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歌无痕 （完整版）》罗夏

116、【第一百一十一章】大战前夜

　　其后五日，凌胤和三胞胎带领侍卫频频骚扰瑶枢宫。雪音一方面要全面布防，抵御没完没了的偷袭，另一方面还得考虑万一雪芝窃剑未成，放出魇歌大招，届时要怎么联合雪阳宫一群杂碎共同抗敌。
　　五日下来，已是焦头烂额。
　　相比之下，雪芝这边的日子就舒服多了。她在冰池里吃了睡睡了吃，五日里没张口一句话。所有的事都按计划进行着。凌胤和三胞胎负责偷袭瑶枢宫，扰乱雪音的视线。雪痕则用这几日的时间给自己放血，将身体机能降至最低。上次在柳弋湖她是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发动的魇歌，战况何其惨烈。这次需把体能降至更低，局势才不至于失控。
　　今晚是五日之约的最后一夜。雪芝从冰池里爬了出来，朝西北角的一块冰砖踩了一脚，打开一间密室。密室正中摆放着三个灵牌，分别是雪痕的父亲雪见、母亲雪琴，以及姐姐雪莉。
　　雪芝在团蒲前跪定，垂首不语。她把明日即将发生的事情用魂交的方式告知三位已故之人，以期许他们的原谅。
　　雪莉的牌位是新刻的，刻痕清晰，棱角分明，一气呵成。不似雪见和雪琴的牌位，一笔一划都像是灌注了雕者莫大的悲怆和悲痛。其实很好解释，因为雪痕父母的灵位出自雪芝之手，以刻刀篆刻成型，而雪莉的牌位是雪痕用无痕剑三两下削出来的。
　　从瑶枢宫回来的第二日，雪芝领着雪痕来祭拜双亲。雪痕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缓缓地把雪莉的骨灰从腰上解了下来。
　　“谁的？”雪芝颤抖着声音问。
　　“雪莉的。”
　　下一秒雪痕就被赶了出去，而雪芝直到晚饭时分才从祠堂出来。她问雪彦要来了牌位，准备刻字时才发现自己的手颤抖不止。雪痕看不下去，拔出无痕剑就一通飞刺，眨眼的功夫就刻完了。
　　雪芝两手空空，坐在座位上黯然失神。难道这副不中用的身体，连刻刀都拿不动了么？还是因为自己无法面对雪莉的死？雪莉就这么走了，连忏悔和赎罪的机会都没给雪芝留下。
　　最后是雪痕把雪莉的牌位摆进祠堂的。从那之后，雪芝把自己封在冰池里，只在用膳时才出来，扒拉两口又躺了回去，越发的像一具活死人。
　　直到最后一夜，雪痕终于爬出冰池，再一次踏入祠堂，一动不动跪了两个时辰。除了刚进来的那一刻视线在雪莉的名字上有所停留，其后的时间里，雪芝始终低着头。可那一眼，雪莉名字的一笔一划便像是一根根蚀骨钉，钉刻在她的骨髓上，溢出叫人身心剧痛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竟传来敲门声。
　　雪芝估摸着时辰，自己从冰池里出来是亥时三刻，现在是寅时。这个时辰来这里的人，想必只有雪痕和雪彦。
　　外面的人见无人应答，竟自己推开了门。
　　这般无礼的一定是雪痕。
　　雪痕朝祠堂走来，在雪芝身旁的団蒲上磕了三个响头。她的视线被灵位前的一柄剑吸引。那剑并没有多特别，银白色的剑鞘，纹饰简单，白色流苏，一看就是女子所用佩剑。
　　“那是你的佩剑吗？”雪痕问。
　　“是的，它叫琴雪。”
　　“琴雪……琴雪？”雪痕的母亲名叫雪琴。
　　雪芝跪着过去取剑，“她曾是你母亲的佩剑。我与你母亲交往不深，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我不知道这把剑原来的名字，雪彦把它交给我时，便擅自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你想要它吗？”雪芝问雪痕。
　　“不想。我有天下第一的无痕剑，要它做什么？”
　　雪芝跪的时间长了，脑子供血不足，方才取剑动作太急，头更晕了。眼看就要倒向一边，雪痕眼疾手快扶住了。
　　雪痕盯着她毫无血色的冻尸脸看了许久，把她扶正了，突然道，“我父母不会怪你的。”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雪莉也不会。”
　　再小的慰藉也是慰藉，雪芝侧身看着雪痕，问道：“你一直叫她雪莉，想必是见过她了。”
　　雪痕被这句话瞬间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把头埋得很低，像是忏悔中的小孩，“见过的，见了很多面。”她沉默了很久，才又道，“可是她一直瞒着我，一直到她死，我才知道她就是雪莉。”
　　“她原来叫什么名字？”雪芝的声音无比温柔，像是逍遥岛的风，带着甜甜的海风的气息。
　　“叫倾月，倾国倾城的倾，月亮的月。”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不忍提及的往昔，在雪痕的回忆里一点点还原出它最初的模样。这便是人们常挂在嘴边的刻骨铭心。有关雪莉的记忆一幕幕闪过，定格在她死去的那一刻，那抹雪痕至今无法读懂的笑容。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雪痕将心中的困惑说了出来，“倾月死之前，我曾将‘我是雪女之魂’的真相告诉了她。结果你猜怎么着，她竟然对着我笑了。”
　　“我想不通，她是替我而死，本该对我恨之入骨的，她在高兴什么呢？”
　　显而易见的答案，雪芝却并不打算告诉雪痕。当局者迷，然而这样的谜团，还是让她自己去解开吧。
　　“你觉得她在高兴什么呢？”雪芝问。
　　雪痕听出了猫腻，“你明明知道答案，却不打算告诉我，对不对？”雪痕在判断别人对自己态度时的敏锐度总是高得吓人，“可恶，欺负我不够聪明。”
　　“你很聪明。”苍白无力的安慰。
　　受不了她哄小孩的口吻，雪痕从団蒲上爬起，准备离开。一时忘了自己是最虚弱的状态，瞬间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抵着太阳穴朝门口走去。
　　过了没多久，她又回来了，气喘吁吁道：“拿回雪阳剑后，你就跟着我去中原，一刻也不能耽搁！”
　　雪芝看着她认真的脸，“好，我答应你。”
　　夜静如冰，心燥如火。明日之后，雪阳宫，雪彦，雪音，以及雪芝自己，所有人的命运都将步入正轨。
　　然而却不是以雪痕以为的那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