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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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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狮很早就醒了。
他甚至认真的将脸清洗了两次,面色如常的拆开早餐的包装,细细咀嚼起来,这是他几天来醒的最早的一次,尽管无法看到窗外的景色,但现在一定还是雾气蒙蒙的,生物无一例外的在酣睡,肥大的叶片上凝结成昨日尚未褪去的水珠,又滑落沁入泥土里,这大抵是一日之内最清静的时间段,一切还都处于懵懂的状态。
安迷修这几天都在下午过来,雷狮在心里默默推算过,在这种封闭的时间的状态中存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失去了可见的日升月沉,会让人逐渐失去时间的感念,甚至是日夜颠倒,记不清日期和昼夜的分界,总之,这些结果都不是雷狮想要的,他在心中竖起了一个巨大的金色钟表,用意志来拨动时针与分针,精确地挑不出错。
距安迷修的到来估摸还有七个小时,雷狮站起身来,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衣袖,继续实施他的计划。此时的他的状态与其说是被人囚禁于此,不如说是去老朋友家做客一样,看似一切都与往常相同,不过,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不会发现他的眼中有着几道细密的红血丝的。
想来也是,雷狮并不像表面表现出的那么淡定自如,在这种状况下,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实在是太容易了,即使是强大的野兽,将其困在牢笼里也使其无计可施。不过可惜的是,雷狮并不是野兽,他有着近乎敏锐的直觉与无畏的胆魄,而且绝不只会眼巴巴的等人营救。
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一寸寸泥泞的土被堆积到坑边,又很巧妙的被掩盖过去,这是一个半米不到的凹槽,是被雷狮亲手一次次用木板制作的简易工具挖成的,木板来源于书柜的一块侧板,因被密密麻麻的书籍挡住,所以是一个视觉忙点。此时那处的螺丝正摇摇欲坠,像是一个鼓动不已的风筝,又被一条线紧紧拴住,动弹不得。
恐怕连安迷修也没有发现,这一堆集装箱底下隐藏的事实,最初,雷狮计划的是趁安迷修松懈的时候逼近下手,他目前发现的最尖锐的东西便是一颗桌子下的图钉,但很显然,它过于老旧,爬满了锈迹,这对于实力尚未恢复的雷狮来说毫无作用,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一个最愚蠢不过的做法。
待雷狮把痕迹掩盖住,将手中沾染的泥土清洗掉,把那叠集装箱恢复原样后,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由远及近,速度比以往急促,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匆匆转身寻找一般,雷狮站在原地,将额上发带的位置摆正,手虚握了一下。
与以往不同的是,没有嘈杂的锁链声,门并没有被照常打开,难听的吱呀声也没有随之响起,空气仿佛被一口气抽尽,又囫囵地在仅有的空间打转,惶惶找不到出口。
一滴湿咸的汗刹那间消失在雷狮的鬓角中。
如果这个地方被除安迷修和卡米尔他们以外的人发现,他必死无疑。
活到最后的都不是善良之辈,他们手上沾染的恶只会多不会少,如今的境况也没有逢场作戏的必要,活着就是胜利,奔赴死亡的就是输家。手足会背叛,朋友会反目,爱人会分离,在面对生命本质的威胁之下,无情分道义可言,谁都想活下去。
每个选择参加凹凸大赛的人都应抱有必死的信念,不如说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每一届凹凸大赛都会照常举办,这群人中不乏显贵,除去那种彻彻底底的战斗狂,便只能理解为人类的欲望是无尽的,像宇宙中随处可见的黑洞一样,无情的侵蚀着一切美好的事物。
雷狮平静的走过去。
即使是面临死亡,他也不会带有半分犹豫。
不过事实总是出乎意料,在雷狮停止的那一瞬间,安迷修的声音突兀响起。恐怕连他自己都思忖不出刚才沉默的原因,他在门口站立的那一瞬间想了很多话,已经迫不及待要冲出他的脑子化作实质的语言,但当屋内雷狮的脚步声停止的那刻,安迷修盯着两人之间相隔的紧锁着的铁门,一股难以言表的酸涩情绪倏忽涌入心中,这是他亲自修建的门,却又以这样一种屹立不倒的状态横在中间,像是一座无法翻腾的山脉,任由人们无望的将其打量。
他却什么也无法说出口,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时机了。
片刻后,安迷修从链条底下,那道小门里递过一瓶酒,雷狮快速瞥了一眼,气极般嗤笑道:“安迷修,你这是在赏赐宠物吗?识相的话就马上让我离开这里,不然我迟早有一天亲手杀了你。”
安迷修没有立马回应,他沉默良久,低声说道:“很快了……马上就……”他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好像也不是,这种安慰无论对谁都丝毫起不了作用,尤其是此时与外界隔绝已久的雷狮,不等他回话,安迷修就转身离去了,他的每一步都陷入还未干彻底的泥土中,传来清晰的声音。
屋内的雷修怒极,他一脚踢翻了岌岌可危的矮凳,无法抑制心中翻腾的暴虐,随后,他低头看了下手中握着的酒瓶,轻微晃荡两下,听着酒水不安晃动的清脆声,暗含危险的笑了。
“安迷修,既然你要玩,我就陪你玩到底。”
不远处,安迷修站在这条泥泞的路上,捂住腹部血流不止、还未来得及上药的伤口,毫无形象的咧着嘴,小声抽起气来。
不过,他想,嘉德罗斯的实力可真不是徒有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