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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陆拾 ...

  •   窗户半开,风吹出几声响动,何苏木回头往窗户看了看,还不等她转过来,刘子昇便借着她的两条胳膊将她往上一抬,与她一道枕着软垫躺下。

      两人身体挨着,也不知是谁也燥热,只觉得这被褥里藏了个火炉似的,何苏木的眼睫颤了颤,颇为不自在地挪了挪。

      “别动了。”他哑声道。

      何苏木果真就不动了。

      隔了好一阵,她方去看他,见他也在平静地回视自己,目光比十五的月亮还要皎洁,全然都是款款的深情,已然不是从前冰山的模样了。

      她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在他唇上轻轻划过。

      他的唇有些干,被她细腻的指尖一抚,似乎带水那般,润得他不自觉地轻轻颤了颤。

      何苏木倾身要去吻他,却被他一掌按着肩,不让她亲。

      “你臊什么呀?”她眨了眨眼问。

      刘子昇面色有些不自然,垂着睫道:“喝了酒,怕熏着你。”

      何苏木笑出声,干脆捏着他的下颌,吻了上来,舌尖在他唇上停了停,想再有进一步动作,却不想这人如此放不开,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让她轻薄,她只好意犹未尽地吮了几下唇。

      “怕什么,又不是没有亲过。”

      她说的还是那年酒后的荒唐事。

      说完,便搂紧他的脖颈躺了下来。

      酒后的刘元齐当真面子薄啊!她越想越上头,只觉得这家伙更讨她喜欢了。

      刘子昇却是闷声道:“我有些生气。”

      “……?”

      何苏木诧异地扬了扬细眉,抬眸去看他,见他面色清冷,只剩看她的眼里还有几分柔情,颇为纳闷,他这无名之火,到底是从何处蹿出来的?

      她不问,他也不答,两人好似较着劲,就等谁忍不住先开口。

      终于还是何苏木吃了一场败战,在他脸颊上轻啄一口。

      刘子昇垂下的眼睫缓缓抬起,对上她的试探,淡淡地一瞥,又冷哼一声,似是不满意如此讨好,要求更甚。

      何苏木无奈,只好柔声道:“君侯,快说吧!”

      刘子昇这才舒展了眉目,但还是将笑容敛起,淡淡道:“这几日,宁州王日日来府,就要见你。”

      何苏木瞪直了眼,自上巳过后,她便再也没想起此人,好似从未见过,若非刘子昇方才提及,她原以为他早回宁州了,哪里晓得他还留在建康。

      刘子昇自然瞧出了她的疑惑,见她神色不定,那股酸涩感顿时又冒了出来,可惜他尚存几分骄傲,不肯袒露出来,只能硬生生地吞进肚里。

      “那我怎么没……”

      话还未道尽,她就想起刘子昇能如此清楚,定是他让人拦下司马瑜的,便只好收声不问了。

      自相认以后,二人都对司马瑜避而不谈。

      何苏木不谈他只是因为果真没什么好谈的,她同司马瑜的往日仇怨,早该顺着前世消失殆尽,如今她身为何苏木,再也不是什么权臣,也不欠他司马瑜,要欠,早以崔训一命还之。

      然而,刘子昇不谈,是有他的傲气。何苏木以表妹的身份,居住在他府上一年多,还伴在他身侧长达数月,竟然从未向他坦露身份,却偏偏同那远在宁州的司马瑜交底,虽说是被司马瑜认出的,但就是因为此,他更有不悦,如何他爱之深切的人,他只是心生疑窦,却从未看清?

      何苏木如何迟钝,也该理清他的心思了,可司马瑜来府上寻她,哪能由她控制?她见刘子昇久不言语,竟还闭眼佯装休息,很是颓丧。

      “表兄……”她被握在他胸膛上的手指伸了伸,轻轻在他身上转了一小圈。

      此人不动。

      “元齐……”她附在他耳畔,低声唤道。

      此人仍不动,只是迎着她口中的香气,合眼低垂的眼睫抖了抖。

      咬咬牙,何苏木道:“昇郎……”

      “郎”音方落,刘子昇含笑的双眸已然微睁,一汪春水似是算好了时间那般从眼底淌了出来。

      何苏木气出假笑,只冷冷道:“好你个刘元齐,敢诈我?”

      刘子昇真怕她生气,忙好言好语地哄她,气氛缓和,缱绻情浓,本想同她耳语一番,却听屋外桑琼忐忑难安的声音道:“女郎……范家郎君求见,在偏厅候着了……”

      桑琼自是知道君侯在屋里,早已吓破了胆,可又怕误了事,纠结许久才敢如实通传。

      何苏木回神,蹭地坐起来:“他来做什么?”

      桑琼怯怯道:“婢不知,只是他很是急切,若非是有人拦着,恐怕都能冲进院里……”

      何苏木注意到刘子昇眉心一紧。

      “郎君拦着他了,要婢同女郎讲,要说的话不如今日一起说了。”桑琼道。

      何苏木有所迟疑,方哄好醋意浓浓的镇北侯,又因范义之事,再翻脸,可该如何是好?

      不想刘子昇竟轻轻拍了拍她的腰背,示意她去,她对他此番的通情达理相当诧异。

      刘子昇笑了笑,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看她,不紧不慢道:“你阿兄说得对,迟早该说清楚,为了我们,为了他,你都该去一趟。”

      ……

      范义在偏厅踱步,何景源找桑琼道明此事后也知趣地避开。

      案台上,搁置的茶碗还飘着热气,仍是盛得满满当当的,一口未饮,他身着官服,挺俊秀气,然而只一手抓着腰间的官服鞶带,焦急难安。

      何苏木隔着门槛,远远地唤了一声“范大哥”,他的步子终于顿住,急忙转过身子,朝她疾步走来。

      二人停在门口。

      范义秀目泛红,面色疲倦,还对着苏木一笑,张了张嘴,竟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轻声唤了日思夜想的名字:“苏木……”

      声音完全沙哑。

      何苏木一怔:“范大哥,你……”

      范义执起袖,微微摆了摆:“我没事。”

      何苏木点点头,引他往厅中几案桌走,同他相对,坐在软垫上。

      他目光灼灼,实在难以与之对视,她便垂下眸,想给他倒上一杯茶,不想却见他茶碗一口未动,只好尴尬地收回手,硬着头皮看他。

      谁想范义的视线从她的发髻掠向嘴唇,她方察觉,自己只是抚平了前襟的褶皱,却忘了梳好弄乱的发髻,以及唇上实在称不上体面的口脂……

      范义惨淡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

      何苏木抿了抿唇道:“范大哥,从前是我不好,未能同你说个明白,只因我也有私心,总觉得多个阿兄一样的人照顾我,我也很欢喜,却不想你……”

      她顿了一下,再看范义,见他脸色更加惨白,双唇轻抖,欲言又止,何苏木心一横,接着道:“我心有所属,同元齐表兄是真心相许,今日只想同你说清楚,赐婚的旨意也已经下了……”

      “我知道。”

      如何不知道呢?传旨意的内官前脚刚出镇北侯府,这事几乎就已传遍整个建康城,他尚在衙署整理公文,就已听交接公文的内官议论纷纷,皆是在谈镇北侯求帝王赐婚一事,镇北侯独居已久,不谈婚娶之事,竟意外请求陛下赐婚,他也用心地留意了几分,哪里知道,他要娶的人,竟然是自己中意已久的女子?

      前几日,他还同母亲聊起同苏木一事,那时,他还以为只不过是尚未同她说破,但她的心中还是有自己的,母亲虽有迟疑,但终究拗不过他,答应为他向刘夫人试探一二,不想试探不成,迎来的却是她要另嫁他人。

      何苏木正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个“我知道”语下之意,却听范义满含辛酸的口吻道:“他果真……待你好吗?”

      何苏木微怔,随即又果断地点头,恍惚间又觉得他此刻的语气同那时担忧她的阿兄颇为相像,心中不由地感动。

      “苏木再也遇不见比他待我更好的人了。”她认真道。

      见她笑得梨涡乍现,眉眼光亮,范义心头更加酸涩,来之前在心里织好的话语,早已一丝丝抽离。

      他知道再也说不出口了……

      院子里,有婢女低呼了一声,说是君侯赏赐阖府上下,从看守大门的健仆,到后院煮水的丫头,一人不落,人人有份。

      欢声笑语更甚,大伙皆沾喜气,欢闹不止。

      久久,何苏木收回视线,只见范义向她展颜一笑,洗去仓皇无措,几分轻松,几分自嘲,语调和缓如常:“苏木,三日后是我的生辰,你可不可以同你阿兄一道过来?”

      见她迟疑,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也想得到你的祝福。”

      何苏木原是想拒,不想留过多念想,既然要断,便要断得彻底,然而她的别扭犹豫在对面人的坦率下,衬得只能贻笑大方。

      范义仍是保持着诚意的微笑,何苏木哪里好再拒绝,淡淡地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

      四月十九,吏部尚书范沛的府邸婢仆匆匆,来回廊道,端盘举盏,燃灯护烛,阖府上下皆在为范府郎君二十一岁的生辰礼宴忙碌。

      已近酉时,座席已摆,宴席待开。

      何家兄妹来得早,下车入府,都是由范义主动相迎。他身着月白薄衫,宽袖拂地,腰上随意缠了几道浅杏绸缎,星眸灵动,步伐十分轻快。

      见状,何苏木总算是松了口气,将细长的锦盒双手递给他:“小小薄礼贺范大哥生辰之喜。”

      范义道谢,低头多看了一眼锦盒,也没问里头装了什么,只双手捧着,面渐黯淡。

      他又故意向何景源讨要生日礼,何景源含糊道:“你我之间,还要送什么礼,此等面上功夫,我想你玉桂郎君,应是不屑俗礼,我也不需要讨个无趣,我就允你,省去我今年的生辰之礼好了。”

      范义无奈,损了他几句,便将二人引至宴席。

      仍是上元夜待客的厅堂,却比那日豪华甚多,四扇朱色大门朝外敞开,屋外夜幕未至,堂内角角落落,已燃上三足铜灯,均有婢仆在旁看守,时刻挑烛至明,两侧接顶大柱各四根,帷幕高挂,将正堂与偏厅就此隔开。

      堂柱粗若古树,朱漆重刷,金粉悬布,香木案台数十桌,上置金足樽与琉璃盘,可谓豪奢。

      见此景,何苏木坐下后,不禁向兄长喟叹:“同上元之日比,他家如今似乎富了不少!”

      何景源不置可否,堂内明火正旺,稍显躁闷,他便微散前襟,盘足而坐,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厅内的座席。

      “你是未曾见过更奢华的场面了,文与这个生日,家中极为看重,准备数日,并非刻意张扬,而是送行,也不知他父母下一次给他置办生日,该是何年了。”

      何苏木一惊:“送行?”

      何景源无奈地觑了她一眼,面带苦笑:“我的好妹妹,你不仅让尚书台少了一位年轻的尚书郎,还让我要送别挚友。”

      未等他再做详解,又有一行宾客随范妙仪踏入厅中,细看竟是范家长姐亲自领着数名婢仆在侧,引嘉玉长公主而来。

      紧接着,长公主身后跟来一位清瘦的少年郎君与一位垂首移步的娇俏女郎。

      此阵势,已是宾客中至高的待遇。

      司马凝身着男子简装,窄袖细腰,英姿有神,面色却清冷如常,见她换装来府,便知她有意隐瞒长公主的身份。

      范妙仪温婉又不失恭敬,引她入上座。

      司马凝路过何家兄妹一桌,淡淡地瞟了她一眼。

      想来阿凝已是得知镇北侯的婚讯,特地借着范家郎君的生日宴,为她那位过世的训姐瞧一瞧,替代她的这位女子到底心性如何。

      司马凝独自落座,范妙仪折回,将紧跟在后的一男一女恭引至何家兄妹案台左侧,但二人并未就此坐下,竟慢慢走到他们案台前,见了礼。

      范妙仪本是要离厅再迎客,也折返回来,清丽一笑,介绍道:“苏木,景源,这二位是陈郡袁氏的姐弟,书蓉与敏棋。”

      何家兄妹起身,莫名其妙地回了礼,听完范家长姐介绍,二人不仅不明,均又一怔。

      见他二人面露不解,范妙仪又娓娓引荐,袁氏兄长袁怀,如今为袁氏郎主,与范沛有故交,袁怀任豫州刺史一职时,袁家姐弟随兄住在汝阳,此次袁怀调职丹阳尹,他们便跟来建康。

      起初听见袁氏之名,何苏木顿感熟悉,又听到豫州刺史袁怀,方知是从前接任刘廷豫州刺史一职的袁氏郎主。

      此袁氏,即为陈郡袁氏。族人崇清虚,尚寡欲,一向中立于朝,品低而性情高洁,袁怀的父亲袁昌公,是崔公在洛阳时的故交,袁氏一族谦恭清素,素来享清雅之名,向来不涉朝中派系之争,只是到袁怀主家时,一改前代遗风,虽使袁氏逐渐显立豫州,却也终落了攀附的俗套。

      四人再次见礼毕,何苏木这才徐徐抬头,看向袁氏姐弟二人。

      少年郎君五官尚未长开,虽有意端着脸,仍稚气外露,然而袁氏女郎却是玉洁冰清,白净端重,似与范妙仪性情相近,是个贤淑稳重的女子,然而再细看神态,并不属一类。

      袁氏娴静中藏掖着妩媚,细柳腰身,盈盈可掬,前胸丰腴,虽是盛服衬淡妆,举止温雅有礼,却媚态暗生。

      看这等身材外貌,许是比何苏木长几岁,可她一张口,却是软语酥甜:“何家小妹,久闻美名,书蓉刚入建康,无暇过侯府拜访,不知元齐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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