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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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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悟烟雨浩渺红尘之意
最后他们当然还是不欢而散,没有谈什么风花雪月,也没有说什么儿女情长。祁鹤衣带回了他的恶人大军,钟常欢拖回了他一身的伤痕。脱臼接得回来,左手腕骨却疼得很,想来是折了。
“看来钟指挥的本事——也不过这般尔尔。”杨瑟出乎意料地还在他的营帐里,不复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样,抬眸见钟常欢回来,披上一张做作笑脸,虚伪至极。钟常欢不介意,冲着他方向伸了伸手,后者挑眉去按他的脉,小指似有似无在人腕上使了使力,钟常欢眼皮都未动一下,温声慢气道:“杨医师,楚大夫医我身上毛病时,可不是揣着你这般动作的。”“各人总有各人的习惯。”杨瑟收了手,垂下眸子极为熟稔地提起笔架上悬着的狼毫,摊了张纸,又寻了朱砂来,启了盖略略沾了些许,草草在纸上落笔,未待它干透便折了几折递给钟常欢。
钟常欢不接,只问:“还能好吗?”
窗外有未离家的喜鹊啾啾而鸣,停在已然枝繁叶茂的枝条上,许是觉得屋里无趣,又拍拍翅膀从这个无形的牢笼中飞走了。而屋内的人,无论是谁,都注定了要被死死的钉在浩气这面大义凛然的蔚蓝旗帜上,奔波劳碌一声只为奉献出自己的姓名,最后感激涕零地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撒手人寰。
“好生调理,总是能好的。”杨瑟又拉过他左手,寻了几个穴位揉按几分,最后放开他手,盖棺定论,“一年。”“我等不及那么久。”钟常欢揉了揉眉心,长长出了一口气,将那纸接过来看,“最迟一月。”杨瑟嗤笑出声,溢满了十足十的讥讽与嘲笑:“钟指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道理都不晓得,当真是给万花谷丢脸。”钟常欢觑他一眼,轻声道:“用九里香罢。”
杨瑟顿了顿话语,再看了几眼钟常欢,哂笑道:“岐黄医术一窍不通?”“好歹是万花弟子。”钟常欢似作了什么决心似的,解脱道:“用一味芜花压下药性,总能多活几日。”“药里有甘草,不可用芜花。”杨瑟嘲道,“你这般强来,不过是让毒性发作得更严重些罢了。”钟常欢怔了怔,自喉咙里压出一抹笑来,带着绝望也带着洒落:“我本红尘之客,生在红尘,也该葬在红尘。”
“我身为浩气盟的指挥,不求功名利禄,不求荣华富贵,也不要功成名就,只求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浩气将士一般,死在刀光剑影上,埋在血土黄沙间,好歹为我身上这上好的丝线绸缎尽几分绵薄之力。”
这话算不上磅礴大气,也够不得豪言壮志。没有理由的,杨瑟却清楚,他输了,各种意义上的,一败涂地。
他掀帘出去为钟常欢熬第一剂药,角铃叮叮当当响停了。钟常欢执起跌在地上的墨笔,墨迹晕染在纸张上却迟迟写不下一个字。最后他将那纸在跃动的烛火上燃尽,落下些灰烬来。他又抽出另一张纸,就像在战场上孤身面对百万大军,也要昂首恣意畅快欢笑。如果说祁鹤衣的字是纯阳宫上万年长青的松树柏木,孤寒而清清冷冷,那钟常欢这般泼墨落笔便似狂风骤雨中狂放不羁的荆木,傲慢而又不可一世。
最后,杨衔月接住自南屏山飞来那只信鸽,展开薄薄那张纸,上面墨迹淋漓四个大字,写的干脆利落不留余地:“是我杀的。”
他当然信不过钟常欢此人,笑了一笑便将那信毁去了。
栽赃嫁祸,移花接木,杨衔月擅长得很,也情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