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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明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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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大户,深门小巷。若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殊途同归。从哪个门,都能通往桃花庄。
说是庄子,也就个凑凑合合的小院子而已。可那小院子偏偏建在山后。山路上,花木深,云天阔,蜿蜒辗转不知多少里,才能看到个寒碜几几的小茅草屋。
可累坏了咱们的曾大人。迈着粗腿,挺着圆肚,一颠一颠地在山前爬坡。恨死了那在山后边住的,矫情又多事的混蛋死鬼。
“怎么就那么远?怎么那么多路?怎么走了那么半天,我特么还在半山上?”曾大人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身跟他的身形想比不大的朝服贴着背含着胸。能拧出水来。
“快了大人。”背后的侍卫憋着笑。看着他家大人乌龟一样带手并脚,靠拉着周围的树往前爬。
往前爬的曾大人没空理会落井下石的侍卫。翻着白眼,没把自己梗死过去。
“可累死爷了。”曾见章喘着粗气。好歹是爬到了山顶。坐在尖尖山顶专门给曾大人设的石台上,吹着凉快的山风。顺便心里腹诽山下的那个黑心肝的混蛋。
好好的路不让爷走。非让爷去爬山。可知道次次爬一次,都得浪费爷身上的两斤膘?那膘可都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哇,容易吗?
“大人。可休息好了?”身后的侍卫笑眯眯。摩摩拳擦擦掌,还顺便踢了踢腿。
“让我再歇一会儿。”曾见章身上的汗还没干。肩耸着,头遢下,鼻子喘不了粗气,伸出嘴巴来,一张一翕,大口吸气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出水的王八。
“大人坐在坐在下边歇得不是更舒服?”小丙活动好了身体。不由分说,拉住曾见章的衣领,从那高山之上,跳了下去。
“啊…………啊。小丙………………你大爷……………………的!!!!!!”风声带着曾见章堪比杀猪的惨叫声,传了好远。
正在山下小院里正铺着一层又一层软绢绸帛将洗好的桂花风干的人听到声音莞尔一笑。眉毛迤逦,眼角飞扬。点点青丝随着风声垂落,那精致的脸映着淡黄鲜嫩的桂花瓣,端的是人比花艳。
………………
身上的汗便是风吹不干,吓也吓干了的。
心里惴惴的曾见章曾大人正捂着胸口,抱着杯子含混喝了口热茶。连着茶是苦是甘都尝不出来。
“明净啊,咱们商量一下,莫要我每次来就让我爬山再让那个叫小丙的带我飞一道。人老了,受不了了。回回见你都得去半条命。”曾见章心有戚戚道。看到尸体都能不动声色的曾大人,如今脸被吓成了猪肝色。
“行啊。”旁边坐在小凳上一丝不苟翻着桂花的人勾唇笑笑。看都不看他。“只要你日日别胡吃海喝变得和小丙一样瘦,我就不让你爬。”
“这。”这不是为难他嘛。
曾大人艰难咽了口口水,到底是没敢吱声。民以食为天。爬山只要他半条命,不让他吃饭,那就是要他一条命。
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怎么?今儿春风楼的小笼包可还入得了你的口?”明净轻轻眯着眼睛,素手轻沾,将混在淡黄里的一点松黑的枝子捻出来。美人如画,站在淡淡青山悠悠白云下,美得让人不忍打破这样的画面。
“你可拉倒吧。”总有人煞风景。
不说还好,一说曾见章就生气。狠狠甩了甩袖子,将茶杯往身旁的石桌上重重一放。
“今日的案子。你知道什么?没事让我去吃小笼包?我就说嘛,那包子都不能入口,又咸又糙。还没吃完。好家伙,兵马司的人那些家伙就闯进来了。”曾见章粗声粗气道。心有余悸一样,还拍了拍自己壮实的胸口。
“又咸又糙?”明净挑了挑眉。末了点点头,一脸会意的样子。。“那我就不去吃了。”
看了他这么吊儿郎当反应的曾见章只想呕血。
“让你去吃小笼包是好心。”明净嘴角一弯,轻轻悠悠道。
“鹿鸣宴是你负责筹办的。昨夜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觉得你今天早晨若是不吃小笼包,被兵马司或者哪一路的魑魅魍魉截了胡,你觉得你会落得什么下场?”好歹是正经了些。明净清清冷冷的声线显得格外的耐心。
他这个人在这儿闲散惯了。对着曾见章却是极好的。
好不容易遇到的吃友,干的活计又危险。明净怕他不小心把自己弄死了。
曾见章到底是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给我个没头没脑的案子,烫手山芋一样。若是查不出来,我一样讨不了好。”曾见章赌气道。摊了摊手,只是觉得心累。
“查不出来?怎么会查不出来?”明净这才转过了身来。小心擦干净手。冷眼看着曾见章。
“那春风楼里,太子的人白天去了一趟,搜的比你仔细吧?晚上又因为鹿鸣宴暗中戒严了。可晚上还出了那样的事情。你告诉我你查不出来?你是不敢查还是查不出来?”明净话里带刺,说得曾见章抬不起头来。
这老匹夫,怕是坐在这府尹位置上太久了。倒是越来越精了。他哪里是查不出来,他这是犯懒,想方设法来自己这儿磨功夫来了。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用敢不敢呢?”曾见章笑笑。转了转眼珠,打探道。“你历来不喜欢管闲事,这次怎么那么有耐心费口舌点拨我?”
“你也知道你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怎么手段越来越拿不出手?日日里想着让人帮你排忧解难,你良心可安?”明净嗤笑一声。走近到他身旁坐下。
“放心,便是你不要脸,我也是要的。你哪次来我这儿我没让你满意而归?”明净挑了挑眉。那眉眼恣肆飞扬,比春日里灼然开放的牡丹花还要艳丽。
这老匹夫,一年比一年厚脸皮。都学会插科打诨了。
“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具体的情况,你怕是比我清楚。我只告诉你,从哪里入手。”明净抬头看了看日头,心道今儿不早了,也不知道桂花能不能风干。
倒是越想把曾见章打发走了。
“你说。你说。”曾见章拘着笑。为明净捧着茶,恭恭敬敬递过去。
明净望着他汗汲汲的手,却是不接。瞟他一眼冷冷道。“第一点,你得查清楚那春风楼到底是谁家的?第二点,那死的人是怎么进去的。”
知道这两点,最起码,曾见章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知道了背后是谁,他也就知道这个案子到底该怎么判了。
省的糊里糊涂着了别人的道。
“这算是我帮你尝小笼包的分量。”曾见章笑嘻嘻地竖起胖手指,开怀的样子。
忽而抖了抖脸上的肥肉,桌子一拍狠心道。“再告诉方才我问的问题。你还想吃什么,我帮你尝个铺子。”
反正他在明净眼里也就这用处了。
这人嘴刁,喜欢吃好的,又不肯自己慢慢尝遍佳肴。找人试吃还觉得不满意呢。
若不然明净又怎么会和自己这俗人一拍即合?能让明净看得上眼的人,总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曾见章的过人之处就只剩这张吃的下佳肴挑的出美味的嘴了。
“当真?”明净笑笑。仍旧不疾不徐,懒洋洋望了眼曾见章的手。
“当真。”曾见章马上会意,掏出帕子将杯子擦了又擦。麻利地将杯子递了过去。
“那好。”明净聊聊道,接了杯子呷一口。午后的日光落在他清艳卓绝的眉宇间,漾出那人沉谨难明的神色。那双眼眸,黑沉如墨玉,点缀出些许的兴味来。
“我昨天赏月的时候。顺手用块轻纱换了块幕布。”明净静静说道。
“就这?”曾见章瞪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
“就这。”明净淡然应道。他用那块纱,可是救了一条人命。
“为何?”曾见章尤不死心,急急问道。
“都告诉你了。你还拿不拿奉银?”明净白了他一眼。
“两间铺子。你随意选。”曾见章狠狠心。心想今年自己的膘怕是减不下来了。
“有个人,挺好玩的。我觉得他死了可惜,就救下了。”明净悠悠吹了吹自己粉如莹贝的指尖。
那人善解人意又会哄人。死了还真是可惜了。
不过,得想个办法让他知道自己这份大恩才行。若不然。他那块布岂不是白揭了?
“三个铺子,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曾见章粗声道。
“三个铺子?你倒是狠得下心。”明净转头轻哼道。三个铺子吃下来,饶是曾见章喜欢吃也吃不消。他说的尝,可是挨个一道一道品味试吃的。
“算了。”明净叹一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我也不为难你。上次在城隍庙口,闻到一家的包子香气该是不错的。你把它找出来就行了。”
…………
这特么是一条街。。。还好只是包子。
“行你赶紧的。”曾见章已经豁出去了。到底比吃两个铺子强。
“虞国公府的二公子。”明净扬起头来。青丝墨发被风吹起,恰似昨日那日街头一瞥的风华。
“金相玉质。他的表字该是叫瞻礼?”明净咕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