10、梦的彼岸 ...
-
夜幕悄悄笼罩着玉扇岛，万物俱静。
皎白的月下，微枯的枝桠随风轻轻律动。
一个瘦小的身影沿着岸边缓缓而行，摇曳的光影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和浅浅笑意。
不知那个人，可有到达他想去的地方？
……
夜风，很凉。
冰封的空气中，开始飘起雪花。
纷纷扬扬，细细白白的亮点……
就好比在深海中的那一幕奇观……
雪花在一片蔚蓝的海水中是那么的精致，又那么纯净。
…
她的手指不知不觉轻触到颈前那颗美丽的蓝色石头，玲珑的宝石散发出大海般迷人的幽蓝。
贴着皮肤的蓝宝石仿佛依旧存蓄着他的体温，柔和的把那片温暖一寸一寸地传至她心底。
她真的永远都无法忘记这偶然的邂逅，这是她第一次遇到那样神一般完美的男子。
他深邃的眸子，他如雕刻般清俊的轮廓，他独特的银发，他举手抬足间的优雅和吹笛时的贯注，他的淡淡笑意，他手心的温暖……
想到这里，琉璃脸上立即浮起一抹霞光般微烫的红晕，心也不由自主地砰砰乱跳。
等等！
她在想些什么啊？竟然如此无礼。
诺亚玄夜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他身上可是流着被神祝福的纯正皇族血液……怎么是她这种平民可以攀登得上的？
对，想都不许想！
就当与他的相遇，只是一场虚渺的梦。
不知不觉中，满载思绪的琉璃来到了一棵悬挂着秋千的老树旁。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她最依赖的地方，那个属于她和所有孤儿们的大家园。她真的很想飞奔过去，可她真的好累了……在船上用尽幻力为玄夜治疗已经耗去了她太多体能，真不知道接下来她会不会大病一场。
在海滩上依稀辨得出那座古老的建筑。
修女院不是很大，但历史悠久。据说在玉扇岛辉煌的那几年中，这曾是座很漂亮的教堂，岛上也住着很多居民。但到了后来，一场可怕的海啸摧毁了许多建筑物，也夺走了数百个生命……在这场灾难中，受到天神保护的教堂虽伤痕累累，却依旧在一片荒芜的废墟中顽固地屹立着，对风诉说它淡淡的孤寂。不久后，数名勇敢的修女乘船来到此地，帮助幸存者重建家园以及对神的信仰。
远处的一阵喧杂使琉璃停下脚步。
她飞快地闪到树后，诧异地呆望眼前的景象。
慢慢地，她用手紧紧捂住嘴，生怕会尖叫出声。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惨烈而尖锐。
圣安琪兰头顶的黑纱被吹得凌乱，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的泪。她奋力扯住一名士兵的手臂却被无情地推开，重重跌倒在地。
“上面传达下来的指令，除了女童外的其他闲杂人等务必快速撤离此地！去往米蓬德的船，半小时内会靠岸！”
“可这些都是孤儿啊！都是些无辜的孩子，她们犯了什么错？”
“哼！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凡是上边要我们抓的人，那肯定是罪孽深重。” 身着深色军装的士兵倨傲地应道，目光散漫，“你最好乖乖从命，不然后果自负！” 最后的那几个字被强调，字字散出冷意。
点点篝火映红了半边天，散出了地狱之火般的冷意。修女院前，数名女孩被聚在一起，呜咽着，挣扎着要回到母亲身边……而她们的母亲，圣安琪兰，被拉扯到好远。
琉璃背靠着树，手指紧紧抓着树干，冷汗浸湿了脸，但她不敢用力吸气。
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这些人……倒底是谁？他们从何而来？有什么企图？他们要带走女童做什么？
不行，不能让他们伤害她的家人……
鼓足了气，琉璃从树后步出，刚跑了几步便碰上圣安琪兰充满警告的眼神。她眼睛红肿，微微张着嘴，仿佛说着什么……琉霜刚想靠近，却被安琪兰凌厉的目光阻止。
她微动的唇，像是在说：快逃，快逃啊……
可她不能就这样独自逃开！不能由着这些疯子乱来！
细细的雪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一切都变得像梦中景象……那么的不真实，那么虚幻。
而她也多么希望，这也只是场梦。
琉璃抱膝蹲坐在一片树丛中，粗糙尖锐的枝节划破了她满是泪痕的脸。她身子不止的瑟瑟抖动着，却不是因为寒冷。
那些穿着军装的人……
难道是皇室派遣的？
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们会轻易放过这些即将离岛的人吗？
他们不会，琉璃几乎敢肯定……他们会隐瞒罪证。
可是……
皇室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孤儿被安琪兰视为亲生骨肉……为什么要带走她们？
是奉太子之命吗？
不……
一定不是他，琉霜颤抖地抬手，指尖轻抚着颈前的那颗璀璨的蓝宝石。
不可能是他！
她没有看到任何叫做“残忍”的杂色在那个人的眼中……
虽然看似清冷孤傲，但那是多么透彻的目光啊。
纯净，没有瑕疵。
那样的眼神，是容不下这凡肮脏景象的……
会是皇帝吗？
也一定不是！
当今皇帝亲国亲民，一向为了国家社稷鞠躬尽瘁，是国民的自豪。他没有理由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神啊！她该怎么做？
请指示她……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暗示，就好。
××××××
被一片蔚蓝包围的海洋中，沙克III号静静前行着。
这已经是离开米蓬德的第六天了，因为天气的原因导致海流不稳定，因此他们行驶得异常小心，以至耽搁了一段时日。
甲板上。
男子伏着栏杆，高挺的背影安静得宛若一座雕塑。
他月色般皎洁的碎发任冰冷的海风吹得凌乱飞扬，却已许久没有挪动半步了，仿若已陷入冥思。
不同于佛蓝特的风雪寒冬，入云国似乎找不到冬天的影子。随着雾霾的渐渐逝去，周围气流有些许微妙的流转，玄夜依稀分辨得出海岸线，以及在云中若隐若现的银白峰端。远方山脉连绵起伏，葱郁的幽林中似乎传来淅淅的流水声，时而有飞鸟掠过海面，又瞬间消失在云雾中。虽说入云国一直隐蔽于世，行云流水间的这番景象美得恍如世外桃源。
玄夜慢慢把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紧握住琢。
笛身似乎有一点点微妙的颤动，他却不是很有把握这样微弱程度的感知与雪影石有关。
“太子殿下，此处便是入云国的边境骆峰岛，我们即将靠岸。”守在一旁的罗尔轻声提醒，生怕惊到眼前犹如空气般透明的人。
玄夜缓缓睁开眼，凝视着前方，眼波仿佛一泊波澜不兴的湖。无喜无悲，没有伤痛起伏，令人深陷在其静止的两泓寒水中无法自拔。
片刻，他回过头来，语气平缓沉静。
“罗尔，请传达我的旨意。将这艘船上一切空间定位信号隐蔽，待我们靠岸后船会自行潜入海底，留守的战士需按事先预定好的东南方行进约两千公里，埋伏在近柳菱岛左岸的海域待令。此地山脉崎岖，是易守不易攻的佳地。”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我想……迎接我们的必将是一场硬仗。去做好着陆准备，点数一下随行用品。此地无寒，勿需携带过多衣物。”
“是，属下照办。”
正当午时，阳光有些刺眼。
庞大的船舰终于靠岸，海浪拍打着白色沙滩，溅起层层水雾。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幅静谧绝美的画面，岛屿被青山环绕，山岭重叠，茂林修竹。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葱郁，不见人烟。
“太子殿下，此地山路崎岖，入云国宫殿又坐落于山谷之中，极其难寻。我们虽不能乘车，但可驾马。我会在殿下左右护翼，请务必小心前行。”罗尔面目凝重，却心乱如麻。他担心玄夜孱弱的身体可否抵抗得了昼夜赶路的艰辛，在如此人烟稀少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事故，叫他这个御前侍卫如何担当得起？
“好，辛苦你了。”玄夜轻牵过他的御驾，洛奇，一匹矫健温顺的斯兰马。马儿黝黑的鬃毛在风中飘零，显得异常潇洒帅气。
一旁，兰绎眼光有些焦虑，此地山路颠簸，以玄夜目前的身体状态……
“哥，不然我们驾同一匹马吧。我的马比你的快，你就坐在我的前面，这样绝对省力又省时！”
“不妥。你我二人同马，传出去岂不成笑柄？”玄夜跨上马背，行动虽慢却不失优雅。坐在马上，他挺直背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罗尔吩咐道，“出发，就按策划好的路径走。”
“遵令！”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入云国虽小但历史悠远，族人多半是原住民，靠农业和兵器发展业为生。近百年来，人类文明突飞猛进，随着幻力的大幅度开发及应用，兵器的功能也随着时代的脚步变得五花八门。但入云国还保留着古老的文化传统，国民又归隐于山，过着看似清贫但与世无争的日子。
蜿蜒的石路两旁是青绿的灌木丛和茂密的嫩竹，耳边时不时会响起画眉鸟清脆空灵的啼声。深幽绝尘的山谷中，竹叶的清香四溢，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散落下来，绿影婆娑，碧碧翠翠。一条小溪穿梭于竹林中，潺潺流水声在青山中回响，仿佛洗净了人世尘埃。远处薄雾缭绕，一层层飘渺的山峰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水墨画般的美景幻若仙境。
“可谓于此地漫游一日，忘却人世间烦忧。真羡慕住在这里的人……哥，你说我们也在皇宫里搞一个这样格调的花园，好不好？”
身着闪闪发亮的银色软甲，身后暗红色的斗篷随风飘荡，兰绎眯着眼悠闲的坐在红棕骏马背上，深深享受着身旁幻境般宜人的景象。
玄夜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祖辈们精心打造的皇家庭园，哪许你这般胡作非为？”
“哥，这你就不懂了。艺术嘛……从古至今我们佛蓝特就是追求艺术的大国，欧式宫廷风格看上去虽然高贵但难免过于花俏，少的就是这种大自然的意境…自然美也是艺术，你说是不是？”
“呵，从什么时候起王子殿下……也开始专研艺术了？” 玄夜嘴上虽笑着，但字里行间明显中气不足，胸膛也随着喘息而起伏不定。
兰绎偏过头，细细打量着玄夜俊雅的侧脸，心底顿然一惊。
只见玄夜此刻的脸色异常苍白，额上布满了细密汗珠，神情却出奇安然淡定。但玄夜越是安静，绎的心底越是不安。他看得出玄夜只怕身体已极度不适，一直压抑着为的是不让旁人看出破绽。于是，绎不着痕迹的牵引了一下马头，试图靠近玄夜。
“绎，我无碍。”
玄夜语气低沉，丝毫没打算给兰绎机会继续询问。
他身着深紫色薄织制服，胸前那枚镶嵌皇室标志的双龙牌闪闪发光。骏马之上，他的背脊笔直挺拔，目光威严坚定，旁人竟看不出任何病弱之态。
兰绎会意，默默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再开口。
这就是佛蓝特国未来的继承人——诺亚玄夜。
他有着无懈可击的毅力和超越常人的智慧，但他真正的闪光点却是那颗处处为他人着想但脆弱不堪的心。
傍晚降至，一行人在这竹海中漫步了将近五个时辰，却依旧没有宫殿的影子。
“我说哥，咱们已经走好几个小时了，大家肯定都饿了。不然，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兰绎试探性问道，其实他只不过想借机让玄夜歇息片刻。
略微领先的玄夜轻扯了一下马缰，四周打量了一下环境，在确认安全之后微微点头应道，“也好，天色已晚，此地隐蔽安静，大家今晚就在前方林中平地上露宿吧，记住要保持警惕。”
“遵命！”
待随行的骑士渐渐散去，玄夜似乎松了一口气。
“……咳咳”一阵无法抑制的轻咳令玄夜不支地伏在马上。他觉得胸口窒闷得紧，左右两侧的竹枝灌木像倒塌的积木一样向他倾来。他晃了晃身子，单薄的双肩微微颤抖。
“哥！”兰绎飞快向前，扶住了玄夜欲将下沉的身子，却惊觉那人透过衣衫的皮肤滚烫如火，“你在发烧！”
“无碍…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要因为我而…影响大家……”玄夜半响才止住咳嗽，只觉得空气稀疏，肺中炙热难忍但无论如何也吸不上气。他勉强挤出这一段话，却又引起一阵低喘和胸口愈来愈强烈的闷痛感。
“够了！不要再讲话了，省些力气。” 绎眉头紧皱，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玄夜没有再反驳。他感觉头昏昏沉沉，眼前一片黑雾。原本苍白的脸色因高烧而绯红，嘴唇也因缺氧而微微泛紫。
兰绎将玄夜小心翼翼地搀下马，却发现此刻玄夜根本没有力气走路，只好半拖半扶的把他搀到路旁，让他倚树而坐。
“太子殿下，”一直躲在旁边默默观察的希瓦医生此刻快步迈近，一手熟练的为玄夜搭脉，一手从医药箱中取出一个输氧袋为他戴好，转身又拿出一台袖珍心电图仪器连接到玄夜身上。“现在开始，慢慢吸气，不要太快。”
…
夜色如水。
玄夜缓缓睁开眼，视觉渐渐清晰。
竹林中，皎洁月光透过密密竹叶洒在草地上，折色出斑斑剪影。不远处的溪水潺潺流淌，泛着微微荡漾的月光有几许诗意。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软毯上，身上盖着薄被，周围有淡淡的花香和炭火烤肉的香气。玄夜缓缓抬手，有些费力地取下氧气面罩。
“又劳烦您了…希瓦医生。”玄夜轻声道，气息微微凌乱，声音有些沙哑。
身旁的老太医探了探他额头，为他轻轻拭去一层薄汗，慢道，“太子殿下，请不要乱动。您刚退烧，肺部有些感染，我配制了一些药剂，一定要按时吃。但此药并不无副作用，如果胸痛加剧的话务必要及时通知我，容我再选配其他药方。”
”医生，我现在的心脏状况…很糟糕…是吗？“ 他的呼吸还是十分费力，每隔几个字就要停下来低喘一阵子。
希瓦医生深叹，扶了扶金框眼镜，又顺手整理了一下玄夜头顶有些凌乱的银发。这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要背负着救国的重任，长得如此俊俏却又要遭受重病的折磨。眼下自己能做到的就是减轻孩子的病痛，但这也只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顿了顿，慢道，“太子殿下，我不想对您有所隐瞒，但我觉得您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您的心脏功能已经衰竭，如果继续恶化下去就极可能波及其他主要器官。按照保守的治疗方式，也需要您保持至少三个月的卧床静养。所以，我们此次出行对于您的健康来说是十分不利的，也极可能为您的心脏带来些许无法逆转的损伤。从目前来看……除非我们找到一颗完全匹配的心脏，并保证您的身体在几年之内不会产生器官排斥，您的病情将非常难以控制。我也本该不赞同您关于亲自出征的做法，但如果我们真的可以得到雪影石，它可以帮您恢复很多体能，我们最起码可以争取到等待心脏移植的时间…殿下，您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关于您的病例，我曾遭受过多少发自内心的谴责吗？作为一位资深的医者，面对重症病人束手无策的那一刻，很纠结，很自责。”
“生死乃天意。关于我的病…您做得已经够多了。希瓦医生不必……过于自责……”窒息感再次袭来，玄夜侧过头，深吸一口气。“我的身体我清楚，就算……没有雪影石……再支撑……几个月…也没有问题。毕竟……现在，我还不能死……”玄夜的声音渐渐变小，到了最后几乎是气若游丝，但希瓦医生却听到了，心底不禁一惊。
“太子殿下，您可万万不可诅咒自己啊！” 见玄夜呼吸困难，希瓦医生手法娴熟地帮他把氧气面罩重新带回去。
“谢谢……”玄夜嘴角的浅笑很脆弱，被汗浸湿的银发在月光中近乎透明，苍白但无比俊美的脸让人不禁想起了误入凡间的折翼天使。“医生，我们此刻…位于海拔三千米的山峰……气温低下，氧气稀疏……请您帮我随时查看…众弟兄们。我自身体弱，高原反应强了一些，但多亏有您在…现在感觉好多了……其他人，就拜托了。”
希瓦医生望着玄夜深邃的墨瞳，会意的点头应道，“好，殿下，我这就去。”
望着老太医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幕中，玄夜缓缓垂下眼，漆黑的眸间似乎有一抹清澈的光芒闪过。身旁的篝火烧得正旺，他动了动有些僵硬麻木的身躯，微微打量着那个一直坐在篝火旁沉默不语的人。耀眼的火焰映着他的眼底，有种跳跃的活力。但此时此刻，他的侧脸看上去有些疲惫，也有一种不属于他的严谨。
他还在为之前的事闹别扭吗？傻瓜。
玄夜单手抵胸，吃力地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但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他的额际布满虚汗。微风吹过，带过一股刺骨的寒意，他无法抑制地一阵闷咳。不巧的是，这一连串的咳喘牵引了他胸口那处尖锐的痛楚，玄夜弯下身微微颤抖，背脊已被冷汗浸透。
突然，一件厚实的鹿茸大衣被生硬地披在他肩上。
玄夜睁开眼，神色有些恍惚。
“别乱动！刚才医生不是说过吗，从什么时候起，你甚至连医嘱都不放在心上了？”兰绎英眉紧蹙，嘴角抿得极紧，但介于玄夜的病情，他没敢声音太大。
“绎…”玄夜只觉胸口疼痛难捱，有些费力地低喘。“……你都听到了？”
兰绎低头不语，表情别扭得像个孩子。
“咳咳…扶我起来………”
见玄夜喘咳得无比吃力，兰绎心底慌乱一片，他有些笨拙地将玄夜慢慢扶起，靠在自己身上。此刻，他更能清晰地感觉到玄夜沉重的喘息和胸膛凌乱的心跳，顿然觉得自己绝不该在这种时候说气话来刺激玄夜。
“我这就去把太医叫过来，刚刚他给的那些药肯定不管用。你躺下吧，这样坐着难受。”
“不，坐着反而，会呼吸顺畅些…”玄夜倾身咳了咳，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些许。“不用担心，我的病向来……看似凶险………不要劳烦医生了，他为我已倾尽毕生所学…够了……”
“哥！你不要总是为别人操心 …咳，算了！”兰绎长叹，“你是诺亚玄夜，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甘拜下风的人，我说不过你就是了。”若是以前玄夜的病情被控制得极好的时候，兰绎也许会大动肝火地与其争论不休。可如今，他每时每刻都要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说话的火候，注意玄夜的情绪……这有时让他感到特别困惑。
过了片刻，待玄夜的呼吸慢慢平伏，兰绎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碗，端到玄夜的唇边，低声道，“来，把这个给喝了。这是我特地吩咐那几个会做饭的兄弟用慢火熬出来的鸡汤。你现在身子虚，得好好补补。这要是在宫里，别说这个，父皇肯定把所有山珍海味都搬出来，变着样的给你吃！但这里深山老林的，能逮到新鲜的食材已经很不容易了。看在我们大家的份上，把它都喝了吧。”
玄夜侧过头，默默望着那碗鸡汤，心底夹杂着几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没有想到平地里吊儿郎当，没什么正经的二弟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他轻轻拨开氧气面罩，轻抿了一口汤，味道竟出奇的鲜美。
”很好喝，谢谢你，绎。”
“好喝就多喝点，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必须得补充一些能量！” 见玄夜没喝几口就轻轻推开了碗，绎心底焦急万分却不敢表示出来。
“我已经好多了。这碗汤，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每逢生病，母后就会亲自下厨，为我做新鲜的鸡汤……还加了红蘑菇和玉米粒，很香……”玄夜目光凝视着头顶漆黑的夜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以前……我其实是不喜欢喝汤的，每次都很勉强……但长大了，却又无比怀念那个味道。”
“天啊，早知道我就把海娜和俄丽娅带过来了！别看她们平常支支吾吾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她们做菜可好吃了。还有，就前几天在码头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如果当时把她留下来照顾你该多好，肯定比我们这些粗犷男人强千倍！”兰绎笑着整理了一下披在玄夜肩上的衣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哪里的话，此番出征惊险无比……怎可能带着女子跟我们一起冒险？”玄夜听闻一笑。也不知道那个叫琉璃的红发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她应该安全到家了吧…
说起来，在船上那次病发也多亏了她的相助。及自然幻力为一体，是治愈系幻力中颇为罕见的例子……真是个极特别的女孩。
突然，他身子微微一震，颤抖着手轻抵住胸，试图压下一袭尖锐的刺痛。动作虽隐蔽，绎却注意到了。
“哥，要是难受就说出来，你别忍着，我好去叫医生。”
“无妨…我只是累了，想睡一会。” 他倚着兰绎结实的肩，半阖着眼望向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和围着篝火烤肉的将士们，视觉渐渐朦胧。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梦的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