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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腊月廿一,北陵大雪。御兽场正中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座巨大的铜炉,炉中铁水滚烫,一把玄黑的长剑悬在剑炉上方随着灵光闪烁的铸剑阵法缓缓转动。

      这柄长剑原本就是为魔皇锻造的配剑,在原料和铸剑方法上都下足了功夫。剑身的原料是魔域北疆的千年玄铁,铸造全程由苍羽君负责监督。

      如今魔剑仅差一步便可降世,更是引得魔皇亲至。只等这长剑受了鲜血浇灌,便出炉赐名。

      云溯望被人押解上来的时候,鬓发散乱,俊秀面容上带着淤青,看起来狼狈异常。

      但他心性坚忍,不卑不亢地跪在魔皇面前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屈辱之色,整个人更像是魔皇请来的座上宾,而非不久之前还在被魔皇欺凌的阶下囚。

      他抬起头,不经意间和端坐于御座之上的魔皇目光交汇。魔皇夜朔云与云溯望对视,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孤这些年来一直缺一把称手的配剑,今日用仇人的血肉祭剑,也算是物尽其用。”

      云溯望目光灼灼地盯着魔皇,声线清冷:“剑能杀人,亦能噬主。魔皇若是不信,尽可一试。”

      夜朔云被这样的挑衅勾起了杀意,他神情阴郁冷漠,俯身靠近云溯望的时候,眼下的三颗泪痣也带着化不去的煞气:

      “若能噬主也是你的本事。你且放心,孤会让你在死之前尝尽痛苦。等积累够了怨气,孤便在这里等着你复仇。”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仅有云溯望一人听得清楚。说完之后,魔皇毫无留恋地站起身,命魔族侍从将云溯望带到御兽场中,牢牢缚在了剑炉旁边的铁架子上。

      魔皇果决狠辣,他不想让云溯望好过,自然提前预备好了折磨人的手段。

      负责锻造的魔族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会用刀在云溯望身上割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收集从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再将鲜血浇在铸剑炉上方的魔剑之上。

      这样反反复复没有尽头的折磨,实际上和人间界的凌迟之刑没有什么两样。

      魔皇亲自坐镇观刑,偶尔命属下给昏迷的云溯望灌进去一碗提神的药物,生生将一场以祭剑为由的残酷凌虐从日出延续到日落。

      等到安归澜千里迢迢从落玉川赶回魔都北陵再次踏进御兽场的时候,刑架上的云溯望已经浑身浴血遍体鳞伤,就连脚下的那片雪地都被不停滴落的鲜血彻底染红。

      魔剑吸收了云溯望的鲜血,剑刃泛出妖异的冷光。夜朔云从督造的苍羽君手里接过仍是半成品的配剑,一息之间便瞬移到了云溯望的身旁。

      为了检验剑的锋利程度,魔皇持剑自云溯望肋下刺入,从后背穿出,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捅了个对穿。

      眼看着云溯望性命不保,安归澜心神剧震。他顾不得使用灵力会引来雷劫,直接用十成的灵力攻向魔皇。

      那一击的威力极强,不仅使得魔皇佩剑脱手、连连后退,还彻底打翻了盛满滚烫铁水的剑炉。

      趁着魔皇躲避炉中喷溅的铁水,安归澜将刑架上的云溯望救下,在他身上施了数道保命止血的术法之后,向前一步挡在了云溯望与魔皇之间。

      刚才对过一招之后没有讨到任何便宜,魔皇不怒反笑:“孤很好奇,云溯望究竟许了你怎样的好处,才让你对他如此上心?”

      安归澜不为所动,将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了魔皇:“我也很想知道,魔皇同云溯望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

      夜朔云性格孤傲,根本不屑于回答这样的问题。周身聚集起来的万道魔气犹如无数条黑色的丝线,试图将安归澜缠绕其中。

      但仅仅是这样的攻击根本无法困住安归澜的行动。精纯的灵力化成了黑色的利刃,干净利落地斩断了魔气。

      与此同时天空中再次聚起雷云,一道闪电撕裂了天幕。

      见此情景,魔皇停下了进攻,他转头轻声吩咐苍羽君带人封住御兽场。

      魔皇早在上一次交手便发现了黑衣人吸引天雷的特殊体质,他有心要利用对方这个弱点,将黑衣人和云溯望彻底困死在这御兽场中。

      魔皇拒绝正面交手,时间拖得越长天雷的威力便越大,形势对安归澜来说极为不利。若是只有他一个人,现在强行破开封锁逃出御兽场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是他此行的目的是救出云溯望,这就意味着不胜过魔皇根本就走不了。

      在魔皇和天雷的共同攻击之下,安归澜受了些轻伤,就连平日里习惯性用在身上的真洲巫术屏障也被击了个粉碎。魔气和灵力激烈对撞激起的狂风吹得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没了真洲巫术的加持,披风的帽子成了一个纯粹的摆设,狂风一吹便从头顶上落了下来。安归澜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和魔皇的比试之上,虽然有心把风帽戴上,却腾不出手来。

      他用灵力屏障暂时挡住魔皇之后且战且退,试图先将云溯望带在身边,然后强行召出传送阵离开。谁料到他回到安置云溯望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雪地上只余下一道很宽的血迹一直向远处延伸,安归澜顺着那道血迹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倒在几十步开外的云溯望。

      地上的血迹正是云溯望在向前爬行的过程中留下的,他的身上留下了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全身鲜血几乎流尽。全凭心中的一道执念支撑着身体,继续向前艰难挪动。

      安归澜赶到云溯望身边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伸着修长的手指,挣扎着去握一柄陷在雪地里的玄黑色长剑。

      魔皇佩剑的特点实在是太过鲜明,安归澜只看上一眼便认了出来。他从地上扶起云溯望,捡起长剑递到了对方手中。

      云溯望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有些分量的魔剑。就在魔剑即将脱手之时,他连人带剑被安归澜轻柔地拥抱在了怀里。

      云溯望用失了神采的眼睛,怔怔望着近在咫尺的陌生青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青年生得极为俊美,大概是因为长年捂得严严实实不见光的缘故,肤色白皙如玉,就连眼眸的颜色也比寻常人浅上几分。

      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看起来明明是薄情的长相,但那双清透的深灰色眼眸中酝酿的不知名情绪,却让云溯望的心中无端地泛起心疼怜惜之意。

      因为安归澜的言语中曾经隐约透露出对容貌的自卑,云溯望根本就不曾想过隐藏在风帽下的面容竟会如此俊美夺目。

      过了许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话的时候唇角也跟着牵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其实你不必一直用风帽遮着脸的,你明明生得很好看。”

      云溯望不好意思过分夸赞,话其实只说了一半,那样的容貌岂止是普通的好看,分明是令人过目难忘的惊艳。

      安归澜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没想到露出真容之后,云溯望的第一句话竟是夸他长得好看。因为前世从少年时期便养成了不愿露脸的习惯,见过他成年之后真容的便只有他师父一人。

      他的师父亲自为他治疗过脸上的瘢痕,了解他的心结所在,自然不会主动提及容貌之事来揭他的伤疤。

      于是前世只被人骂过丑,从未被人夸过好看的安归澜被云溯望夸得略微低下头,努力地试图遮掩自己的脸红和无措。

      直到云溯望冰凉的指尖便触到了他的嘴唇,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云溯望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仅仅是用修长的手指沾了些他唇角未干的鲜血,便将手又收了回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阻隔魔皇的屏障突然一层又一层地碎裂开来,丝丝缠绕的魔气瞬息之间便至近前,躲闪已然来不及。

      云溯望不知哪里生出了力气,一把将安归澜推向自己的身后,而他自己则被数道魔气洞穿。

      细丝状的魔气在刺中目标之后变成了贯穿身体的利刃,在云溯望身体里一遍又一遍地翻搅,直至更多的鲜血从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涌出。

      云溯望强忍着疼痛,用刚才沾了安归澜鲜血的手指抚过剑刃。

      这剑此前已经吸去了他体内大半的鲜血和生机,基本上完成了祭剑的环节。此时沾了另外一人的血,被他用剑修的特有手法操纵着认主也就格外顺利。

      云溯望面色灰败,有些眷恋不舍地对着眼前之人笑了笑,他抬了抬手,想要将魔剑递给安归澜。

      然而,只听“当啷”一声,魔剑砸在地上,他直直地倒了下去。

      弥留之际,云溯望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那人的声音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听清楚了对方反复念叨的那句话:“云溯望……求你,别死。”

      云溯望没法睁开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他其实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在被夜谕门的师叔和师弟们联手卖给魔皇之后,他对这世间失望已极,只因不愿轻易遂了魔皇的心愿,这才在御兽场上拼命斩杀妖兽。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安归澜。那人不嫌弃他的妖兽之身,也不在意他修为全无,对他只有关心爱护,并无半分欺骗算计。

      连云溯望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何时对那人生出了倾慕之意。

      只可惜,这样的心意他终究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亲口说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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