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言》清穆

2、2

　　他从来不做重复的噩梦，可现实总是有第二次。
　　面孔不熟知的，陌生的，却和昨晚的人们重合起来。不让人稀奇了，没有什么变通，过程都是一样的，结局也是一样的。不变的只是他。芜生脚下汇成河流的血水是温热的，但他的脚是冰凉的，血液也不是凝固的，但他就是无法动弹。
　　末了。再也没什么声音了，但是芜生眯着眼捕捉到了不远处摇晃的剪影。然后他开始奔跑，也不顾踩到踢到了什么，也不顾地上黏腻顺滑的液体。因为或许还有变数。风全部灌入他的咽喉，他大口呼吸，他停下脚步。
　　“这么快？”眼前赫然是荆雾，最终如他所愿了。
　　芜生愣着，哑着嗓子说，“是你啊，我还以为…”还以为，这次会有不同。
　　“没有的，不会有生还者，你以为可以与不可抗力相搏？”荆雾笑出了声，眼里沉下一丝阴戾。
　　“你在干什么？”你在这儿干什么？你要干什么？芜生咽咽口水。
　　“等待天亮。”荆雾转身向后。芜生看见了什么。“你就是那个货车司机。”他还记得上面乱七八糟的涂鸦和丁零当啷的零件碰撞声。
　　“确切来说，我是回收者。”荆雾摇摇头，“明明不与之相关，还要接受惩罚。还有，你应该清楚了吧？”
　　“你是制造者。”那就是说，芜生在何处，就会出事，他是源头。
　　这一击很重，芜生喘不过气来，他无比讨厌这种感觉。
　　“还有我在，你还不用害怕。”荆雾轻轻说。
　　荆雾绝对是芜生遇到与之交流最多的人了，现在这个人在他面前，对他说，还有我在。这时候就好像是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当然这圈街区确实就剩他们了，这样郑重其事的话搁在现下说并不是很好，周围的血腥味和让人呕吐的景象很难忽视，但芜生其实不很在意。
　　反正他从来对这些事情不在意，他从来缺少了什么，对事物不太敏感，也许也只有他这样子才能成为“创造者”吧。但他没有被剔除五感，他也是普通人。
　　“那我要反抗。”他一字一顿，他从来就没这么说过话。当然他也很少说话。“我没有负罪感，这不是我愿意的，但我讨厌被摆在这种位置。”
　　“天亮了。”荆雾拉起他的手，跑到大货车旁边。“上车。”
　　芜生坐在副驾座上，“那些东西怎么被收集起来的”指的是那些残肢废渣。“我也不知道。”荆雾在玩手机，他摊摊手回答。
　　“至于你刚才说的，我也知道，可我们连一条wb都发不了。”他开始正经起来，说“我们的痕迹被抹掉，速度之快，没人知道。”
　　“那这个地区的痕迹呢那些人也是一些活着的人的亲戚，那些活的人也有人要来到这里，现在发生的任何事都像这样无法解释。”芜生说完就沉默了。
　　“我们可以出发了。”荆雾打了个响指，发动了车子，速度不快。“我们不妨试试。”开了一段路之后，他突然说到，货车也加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荆雾朝他一笑，芜生看见前面是栏杆。就这么直直开过去，势必要撞上，然后一切结束不可能。
　　车在前一秒停下来了，堪堪擦着栏杆边缘。荆雾并没有踩油门。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芜生的头撞到玻璃，而经历惊心动魄之后，这点疼痛也就感觉不到了。他大口喘气，转过头去。“这算是失败了”他们死不了，反科学力量把他们拉了回来。
　　“继续走。”荆雾没太大反应，早已预料到一样。车子发动了，打个拐后飞快地跑了起来，芜生都在想车后厢里的东西会不会掉出来，他之前就在想这车厢怎么可能装得下这满地东西。但知道根本是说不通后，也就释然了。
　　这是一个郊外空地，摆着一个很大的焚化炉。“不要下车，不要看。”这倒不是什么神秘的不能看的，只是这场面不会让人好受就是了。“要是一个人的话。”芜生开口。
　　“要是一个人的话，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会寻找，但旅途之中全是毁灭，我会想要死掉，之后我发现我死不掉，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们回去。”荆雾听完，开口。
　　“回哪儿去”
　　他们找到了一栋高楼住下，芜生坐在最顶层房间的落地窗前可以呆上一整天。“这个地方开始破碎了。”不是地震，但是所有楼房都在倒塌，瓦砾石块堆成小山，钢筋交错，废墟中只一栋最高楼房矗立。没有倒，因为他们两的原因。但他们不能再呆下去了。
　　“这里断网了。”荆雾举举手机。他们两讨论过了，要是让外界的人知道这件事，那也许就会停止，不然呢，引起恐慌，那这个世界不是反过来毁灭自己了。虽然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意识也是一件能引起恐慌的事情。
　　可是他们毫无头绪，要怎么做。
　　他们来到第三个地方的时候还是早上。早餐摊四处都是，嘈杂声音和氤氲在空气中的热气，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们漫无目的走在街上。
　　不可能抓着一个人跟他讲到晚上这个地方会怎么怎么样 ，他们被禁言了。
　　“如果我们不是这样，如果你不是这样，那你上街一定很受欢迎。”芜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很认真地说。
　　“如果我不是这样，我怎么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