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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新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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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摇曳之间,有凉风送进了屋子,卫庄眼神一凛,顷刻间掩去了所有不符合他的神色,眉梢眼脸皆爬满了冰冷。
最后看了一眼昏睡中的清瘦人儿,他放下手中抓住的白玉臂,起身。
片刻之后,卫庄出了屋子。
屋外是墨玉麒麟在暗处等待,他是搜寻的高手,最早找到了卫庄大人,却没有及时把这个消息报告给赤练,只因卫庄有其他的决定。
院外的林子里还有两匹快马,主仆二人仅仅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想要传达的信息,相继策马朝山下奔去。
*
秋泓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酒和药物的作用使她微有些眩晕,触感却越发鲜明起来,只觉像是贴身穿了粗麻衣服似的,刮蹭得肌肤很是不适。
刚下了床,目光便被正厅里桌上的玄色衣物吸引住,那是她昨日找出来给卫庄换上的便服。
急出门外,果然昨日晾在院中的衣物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仿佛只是一场梦。
小庄走了,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从未留下什么。
墙上挂剑的反光刺眼,秋泓不知打哪来的怒气,提剑就在庭院里练了起来,一套“雨后新霁”舞得极有章法,每一个招式皆是又快又准,却独独缺了狠劲儿,若是与人相斗,绝对无法发挥这剑法的精妙之处。
偏越是这样,她就越不死心,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卫庄不屑的嘲笑和眼神,他那双冷傲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谊,仿佛曾经的相伴和追随,不曾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片刻之后,嗓子里涌起腥甜,气息乱得她几乎控制不住,剑柄脱了手飞将出去,直直钉上了院门,吓得将欲推门而进的刘季缩回手去,连连后退。
“嘿,我说大小姐,谁又惹你了对我撒这么大火?”刘季提着酒葫芦一脸不快地质问秋泓。拔剑时却是一怔,原来钉得比他想象的稳,竟还需他再次用力,方“噌”地一声拔了出来。心道这小妮子竟也有潜能爆发的时候,这力道比她平日里使剑大多了。
秋泓听见来人的叫嚣,不用转头便知道是谁,也不先理他,自顾自在草地上调整气息。
刘季凑了上来在耳边聒噪:“小泓子,出门这么久,有没有新鲜事儿说给我听听?瞧你这样子,是如愿见着心上人了吧?……对了,你武功什么时候变好了?连剑都能用这么利索!”
……
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还句句都好似带刺儿一般,秋泓本无心同他争辩,没精打采地回了句,又似感慨:“还好,九死一生,勉强算得上新鲜吧。”
刘季捏了捏下巴表示赞同:“嗯,还真挺新鲜的。你说平日里都是你把人往死里整,这回自己跑出去,也轮到你来尝尝滋味了。哈哈哈,有点意思”。
二人斗嘴斗得惯了,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秋泓惯是不甘不战而败,时常也顾不上辈分,当即就回怼他:“你下山比我还勤呢,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坏事!”
刘季咳了一声,泰然自若地接下了招,几乎是不用思考便想到让对手吃瘪的法子,他懒洋洋地道:“嗐,我们这些市井小人,虽然投身农家,但还是要老老实实回趟家,传宗接代嘛!比不得你这个大女侠,为了个多年不见的男人守身如玉,潇洒得很呐。”说着啧啧了两声,面上却尽是明目张胆的嘲讽。
果然,秋泓气愤不已,但无话可回,当即劈过去一个带风的手刀,却被刘季两指一夹,生生给停住了。另一只手忽地攻他笑穴,刘季早识得这一招,忙将二指放开,急急来挡。数招虚晃之下,刘季早已得心应手,一手专门拿了酒壶,单腾出一只手来对付,还不忘嘲笑道:“就这力道,我只当你给我挠痒痒啦!”
秋泓哼笑一声,转身之际早已从腰间摸出连环发,触动机扩,立时飞出一枚圆球,直击刘季的穴道,瞬间就将人给定住了。
“忘了告诉你,这是我弄到的新鲜玩意儿。怎么样,这点力道还吃得消吧?”秋泓得了手,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见刘季被定成了张牙舞爪的模样,酒壶还拿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嘴里不服气道:“要不是我大意,就你还能得手?”
刘季挨了一子,早觉经脉被封住一般,浑身的颈却是半点儿也提不起来,想要运功冲破,被打中的那处痛得他差点岔了气。
眼瞅着风水轮流转,这厢轮到秋泓嚣张了,见她一盯上手中的酒壶,刘季便只不妙,哀声叫道:“小泓子,咱们有话好……哎!哎哎,那可是好酒……你……你你暴殄天物你!”
刘季眼睁睁看着酒葫芦在自己手里调了个头,塞子被人一拔去,好酒就冒了出来,汩汩地流在了地上,最后一滴都没给剩下,气得直骂。
“我说,你这玩也玩够了,气也撒够了,是不是得回去看看人朱堂主啊?说到底,神农堂才是你秋泓的家呢。”刘季骂到最后,也不见激起她的怒意,自己也没了兴致,开始打起感情牌来。
只见她一人坐在廊下的藤椅上,安安静静地像是发呆,那一身明丽的橙色倒显得有些不搭了。
刘季倒有些感慨起来:“唉,农家到了你们这些小辈,竟没有几个出挑的人才。神农堂更不用说,朱堂主之后,谁还能挑大梁?你算是头一个不务正业的,其余的就更不用说了。”
秋泓任性多年,刘季还是头一回和她说这些,如今听来倒是入耳得很,只是有些沉重。
“他还用不着我。”秋泓淡淡地道。农家本姓是田姓,人口众多。除了神农堂一脉,其余五堂从堂主到一个很小的职位,无一不是田姓在把守。可以说朱家之后,继任的要么是田姓,要么是朱家的本家人,就是给了刘季这个外姓,也不会让她一个鬼谷出来的废物继承。
“这天下都已定了,万事还变幻莫测呢。你不做好准备,谁知道哪天重任就落到你头上了?”刘季身子被定住,思维却开始天马行空。
秋泓反驳道:“神农堂那么多能人异士,还能被忽略不成?”
刘季一挑眉:“欸,这可说不准。我还说嬴政那位子有一天让我这个市井小民给做了呢。”
秋泓果真被逗笑了:“行了你,越说越离谱。”
“你呀,不能老像小屁孩一样。什么儿女情长,能给天下人当饭吃?我看啊,让人茶饭不思,堕落颓废倒是挺能的,你瞧你不就是这样?也不看看人家在不在意……该长大了啊,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秋泓默默地找来了绳索,将刘季捆上马,无视他的百般抗议,牵着马就往神农堂的方向去:“是是是,刘叔,我这就带你回农家,给天下人种粮食去。”
刘季感情牌算是白打了。捆在马上破口大骂,说自己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竟碰上这个折磨人的冤家。
不过这些话好歹给秋泓指了条出路,她从年少之时就困在自己的一厢情愿里,追寻却换来满身满心的伤痛,他们的世界再也不欢迎她,她却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小庄,小庄,我决定要放下了。
秋泓在心里默默地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