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Ⅺ幕【最痛之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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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丝蒂尔，你有意加入到我们『噬身之蛇』中来吗？】
【嗬嗬……这不是什么值得惊惶的事吧。你考虑考虑吧。……想过没有，如果你加入到『结社』中来的话，约修亚也将不再执拗，而回到你的身边来的——不是吗～？】
【哈哈，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我们之后必须得外出一趟。在我们回来时，再将你的回答说出来也不迟。】
【对了，顺便说一下——和你一起被邀请来的小姐已经答应了，那么，再会。】
艾斯蒂尔回到房间，闷闷不乐地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浮云划过的轨迹，和怀斯曼的对话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带着点甜腻的冰冷声音，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让人发寒，然而那一切的冲击都没有最后那一句话来得大。
【和你一起被邀请来的小姐】——且不说“邀请”这个词本身用法的不协调——不用说指的一定是科琳姐没错。
科琳姐——已经答应加入结社了吗？但是——
“科琳姐是教会的人啊……”就像是为了劝说自己似的，艾斯蒂尔双手绞在胸前自言自语，“对了，所以，她不可能——”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忽然想到，怀斯曼本身也曾经是封圣省的大主教，只是在遇到『噬身之蛇』的『盟主』之后改变了信仰，放弃了自己曾经侍奉的空之女神转而投身黑暗了而已。
是了，这么说也有可能啊，科琳姐也可能退出教会并与之为敌——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怀斯曼拿来动摇自己的话，一定是的。
她现在的思维已经近乎混乱，只能拼命挤出一点地方努力思考自己最不擅长的事情。
但是真的想想的话，科琳姐也不是没可能加入『噬身之蛇』的啊——毕竟莱维在这里不是么？而且科琳姐是那样、那样地对莱维——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有节奏的三下叩响和一声“失礼了”，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剑帝』莱维穿着风衣的修长剪影出现在了艾斯蒂尔眼前。
“啊——，——”
手掌心依然记得和他过招时那种近乎麻痹的触感，身体条件反射地因为他的出现而绷紧，全神贯注地集中于眼前的敌人的她，已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思考的事情。
“没必要对我那么戒备。”莱维微微一笑，唇角的弧度依然带着嘲讽的感觉，“只要你不做出如刚才那种没脑的举动，我也不会对你施加什么伤害的。”
“没脑还真是对不起啦！”艾斯蒂尔终究是孩子心性，忿忿地回嘴道，“……什么啊，刚才不是说要出去的吗，你怎么还会在这里的？”
“外出的是教授和其他执行者们。我只是留下负责看护工作。”
“……你们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听到这个火药味十足的问题，莱维依然是不慌不忙地微笑，只是在艾斯蒂尔看来，他笑容里面居然凝结着某种近乎悲伤的味道。
“想知道的话，那就先应了教授的邀请如何？这样的话，将大体的情况说给你听，也不是不可以。”
“……”
是错觉么？为什么会觉得他这话是说给别人听的？况且他这种问法，简直就是——
“呵呵……心里虽已有了答案，但却仍在彷徨……对吧？”
艾斯蒂尔看着他的笑容无端地有些发怔，然后一句话不受大脑控制地脱口而出：
“如果——只是如果，我走了的话，科琳姐会和我离开吗？”
“……”
莱维没有回答。他只是忽然僵住了所有表情，稍微瞪大了露在外面的紫眸，露出了有些近似于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被他那样看着是很有压迫感的，艾斯蒂尔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而莱维则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微微别过头去。
“没什么，只是——”他顿了顿，敛去脸上的笑容垂下眼帘，“听你的语气，就好像是那家伙已经加入了『噬身之蛇』一样。”
“诶？难道不是吗？”艾斯蒂尔瞪圆了眼睛，“那么，教授说的那些话果然是——”
莱维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微蹙的双眉似是不解：“……你究竟拿什么确定，她一定会加入结社？”
这是在他来之前艾斯蒂尔已经一个人纠结了很久的问题，所以她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因为，因为、科琳姐她对你、她——”
——是那样地深深爱着你。
这些话，是艾斯蒂尔不可能说出口的。
她只是张着嘴，一次又一次地想说什么，最后又沉默下去，不再言语。
『剑帝』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一眼就看穿她心中所想，然后他抖了抖肩膀，做出了像是笑的神情，只是最终却没能笑出来，而是叹了口气。
“如果……”
只有两个字而已，却仿佛融入了世间一切的沧桑和无奈，似乎是从亘古传来的一声叹息，拨开属于时光的层层迷雾铺现在眼前。
如果。
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汇——她说得话是何等美妙而又不可能出现的假设。
如果她能抛弃教会，如果他能离开结社，如果这世界上能有一方天地供他们抛弃一切而生存——他想过这个可能性，只是因为太过美好而成为了童话。
如果就只是如果而已，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所以，他们注定了背道而驰，站在和彼此最远的距离拔剑相向——因为他们有着自己的目标和方式，来实现心底仅存的那一块希望。
同样地，如果她真的能为了他而加入结社，恐怕他反而会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他们都是可以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人，恐怕就不会活得这么累了——但那样，他们又怎么会爱上彼此。
矛盾如斯。
他的沉默和哀伤都来得太过突然，艾斯蒂尔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垂下的长长睫毛挡住了流光溢彩的紫色眼眸，快得她甚至来不及捕捉那里面是否有一点氤氲。那一瞬间他给人的感觉像极了那日坐在月光下的科琳姐，就连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都同样带给人随时都能消失得不真实感。
艾斯蒂尔想，自己今天绝对是因为想了太多东西所以脑袋不正常了，所以才会看到科琳姐近乎哭泣的表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被人灵敏地躲开。
艾斯蒂尔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眼前的幻想支离破碎呈现出了冰冷的现实，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呵……”
似笑非笑的神情，波澜不惊却又在最深处汹涌着无尽感情的紫罗兰色眼眸——莱维已经恢复了平日身为『剑帝』淡然无波，微扬的眉毛看着她伸出的手，紫罗兰色眼眸中的光彩如同讥讽。
“我、刚才、……只是……”
艾斯蒂尔有些慌乱地想解释，然而在那个名字脱口的瞬间却失去了勇气，张了张嘴开口时换了另一个问题，“约修亚、科琳姐还有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哦～？”
他上扬的语调带着危险的味道，但是艾斯蒂尔咬着牙不顾一切地继续吻了下去。
“约修亚他一直对「洛仑斯少尉」的事情都很在意。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却好像知道他是谁似的……为了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总是拼命地在心中搜索着那残存的蛛丝马迹……这些，我都看在了眼里的。还有科琳姐……她……你们究竟……”
莱维忽然就笑了。勾起的嘴唇映着窗外的阳光，让满室都溢动着鲜明的色彩。他的笑让她联想到了玲——如一个恶作剧的孩子，里面带着天真的邪恶。
“你知道了这个之后，恐怕会头脑一片空白、变得坐立不安的。而且，你也因此会觑到约修亚和我心中深处的黑暗面——乃至是她的。即便是这样，你也想听吗？”
得到了她肯定的答复，莱维带着含义不明的笑容，开始了在她面前讲述那一段往事。
莱维的声音很清澈，珍珠一样饱满而朦胧，有些磁性，有些魅惑，让往事如同画卷一样在她面前栩栩如生地展开。
她仿佛看到了在哈梅尔那片蔚蓝的天空下练剑的少年少女和在如茵的草坪上嬉戏的四人；看到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抱着不熊近乎玩笑地郑重宣誓“我长大要嫁给莱维”；看到了和约修亚有着同样容貌的少女短端出腾腾的甜点和大家笑成一团……最后的最后，是那充满了杀戮、分不清血火以及尖叫的人间地狱。
——那曾经幸福的终点。
再然后……她甚至不记得他们谈了什么，只依稀记得她似乎问出了一个问题。
“科琳姐为什么那么执着与长发……你知道吗？”
青年远去的脚步不曾停顿，声音淡漠得听不出情绪：“就算是我，也没可能知道她一切的事情吧。”
然后，那身影消失在了红色的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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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算是他，也没可能知晓关于她的一切。他与她十年的空白，不是用语言可以填满的东西。
所以，没可能的。
『莘蒂的头发很漂亮，如果留起来的话，会很美丽吧！』
——这种愚蠢的理由，没可能的。
×××××××××
教授带着诱惑和威胁的亲切邀约、莱维那番充满黑暗气息的过去揭露、耍了点小技巧逃离关押自己的房间的成就感、被基尔巴特发现的惊讶……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没有眼前那人出现的瞬间来得震撼。
她看着他在一瞬间用刀柄击倒了猎兵，手中交错的双刀以熟悉的轨迹收回刀鞘，然后转过身来。
“……你啊，凡事多想想再出手吧。”
有些冷凝的声音，带着点低沉的磁性，里面乎有些恼怒，打破了其原有的宁静。
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到下颚处轻轻一拉，属于猎兵的红色头盔被丢到一边，暴露在阳光下的那张脸，是意外地年轻漂亮。
“……成了正游击士，这冒冒失失的性子还是改不了啊……这种场合，有让你去那么执拗的价值吗？”
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指责，而里面所包含着的被理智所禁锢的情绪，名为担忧。
少年的发像是午夜化不开的浓稠梦境那样漆黑得不真实，琥珀色的眸子幽静而深远，带着繁星堕天的璀璨光华深入人心，那里面蒙着的仿佛是化不开的浓雾，然而拨开之后却清晰地写着重逢的激动。
那是她牵肠挂肚几个月的少年，他的声音他的动作乃至他每一个神情都是那样深入骨髓的熟悉。
“……约修……亚？”她喃喃，说不上是惊喜还是难以置信，“……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这样说着，颤抖着双手向着少年珠玉一样的脸伸去，在确定手中的触感是真实而非虚幻之后，整个人像虚脱一样坐在地上。
“约修亚……是约修亚呢……太好了……约修亚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语无伦次地喃喃，艾斯蒂尔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身力气瘫坐在地上，除了找不到出□□发的喜悦，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让她整个人都在发抖的奇异情绪。
“……艾斯蒂尔……？”
一向活力充沛的少女的状态很奇怪，约修亚任由她揪住自己的衣摆不放手，用良好的自制力压住想要抱住她的感情，无言地转向了阴影。
“现在可不是开心的时候——状况十分不容乐观呢。”
就仿佛是在为他这句话作证，几个小时前听到的声音很突兀地在甲板上响起。
“呵呵……你终于是现身了啊。”
轻笑随着甲板上的微风在出口的瞬间飘散，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修长剪影让艾斯蒂尔吓了一跳。
莱维的脸色比之前见到的还要白上几分，身上有压抑不住的淡淡的血气在甲板上飘散，右肩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就连衣服好像都换了新的。
约修亚的眼神像是怀念，如面对哥哥一般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莱维。看来我潜入到这里的事情，是给你料中了呢。”
“从你的能力角度来考虑，这本就十分可能。”莱维缓缓走了过来，直视着约修亚，“……不过，你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来到这里的？”
“就在这艘母舰到来的前一刻，我爬上了一只确保航线的侦察艇。在这没有『执行者』的情况下，也让我的潜入简单了不少。”一点多余修辞都没有，约修亚回答得很老实——谎言在『剑帝』面前不具备任何作用。
“……你连教授会使用『方舟』这事，都预测到了吗……看来你那『执行者』的神经，已经完全苏醒过来了啊。”
“托福。由于担心被莱维发觉，我心中其实也一直在忐忑不安呢。”
“哼，我从没想过能看破你的隐形之术。”莱维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淡淡地蹙眉，“然而，但凡隐形者，一旦现身，就毫无意义可言了。”这样说着，他提起长剑，形状不规则的金黄『外之理』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色泽，“你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武器。一个现了形的影子，面对我还能使出什么手段吗？”
“……”约修亚看了莱维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十分无奈的笑容，“胜算……大概不是没有吧。虽然小得让人绝望，但是——莱维，你受伤了。”
“！”
受伤……？
艾斯蒂尔又看了莱维一眼，忽然惊觉。
换过衣服，是因为受伤沾到了血液——又或者那套衣服在战斗时被撕碎而不得不抛弃；脸色苍白，是因为之前经过激战白纸拼命；右肩的状态不对——那里八成就是受伤的位置；而他那一身淡淡的血腥气……
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哦？算好了这一点才来的？”莱维也不隐瞒，很大方地按上了自己的右肩，暴露自己的伤势，“所以，你才敢在我面前现身？还是说……”魅紫的眼睛在艾斯蒂尔的身上扫过，“只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孩？”
“……保护我……？”
“……莱维接下来是不是要说，‘要守护就守护到底，想要放弃就别再回头’？”约修亚看着莱维微讶的表情，苦笑，“这个道理，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不仅仅是从你那里而已……但是我一直以来，还是在逃避——就像莱维那样。”
约修亚的最后一句话，语气突然沉了下来，那副严肃的表情让莱维的眉头跳动了一下。
“莱维比我还清楚这些吧……既然这样，莱维不是也在逃避吗？代价本来只有我一个人在承担就够了，莱维为什么要加入『结社』协助教授——甚至至今为止，你们其实都没有真正地好好地交流沟通吧！”
“……”
听到这句话，莱维沉默良久，然而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轰轰——』
就在这时，脚下的『方舟』突然出现剧烈的抖颤，艾丝蒂尔和莱维都吃了一惊。
“什！？”
“这是……”
“开始了呢。”约修亚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直起身收回双刀，“我已经对导力机关做了手脚，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艘母舰不久恐怕就会成为海底的藻屑了吧。”
“这、这是真的吗？”
“……不错嘛。”莱维举着长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赞许地笑道“没想到连需要认证方能进入的机关部也给你侵入了……”
“现在22条管道里的引擎机能都处在异常状态……而教授和玲又不在，能解除的就只有莱维你一个人了吧。”约修亚抿了抿嘴唇，又补充道，“而且其中有一半是姐姐动的手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莱维明白吧？”
“是她……？”莱维的神色有些异常，忽地轻笑一声，按住右肩的手指稍微用力，“呵……礼物不止这一件么？”
那动作让艾斯蒂尔和约修亚立刻明白过来——他之前和科琳交过手。
那血腥味到底是——
“她刚刚‘完好无损’地跳下去了。”莱维忽然这样说，眉眼之间有着莫名的笑意，“在给了我一镰刀之后，当着我的面——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个的话。”
“跳……？”因为太过惊讶，艾斯蒂尔的声音有些走调，“这里是超过8000米的高空啊……”
“放心好了，她没死——在杀了我之前，她不可能死的。”
莱维垂下眼帘，露出了近乎自嘲的笑容。然而不过一瞬就恢复冷漠，转身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艾斯蒂尔，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后再次打了个冷战。
对了，就是这个。
她从见到约修亚之前、听过莱维的话就开始莫名地恐惧的事情。
——她不想和约修亚为敌，也不想看到他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
——和自己的爱人挥刀相向，那实在太痛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第Ⅺ幕【最痛之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