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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番外十一 ...

  •   送走了联邦使团,凡尔赛上下没消停几天,很快又忙碌起来。

      这一回,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首相大选。

      毕竟是建国以来头一回民主大选,帝国未来数百年的路,是光明大道还是荆棘遍地,都将由这一刻决定。或许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打从进入五月,举国上下陷入了某种不正常的狂热中,不论是网路、电视、电子报刊还是车载广播,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铺天盖地只有一个主题——各行省的预选战况。

      “……目前还是鹰鸽两派党内预选阶段,从家世、财富以及民意支持度一系列综合因素来看,鹰派最有希望成为候选人的应该是现任党魁伯尼·桑德斯先生。”

      大特里亚农宫的会客厅中,安娜和张啸一边一个占据了扶手沙发,两人面前放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可谁都没有去拿茶杯的意思,正言简意赅地向女皇汇报着大选进程。

      而寝宫正主一个人霸占了一整条长沙发,架起的长腿从一头平摊到另一头……眼看摆不下了,只能不甘不愿地搭在殷文膝头。

      殷文一边为女皇捏着脚踝,一边沉吟着回忆了片刻:“我记得这位桑德斯先生是东美利坚行省的参议员,只是之前似乎没太听见过他的声音,怎么突然就声名鹊起了?”

      两位秘书官对视了一眼:眼前这尊大神刚涉入帝国军政核心不久,能记住每位候选人的来历和背景已经很不容易,再强求更多似乎不太实际。

      “他是鹰派党魁——当初萨塞尔·博尔吉亚把持国会,整个鹰派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声音,你不熟悉这位桑尼斯先生不是太正常了?”女皇漫不经心地提点了一句,“也就是压在头顶的大树砍倒了,底下的花花草草才有出头之日。”

      不论前联邦元帅还是两位秘书官,此时的表情都是有志一同的的……一个大写的“囧”。

      虽说女皇的说法没啥错处,可这比喻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殷文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博尔吉亚议长……或者说,前议长,你就这么放过他,一切既往不咎了?”

      帝都暴乱之后,女皇似乎和自己名义上的族叔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整个博尔吉亚家族从政权核心中抽身,从此息事宁人,不再给凡尔赛找麻烦,作为交换,女皇压下洛伦佐公爵通敌叛国一事,保住博尔吉亚三代之内的荣华安稳。

      早在殷文入住大特里亚农宫的半个月前,博尔吉亚议长已经向女皇递交辞呈,随后借口年老体弱需要静养,搬入了博尔吉亚位于帝都东郊的一座私邸,此后大门紧锁,谢绝一应访客,大有闭关的意思。

      他表现出了诚意,女皇也懂得投桃报李,帝都暴乱的内幕被死死捂住,媒体舆论虽有揣测,奈何得不到凡尔赛的证实,就像所有以讹传讹的谣言,纵然喧嚣一时,没几天就成了雨打的落花,静悄悄地随水而逝了。

      “再怎么说也是朕名义上的族叔,当初帝国建立,博尔吉亚毁家纾难,也算开国元老,要是下场太惨,媒体又要蹦高跳脚,指着朕的鼻子骂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了。”

      女皇漫不经心地品了口红茶:“反正他一把年纪了,就算朕不出手,大约也没几年好活,只要他从此安分守己,不来碍朕的眼,朕也懒得理会。”

      张啸干咳一声,女皇转头看向他,十分没有诚意地道了句歉:“不好意思,忘了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张啸:“……”

      恕他眼拙,半点没看出这女人有一根头发丝写着“不好意思”这四个字。

      殷文犹豫片刻,又换了话题:“从洛伦佐伯爵逃狱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军情司和机要处还是没有半点线索?”

      女皇:“……没有。”

      洛伦佐伯爵逃狱的消息是在大婚第二日呈送到女皇案头的,彼时军情司和机要处已经封锁帝都各要道关口,借着女皇大婚的名义逐一排查可疑人物,甚至连邻近行省也没放过。

      按说两大特务机构联手开展地毯式搜索,丧心病狂的几番轮下来,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只苍蝇,只要在军情司挂了号,也该露出狐狸尾巴。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么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月,别说狐狸尾巴,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找到。

      这位前帝国伯爵兼阴阳家长老一逃脱军情司大狱,就像融入大海的水珠,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莫非逃回了中东?”殷文沉吟着问,“可博斯普鲁斯要塞与达达尼尔要塞并发现任何有关此人的踪迹……如果他隐姓埋名,随便往哪个无名小镇里一躲,就算是军情司也很难发觉。”

      女皇单手托腮,姿势十分放松,眉心却打成一个死结。

      “如果真是这样,那倒无妨,可你我都很清楚,这人是不可能消停的,”她说,“藏身暗处的敌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会从哪里死角里探出一把刀,从背后捅你个透心凉。”

      殷文:“……”

      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这女人是在指桑骂槐。

      “有关洛伦佐伯爵的话题暂告一段落吧,”女皇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既然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就先搁置,毕竟我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办。”

      安娜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一具养眼的木头桩子,张啸偷眼瞄过她,立刻决定依葫芦画瓢。

      女皇喝了两口红茶,随口问道:“鸽派预选怎么样了?”

      安娜如蒙大赦地长出一口气:“选情很激烈,一下子蹦出了好几个候选人,目前来看倒是势均力敌,没有哪位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女皇握杯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回原位。

      “贝克莱长老呢?”她问,“他不一直是鸽派党魁?怎么,这么重要的首相大选,他居然不出面?”

      安娜再次和张啸互相看了一眼,这一回,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这正是我今天向您禀报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安娜说,“贝克莱长老在一个小时前向国会递交辞呈,要求放弃红袍议员席位和鸽派党魁的身份,他打算离开帝都前往东美利坚行省。”

      女皇修炼多年,自觉已得八风不动的精髓,七情鲜少上脸,很少有什么能让她当场变色。

      不过事实证明,虽然在政坛打滚多年,女皇的修为依旧不到家,安娜话音未落,她已经从沙发上惊坐而起,瞳仁蓦地往里一收:“你说什么?”

      不仅帝国至尊,消息传开,整个凡尔赛都为之震动。躲懒多日的女皇终于坐不住,亲自召见贝克莱长老,等到老人应邀而来,她“啪”一下甩上屋门,劈头第一句就是:“您不会脑子进水了吧?”

      贝克莱长老:“……”

      殷文:“……”

      新晋的帝国皇夫干咳一声,一边暗自后悔为什么不另布置一个办公室,一边亲自泡了一杯红茶,端到老人跟前:“您请喝茶。”

      贝克莱长老顺势下了台阶,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自己挑起话头:“幸好您是今天召见我,要是再迟两日,我大概已经不在帝都了。”

      女皇微微眯眼:“您打算去哪儿?”

      “东美利坚行省,新罕布尔州,”贝克莱长老坦然道,“我有个多年老友在那儿当州长,他也打算参加首相竞选。”

      女皇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您不会告诉朕,您来这么一出,是专程为了去替您这位老友加油助威吧?”

      老人抬起头,不闪不避地迎上她的视线:“准确的说,是去当他的竞选幕僚团团长。”

      女皇:“……”

      有那么一瞬间,芙蕾雅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前联邦元帅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女人一言不合就直接掀桌子。

      好在,女皇到底过了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年纪,闻言,她形诸于外的怒色稍稍收敛,若有所思起来:“以您在鸽派中的威望与支持度,居然甘心去给一个州长出谋划策……看来您很看好这位老友啊?”

      老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前鸽派党魁说,“事实上,他正在东美利坚行省进行巡回演说,如果您感兴趣,这周末不妨一起去听一听?”

      女皇听了一半,已经哑然失笑:“朕的耳朵没出毛病吧?您让我去旁听鸽派竞选人的演讲?贝克莱长老,您是唯恐媒体忘了‘朕以皇权干涉首相大选’这茬是吗?”

      老人耸了耸肩:“您不用知会任何人,只要去听一场就明白了。老实说,我觉得您会感兴趣的。”

      女皇思忖片刻:“如果朕没记错,这位州长先生……他的姓氏是巴特勒对吧?这位巴特勒先生虽说是鸽派,却是自由派的忠实拥趸,照目前的形势来看,鸽派似乎不大可能提名这样一个人选参加首相大选。”

      老人歪了歪头,这个小动作显得分外俏皮:“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就像一个多世纪前,所有人都觉得世界的走向不可能由一位女性说了算,现在呢?”

      女皇:“……”

      她头一回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前鸽派党魁原来牙口伶俐,一时不慎,被他反将一军,居然无言以对。

      老人该说的都说完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清楚,于是站起身,慢慢往外走去:“去听听看吧,陛下,您不会失望的……就当是打发时间,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对吧?”

      贝克莱长老离开帝都的当日,无数同僚后辈前往送行,这种场合,女皇反而不宜露面,只是站在寝宫会客厅的大落地窗前,望着天空怔怔出神。

      窗户没关严,留着一条缝,来自北大西洋上空的暖风从窗缝中呼啸而入,窗幔微微拂动,案角水晶花瓶里的一束白蔷薇也摇曳不止。

      殷文走到她身后,抖开一件外套,披在她瘦削的双肩上。

      女皇扭过头:“我不冷。”

      殷文:“其实你不用顾虑那么多,想送就去送吧。”

      女皇没搭理他这一茬,随手掩上窗户,转开话头:“对了,军部可通知你了?丹奴舰长泰蕾莎·泰斯塔罗莎将于三天后回帝都述职,说起来,你还没见过她吧?”

      顾左右而言他,这一招虽然烂大街,却十分管用,殷文立马转开了注意。

      说来这位也算是老熟人,当初近百万联邦难民被中东军堵在木尔坦要塞,联邦海军拼了命地把人往本土运,一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若不是帝国丹奴之子战舰明里暗里替他们挡掉好几拨伏击,联邦的伤亡还得往上翻两番。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联邦军部算是欠了这位丹奴之子舰长一个天大的人情。

      殷文执掌联邦军部七十年,当然不会没听过丹奴舰长的大名,事实上,但凡联邦军人,对这位泰斯塔罗莎舰长的感情都相当复杂。

      这话就扯得远了——当初两大政权玩冷战,虽说没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犄角旮旯里的摩擦却没停过。尤其是帝国历八年到十年,两国在争议海域摩拳擦掌,虽说挂着“演习”的名头,你来我往却是实打实的炮弹,生生在接壤处磨出了一条九段线。

      刚开始,帝国没少吃联邦北海舰队的苦头,甚至有几回,两边打出了火气,若不是时任要塞司令的卫朔中将及时叫停,“演习”眼看就奔着“实战”去了。

      可是从帝国历十年开始,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追根溯源,只能说科学技术不止是第一生产力,同样是第一战斗力。

      “我在联邦时就听说了这位泰斯塔罗莎舰长的名字,”殷文说,“地球历……不,是帝国历十年,联邦李如松准将奉命巡视西印度洋,因为某些误会和帝国驻军发生了冲突……”

      女皇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确定是‘误会’而不是‘蓄谋已久’吗?”

      殷文:“……”

      他咳嗽了两声,十分自然地扭过头,像是被花瓶里的白蔷薇吸引了视线,沉默了几秒钟才接上话音:“那场小规模遭遇战中,他的对手就是泰斯塔罗莎舰长——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如松独自领军后经历的第一场失败。”

      女皇轻轻一挑眉梢,皮笑肉不笑地说:“朕该替泰莎舰长说声‘万分荣幸’吗?”

      前联邦元帅觉得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只会拧巴成一团乱麻,十分明智地转开了话头。

      “听说这位泰斯塔罗莎舰长虽然年轻,却天赋极高,直追科研司少将灵枢,”殷文说,“如果我没记错,帝国战舰丹奴之子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女皇:“联邦情报部门的消息还挺灵通。”

      殷文:“……”

      不夹枪带棒会死吗?这还能好好聊天吗?

      好在女皇懂得适可而止,自己把话题兜了回来:“泰莎舰长确实在战甲设计上颇有天分……丹奴之子是帝国第一艘装载了智能中控的战舰,从它离开实验室那一刻起,帝国所有顶尖军事工程师下了同样的断言,在未来半个世纪里,这将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战舰。”

      没有之一。

      事实证明,帝国的军事工程师相当有水平,至少,从丹奴战舰诞生到现在,它的军功册上……未尝一败。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丹奴之子的大名都像一段阴影横亘在联邦海军心头,他们背地里甚至称这艘帝国战舰为“海上马其顿防线”,虽说不乏夸张的成分,丹奴的战力由此却可见一斑。

      而设计出这艘逆天战舰的工程师,天赋异禀,又年少得志,二十出头得授上校衔,成了帝国第一战舰的最高指挥官……

      这是拉仇恨呢还是拉仇恨呢还是拉仇恨呢?

      也难怪随后十多年里,联邦海军一提起这位年轻舰长就恨得牙根痒痒,泰斯塔罗莎舰长的大名也被树成了一个飞镖靶,拉了无数万箭穿心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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