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命天师》印人

6、取暖器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邱在望着不断喷出灰尘来的空调，无奈地想到这句俗语。
　　此时室外气温零下一度，暖气也开不了，邱在当机立断，回房间翻出了厚棉衣和厚毛裤，把自己裹了起来，又去冲了杯热奶茶。他家的速热饮水机安装在窗边，邱在去冲奶茶时，免不了又看了一眼窗外那个游来游去的影子。
　　得亏他是住在山上，周围没啥邻居，不然明天他这栋房子就得上当地的微博热搜。不过邱在又想，明天的头条应该是息江大桥无故坍塌才对。
　　喝了两口热饮后，邱在才觉得寒意去了一些，他想了想，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条缝。
　　“喂。”邱在喊了一声。
　　一秒后，一只金色大眼睛就出现在窗缝的后边，眨巴着打量他。邱在问它：“外面冷不冷。”
　　龙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冷，现在是冬天….对吧。”
　　邱在点了点头，说：“那你就进来吧。”
　　“进去？”龙看了看这窄小得连它的一根爪子都塞不进去的缝隙，又看了看窗后正在品味奶茶的邱在。
　　邱在似乎无意为它大开窗户，且不说寒冷的北风会灌进来，即使他把窗户给卸了，这条龙也没办法直接硬塞进来。“自己想办法进来，我知道你有办法的。”邱在说完这句话就把窗给合上了。
　　他手里捧着温热的马克杯，坐回客厅的沙发上。不一会儿，某个爬行生物从他房间的方向慢慢爬到了客厅的中央。邱在看着它铅灰色的鳞片，思索了一下他的脑海里确实没有有关这么一条龙的记忆。但他也不是喜欢深究的人，想不到就是想不到，他懒得继续去想。
　　把自己缩小了不少的龙望了邱在一会儿，慢吞吞地爬了过来，它的两只前爪一只搭到沙发上，一只搭到了邱在的腿上，它的头仰起来时几乎要碰到邱在的脸。邱在无动于衷地与那双跟蛇类差不多的眼瞳对视，等待着它开口。
　　“为什么放我进来？”
　　“我不想晚上睡觉时还老有一个影子在外面晃来晃去，瘆的慌。”邱在说完就把腿从龙爪下挪走了，让那条龙扑在了沙发上。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龙与其它山精鬼魅类似，不得随意侵入人类的领地，除非是得到那人的允许。这条龙在外面徘徊不去，无非就是想进来，邱在觉得让它进来也没什么不妥，便开了口——当然也存了点别的心思。
　　龙也许无法理解这有什么瘆的慌的，它看见邱在站了起来，往客厅外面走去，就也跟了上去。邱在只是觉得有点累了，他本来以为今天的业务会像往常一样能够轻松完成，谁知道会横空杀出一个小子来，浪费了他许多力气。
　　夜渐渐深了，气温也渐渐持续下落，邱在回到卧室，望着冰冷的被窝，愁眉苦脸，要脱去这一身棉的毛的，冲进还没暖和起来的被子里，也是一种挑战。邱在咬了咬牙，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剥得只剩一套保暖打底衣，跳到床上一掀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顺便伸出一只手去关掉了房间的灯。
　　他还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时，突然感觉脚边的被子不知为何被掀起了一个角，然后就是他的腿触碰到了某种坚硬光滑的材质。邱在差点想踹出一脚，他怒问：“你干嘛呢？”
　　“我想看看你在干嘛。”闷闷的声音从邱在的被子里传了出来。
　　“我要睡觉。”
　　“睡觉？你要睡多久？”龙的脑袋猛然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撞了撞邱在的下巴，它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更加明亮了。
　　“十个小时以上，十二个小时以下。”邱在伸出脚把龙的身子往旁边踢了踢，“反正不会像你那样睡那么久。”
　　邱在的手往龙的身上摸了摸，他有点意外地发现它的身体一点也不冷。由于在普遍常识里，龙都是被归到蛇那类的，邱在一直以为它们也都是冷血动物，体温应当是偏低。当发现这条龙的身子不仅不冷，肚皮一带还有点热乎时，邱在就舍不得撒手了，过不了一会儿，他索性把它当成了大型抱枕，手脚一并缠了上去。
　　被缠住的龙好像有点不舒服，它挣了两下，就被邱在阻止了。“别乱动了，让我抱着睡一晚，就十个小时，嗯？”
　　它听了邱在的话，乖乖停止了动作。当它听到邱在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均匀，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邱在突然又说话了：“你有名字吗？有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名字….灯乙。”
　　“原来你叫灯乙….怪不得是个会发热的。”邱在喃喃嘀咕着，声音越来越低。
　　而灯乙显然不明白自己的名字跟它会发热有什么联系，它见邱在真的睡着了，就忍住没问出口。意识渐渐沉睡的邱在恍惚地觉得，今年冬天留个发热器在身边似乎也不错。
　　在邱在那晚的梦里，他一路往下走，走到了很深的地底下，就在无穷尽的黑暗深处，一双巨大的焰色眼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邱在微微转醒睁开眼睛时，看见了一对金色的眼睛，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灯乙见他又想闭上眼睛，便用鼻子不断地推邱在的脸颊，弄得他不得不完全醒来。
　　他没有遵守十个小时的诺言，而是在十一个小时之后才起床。得到解放的灯乙立即在床上打了两个滚，释放僵硬了一宿的身躯。邱在昨夜睡得早，此时差不多是早上八点半，邱在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但被灯乙不算轻盈的身躯在身上碾过几下以后，他彻底没了睡意，把灯乙踢下床后，他披着棉外套去卫生间刷起了牙。
　　冷水刺激了口腔壁，让他清醒不少，他低下头洗了两把脸，抬起头时看到镜子里的龙脑袋正靠在洗漱台上，同样呆望着镜子里的他。邱在一边擦着脸一边走到窗边，发现今天也并不是个好天气，可是活终归还是要干的。
　　“你想跟我出去吗？”邱在问趴在地上的灯乙。
　　灯乙抬起脑袋看他，没等它回答，邱在又补充道：“如果想的话，你要变成跟我一样的‘人’才可以，别看我，我知道你可以的。”
　　它没说话，片刻之后，狭小的卫生间里慢慢起了雾，将灯乙的身躯隔绝在了邱在的视线外。邱在也没说话，没动作，安静望着雾里那个本来趴伏在地上的影子，化成了一个直立的人影。
　　雾气散去，一个比邱在高大约半个头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