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素》陈柑

5、对谈

　　后宫有许多美貌少女，平日里她们心心念念的无非是让皇帝睡上一睡，最好是一睡再睡，睡出了习惯，再睡出一个儿子，从此荣宠不绝，在宫中彻底站稳脚跟。

　　作为穿越者的展眉没有这种想法。
　　然而此刻并没有人问她的意见。

　　展眉暗暗叫苦。
　　看来是时候祭出“大姨妈来临”这个大杀器了。

　　“陛下！”皇帝的贴身内侍快步走进来禀报，“国师紧急求见！”

　　皇帝霍然抬头，脸上的柔情一扫而光。
　　前几日他下令搜宫，却没有发现那晚于长生殿偷听的贼子的下落，只在珠镜殿发现了一些秘药。皇帝心里懊恼，今夜过来仙居殿，想在美人的温柔抚慰中平息一下心情。

　　如今突闻国师求见，难道他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皇帝念及此，没有浪费时间安抚低着头的展美人，拔腿就走。

　　展眉松了一口气。不管国师因为什么事把皇帝叫走，总之他又帮了她一次。

　　得知皇帝突然走了，郭贵妃便唤来展眉，劝慰道：“陛下心系政事，是以离去匆匆，眉娘不必惶急，毕竟来日方长。”

　　贵妃肯在皇帝面前推举展眉，就已经是大恩一件了，以她贵妃之尊，实在无需关注区区一个美人的感受，然而她却做得无比自然，神态温和，语句妥帖。

　　展眉做出感激的样子，谢了又谢，心中却想：难道她也是因为爱慕国师，所以宁愿把展美人推到皇帝身边也不愿侍寝？

　　如果是那样的话，国师的艳福着实不浅啊。

　　“好啦，夜已深，眉娘想必也乏了罢？不如早些安歇吧。”贵妃柔和地说道。

　　展眉便起身向她行了一礼，转身要走的时候，衣袖不小心扫到了一侧架子，架子上的一个东西“啪”地落到地上。

　　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件环形的银饰。

　　“哎哟，美人怎地如此不当心？”立刻便有一名宫婢抢上来捡起那件银饰，轻轻责备道。

　　如此紧张，看来这件银饰似乎是贵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展眉连忙道歉。

　　郭贵妃接过那件银饰看了一会儿，说不打紧，没有摔坏。

　　展眉这才放心，放眼望去，就见它似乎是一条腰带，做工甚为精美，中心部分刻着小簇花朵，花朵的旁边是两只开屏的孔雀。

　　这种小簇花朵看着有些眼熟……
　　然而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灯光下，郭贵妃望着银腰带的脉脉眼波柔若春水。

　　次日，皇帝传下旨意，曰三日后将会去禁苑打猎，有品级的宫妃俱可参加。

　　深宫寂寞，即便宫妃们不懂如何弯弓拔刀，但有机会去野外“放风”，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于是大家都很开心，忙忙地为出行做准备。

　　展眉却有些纳闷。

　　昨夜国师如此急迫地叫走了皇帝，她还以为今日宫中又会有什么变动呢，谁料就只是宣布打猎。

　　国师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

　　傍晚的时候，列城出了宫，回到了位于宫城南侧的白云观。

　　道观依山而建，占地约十五亩，从外面看并不如何巍峨，内里却大有乾坤。

　　从照壁进去后，便是一座火焰冲天式的石坊，下设一道栅栏门，这就是用以观星望气的棂星门。再往里便会经过石彻的三洞山门，那三个门洞象征着“三界”，进了山门就意味着跳出了“三界”。

　　在“三界”门最中间的那个门洞中，有一个矮胖之人正伏在那里呼呼大睡，甫一走近就能闻到冲天的酒气。

　　列城叹了一声，在一旁的一块山石上端正坐下：“师叔，现下还未入夜，您怎么又喝醉了？”

　　师叔马湘被他唤醒，抬起头来，他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醉意朦胧地说：“道心无大小，酒乡无日夜。”

　　说着，他抬头望了望列城，调笑道：“师侄，你为何这么晚才回来，难道被哪个美貌的宫婢勾住了魂？”

　　列城无奈道：“师叔可别这么说，宫中女子岂能与我有什么联系？再说我一心向道……”

　　马湘笑道：“那又如何？道士也可以娶妻嘛。何况你师父说过你凡心甚炽，我看你以后一定会娶一个美娇娘。”

　　美娇娘……

　　列城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有一双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眸，眉如翠羽，肤如白雪。后宫有很多美貌女子，但像她这么美的却少见。尤其令人难忘的是她的神色，大胆而又毫不畏惧。

　　狭窄的小柜内，黑暗的空间里，缥渺的淡香中，突然凑过来的柔软湿润的芳唇……

　　列城不禁有些恍惚——她竟是那般喜欢我么？喜欢到完全不顾宫妃的身份，向我表露？

　　马湘没有留意他的异样，换了一个话题：“师侄，那件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谈到正事，列城迅速回过神来：“安排好了，三日后禁苑围猎，到时便知有无收获。”

　　“哦？皇帝竟同意了用围猎这个计谋？”

　　“是的。我对皇帝说，明月令极有可能是在那两位手里，近来他们动作频频，显见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乘皇帝未完全坐稳帝位时动手。只要让他们一起参加狩猎，来一招引蛇出洞，就能揪出明月令之主。”

　　其时已近日暮，山下挤挤挨挨的低矮民居上覆着一层不浓不淡的灰色，袅袅炊烟升起，如此安谧祥和，像是一幅亘古不变的水墨画卷。

　　列城却知道，眼前的宁静只是假象，一场大风波即将到来。

　　*

　　禁苑与皇宫相邻，是一座非常宽大的皇家苑囿，周长一百二十里，又设有围墙，东西各设二门，南北各设三门。

　　苑中有专人负责饲养飞禽走兽，专供皇帝打猎之用。

　　也就是说，所谓的打猎，其实就只是在自家后院猎杀几只蓄养的“家禽”。
　　所以，安全系数应该是很高的。

　　然而到了狩猎那日却发生了意外。
　　郭贵妃坠马，周围竟无一人伺候。

　　展眉就跟在她身后，正想跑上前去救她，身子却被人一拉，紧接着嘴巴也被人捂住了。

　　展眉猛地回头——身后之人竟然是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