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遥亿叁

6、第6章

　　谢芸觉得哥哥谢芾一直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
　　就像之前所说的洛阳花会，谢芸以为哥哥起初确实是一时兴/起，可后来的诸多琐事，也许哥哥就不再执着了。
　　况且沈护已先行离开，哥哥无人催促，说不定已是忘记此事了。
　　不想此时却会提起。
　　唉，真是辜负了她前阵子煞费苦心地与哥哥玩笑逗弄，以为哥哥必不会记得此事了。不想却是白费功夫。

　　谢芸一时心神飘远。
　　又想起那个假阿秋，尚囚于别苑密室之中，也没问出什么来，当然也是因为他们做不了严刑逼供的事，只能暂且关着，不知为何会无原无故出现这样的事。
　　谢芾、林绰救回的那个北盟的戴充，前来别苑接应他的人，来得太过及时，古怪得很；林绰在打斗中丢了兵器尚情有可原，可那样的江湖高手，不是应该刀不离手的么。
　　在谢芸看来，这一切有如迷雾重重，完全摸不着头绪。
　　私心里，谢芸是不希望谢芾在各种情况尚不明朗之时外出的，有谢芾在，心里就会安定许多。
　　何况，洛阳，又有着各种未知的风险。
　　可是颜姨娘与谢芸当初的反对都没有成功说服谢芾，此时再反对又有何用？
　　实在是，一团乱麻。

　　二月初九日。

　　即使再万般不舍，依然到了谢芾要动身的这一天。
　　谢芸执拗地要与林绰一道送哥哥，崔氏也无法，只好唤四郎谢芝一同前往。
　　说起来，因为谢芸父亲谢廪的关系，家中诸人一向不太过多限制谢芸的外出。
　　谢廪是名士，谢芸是名士的女儿，她的行事，只要不是太出格，大家便都当看不见了。

　　谢芾与林绰骑马在前行，谢芝与谢芸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带着一大队的随从仆役，终于出了家门。
　　谢芾本人并不奢侈，他倒是想自己单个出发的，可在诸如崔氏等人看来，世家大族，就得有世家大族的风范，带上些人并非为了彰显身份，而是为了出门在外能够方便行事。
　　以目前而论，这已不叫排场了。就这么些人还能叫排场么？
　　谢芾并不为这个与人争，横竖，他是只带两个随从的，这还是谢芸再三强调，必须带上的。跟来的这么些人，大多数是跟着四郎君谢芝的。
　　谢芾回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马车，车外都挂着漂亮的装饰，丫鬟仆役一堆堆的跟随在周围。
　　也分不清哪辆车里是妹妹谢芸，哪辆车里是四哥谢芝。
　　唉，世家的郎君出行大多如此，世家子弟竟颓弱至此么！

　　出发前，谢芝曾问谢芾，江左所辖州县也有不少，名山大川，奇山异水，难道还不足以让谢芾游历么？
　　谢芾当时并未回答。
　　脑海有些念头，但还未理清楚。
　　他只是觉着，洛阳，也应是我朝国土，即使现在丢了，难道是，看都不能去看了么？
　　若是父亲在，若是父亲在……

　　林绰始终皱着眉头，一路上都不说话。
　　谢芾凑近了些，说道：“你怎么也这样！让阿芸看到了更得担心了！”
　　林绰抿了抿唇，道：“现在想来，自洛阳花会消息散开，发生的这诸多事都很怪异。我觉得还有许多内情，我们尚不知晓。你此时前去洛阳，实在是……”
　　谢芾抬手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傻子？”

　　又回头看了眼后面的马车，见跟着的人都隔着三匹马身的距离，应该听不到自己说话。
　　“阿绰，你向来机警，做事又稳重，我自是不担心的。”
　　“姨娘一向在家深居简出，不与人为难，也不会有人去为难她。”
　　“阿芸倒是有些小聪明，以前有父亲在，现在有你我看着，倒也无碍。我此次前往洛阳，不 在家里的这段时日，你不好再如以前那样与她亲近。但她是内宅娘子，不出后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祸事上身，前头的事，再怎么着，也不会算在娘子身上。”
　　“沈家那边自有部曲，不用人担心。”
　　“那个假阿秋，不足为惧；戴充那帮人，既然上门示好，想来也暂且无事。”
　　林绰吃惊地看着谢芾，叹道：“阿芾，往日我倒是小瞧你了。”
　　谢芾哈哈一笑，略带些得意：“父亲说过，想不明白的，多想几遍，自然就明白啦！”
　　说完马鞭一挥，一马当先而出，林绰紧随其后。

　　离城三十里，一片小树林。
　　谢芾与林绰停下马来，等待后面的马车。
　　此时树林的另一头，却转出另一辆油壁车。
　　车夫见到谢增、林绰二人，凝神张望了一下，并未避开，反而越发驾车向他们驶进。
　　待到得相距一丈远，方才停住。
　　见从车上下来一位中年人，二人心里都赞一声“好丰姿”。
　　那人向他们缓缓行来，举手投足，颇为潇洒，也颇有气势，让二人很有些压力。一双清冷的眼睛滑过二人，看向他们身后正匆匆行来的两辆马车。
　　那人只向谢芾与林绰微微一笑，之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便消失不见。
　　他向谢芾点点头道：“郎君可是吴兴谢芾？”
　　谢芾连忙拱手行礼答是，见那人又不作声，终忍不住，问道：“敢问阁下是……”

　　后面的马车队伍终于追上了二人。见两位郎君与一陌生郎君正在说话，也不敢打扰。
　　倒是跟在谢芝身边的一位老家人，在谢府做了多年仆役，崔氏一向放在谢芝身边的，一向是有些见识的。
　　只见他看向那位陌生郎君，用衣袖擦擦眼，似是不敢相信，思索了一会，下了决心，走到谢芝的车边与他低语。
　　谢芝车中一片忙碌，他连忙下车，也不用人扶了，小跑上前拜倒在那人面前，“见过伯父！”

　　此人正是，此时本应在东山隐居，前不久出现在洪桥镇，现在却出现在吴兴谢府诸人眼前的，谢安。

　　谢芸正撩开车帘，见此场景，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