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你是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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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八九的欲言又止在日后想来都庆幸，而绝大多数的敞开心扉在事后都后悔。”
——摘录
暮离小区。20层01房。
穿着浴袍的尹川从浴室出来，擦着一头湿发，慵懒地走到落地窗前。夜色弥漫在庞大城市的上空，不同的灯光在楼与楼之间传递，每一粒空气都发着光。车水马龙的夜，灯火通明的江岸边，江上停着一只大船。一个星期的“璨空杯”就在上面举行。
“璨空杯”是岚市对于杰出作家所颁发的奖项。
尹川视线游离着，眯起眸子。拨了电话给死党简讯。
“咋啦？”被吵醒的简讯也没有生气，好脾气地问道。心里却想着，要是尹川是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打扰他的睡眠的话，他明天非要去找他好好算账。
“唔……我今天碰到一个……姑娘。”
“哦。”简讯的回答毫无生气，沉默了一会，却突然像是拔高了八度，“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没有。”
“哦。所以你大半夜打电话来就是特意告诉我，你今天邂逅了一个姑娘，然后你对她不感兴趣。”简讯打开床头灯。
“这样吧。你帮我查查岚城路12号岚居花店的店主，在十二年前有没有乘坐过KW4232航班。”
“好吧。我尽量。不过你怀疑那个店主就是之前的那个小女生吗？”
“她们……长得很像。”
“行，等我消息。早点休息啊。”
“知道了，拜。”
刚挂了电话，尹川的助手倪初打来电话：“川，还有三个小时就要登机了。我在你楼下。”
“怎么是这个时候？”尹川开始穿衣服，他记得离去K城参加交流会还有几天。
“交流会提前了。举办方已经订好了机票。”
“十分钟。”尹川挂了电话。
尹川下楼时，倪初刚从车里出来。一身飘逸长裙，头发松垮地挽在脑后，扎成丸子，淡淡的妆容十分得体。
“怎么不多穿些衣服，天儿冷。”尹川皱了皱眉。
“衣服在车里。”她打开车门，“我开车吧，你看起来没休息好。”
“嗯。”尹川淡淡地应了声。
“行李之后会让李姐收拾了，托运过去。这次估计会在那边呆两三天。”倪初启动引擎。
车上开了暖气，倪初开着车。扭过头看了看尹川，他已经睡着了。复又转回头来，视线盯着前方。
车开的很稳。天已经微亮。牛奶般的雾气朦朦胧胧地漂浮着，附在玻璃窗边，淡淡的水痕。天边浮动的蓝白相间的，像一条大鲸，穿梭在无数沉睡的梦里。
做了他四年的助理了。倪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安检，登机。
白色的庞然大物挣脱大地，在跑道上滑行起飞。又一次的飞行。一小阵的颠簸，遇到气流的不稳。明明再正常不过，尹川却心头一紧。多少次了，却还是摆脱不了那个阴影。
倪初拿着两杯拿铁，在尹川身边坐下。给他递过去，“还不习惯吗？”声音有点小，柔柔的，尹川没听到。
“什么？”他问。视线由窗外移到倪初身上。
“没什么。”她又恢复了平时干练的样子。
“哦。”尹川闷闷地应了句。又看向窗外。无法拥抱的蓝天白云，此时包裹着的这个正在运行的机体。像彩虹酒被打翻，醉了一方天地，殷红的色彩，在太阳边映着光，撒向他的眼眸。
他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没什么的。总不可能每次都那么不幸运。”他想。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会。飞机却突然抖了一下，接着他感觉整个身体被安全带勒得厉害。桌上的空杯悬空着。耳边充斥着乘客的惊呼与尖叫。
短短几秒钟，飞机向下掉了一千多米。
安全带不知怎的松开了。尹川身体上浮，头部狠狠地撞向飞机的顶棚，装满玻璃杯的柜子都甩开了。
似是平稳了，又从空中被甩下来。狠狠地撞在椅子边，玻璃杯砸下来，碎了一地。他感到头部发凉发木，似是已经和周围脱离，听不见一丝声音。
飞机悬在半空中，不断下坠。机长广播通知，准备迫降。
“迫降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几，迫降失败，很可能飞机会爆炸。”有乘客说道，大家瞬间慌乱起来了，“会不会还没到地面就爆炸啊？救救我们，上帝。”更多的哀求哭嚎。
相同的情景，和十二年前一模一样。尹川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碰到。之前的迫降成功已是侥幸，那么如今……
尹川不知道后来怎样落到了海里。当飞机机身与海水接触的那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
后来，人们忙着爬上救生艇，互相拉住漂晃的双手。
他呆呆地浮在水中。他好像，动不了了。
“这位先生，请把手给我。”
他回头，看见了救生艇上的人。分明回到了小时候，后母扔下了他独自上了救生艇。那个善良的一家，那家的女生给了他一双手，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分明，是她。
他开口想说什么。却发现那张脸变成了他在花店看见的那个姑娘。接着好像被什么拽进了海里。
窒息的黑暗。
他睁开双眼。阳光从落地玻璃中漫进来，眼前一片光明。
四周是自己的房间。
是梦吗？分明那么真实。
他单手扶额，清澈的双眸中多了迷茫与不安。噩梦，又在一次回顾了。小时候的坠机经历让他对于乘坐飞机有了心理阴影。失重的不安与彷徨不断重演。他用力地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忘记。
掀开被子，走到落地窗前。世界依旧这般，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繁忙却让他心安。倒了杯水，坐在地上，多了几分凉意。
那么，梦里的最后，是上天的暗示吗？
她，就是她？
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开门。捧着百合花的董艺站在门外，“你好，这是你昨天订的百合花。”
尹川只看着她，愣愣地没说话。许久才反应过来，率先转身进屋，“进来吧。”
董艺跟着他，打量着这个公寓的布局，暗蓝色调与黑白色调的交错，四周家具的摆放，似乎房子的主人性子十分清冷。
“喝水。”董艺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瓷杯吓了一跳，抬头对上了尹川的眸子。十分深邃，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可是眼底的流露的那几分忧郁……昨天在岚居的时候，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十分莫名其妙的，却让她有点难过。
“我们……认识吗？”她歪着脑袋。
”我们……不认识吗？“他笑着坐到沙发上，开玩笑般的语气。
”……“董艺董艺摆弄着手中的瓷杯，“抱歉啊，我没什么印象。”接着她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相框，大大小小的有着尹川的照片。“我能看看吗？”她回头询问道，俏皮的眼眸中充满着笑意。
“你随意。“尹川从矮桌下拿出一本书，靠在沙发上，视线却不在书上。
最左边的是一个小男孩，旁边是一个正在工作的中年男人，男孩站在他身边，笔直的，有点拘束。右边一点的是尹川初中作文省奖的获奖照片，礼貌性的微笑。再下面的是他和两个男生一起拍的，笑容灿烂……最下面的是他们的全家福吧，比他还小几岁的弟弟被母亲搂在怀里，父亲穿着西装，尹川站在最前面。
“那个……这里为什么还缺了两张？”董艺看着墙上的空白。
“相框坏了。”他收回游离的视线，合上书。抬头问道：“我能和你说会话吗？就一会。”
“啊？”董艺愣住了。
“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可是你愿意吗？”尹川扭过了头，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那好吧。”董艺微微一笑。她并不介意当个听众，毕竟他看起来情绪似乎不太好。自己也需要为手头的稿找找灵感。
“坐吧。”尹川指指旁边的沙发。“看到墙上的照片了吗？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董艺点点头，“节哀。“她在想着该怎么回答他，也该怎么安慰他。
“我的母亲她是精神病人，状态时好时坏……“他深呼一口气，”我的童年很不快乐。后来，她在生死之间抛下我逃走了。不过因为……“他看着董艺，神情专注，”我活了下来。“
“董艺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那一次事故，给我留下了后遗症。但也是因为那一次，让我选择了现在的道路，也让我敢于与人交流……“尹川说到了最后，嘴角僵硬的笑容终于舒缓了，想到了那个让他生命明媚的人，发自内心的愉悦。
“无论是不幸，或者幸运的事情，能让你最后坦然的，都是幸运的。无论它曾经带给你什么，无论它是黑暗亦或者光明，无论它在心底里留下多大的疤痕。请你相信，它一定会被时间磨平，也一定会有办法——可能是某件事情或者某个人，重新冲刷你的记忆，代替原来的不美好。“董艺说。
“唔……谢谢。”尹川撑着下巴，看着她。
“所以……我能理解你，也请你自己好好坦然面对那些不幸运。“董艺看着墙上的照片。她能明白，平时写稿也有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物角色。她为了能写的更深入，她也去过孤儿院、福利院实地感受，那种感觉她能明白。孤独、无助到后来的冷漠、内向。
尹川突然笑了，十分夸张的。“刚刚那些话都是逗你的。“他说。
“什么？“董艺一脸惊愕。“所以……”
“总之很感谢你今天能来。刚刚开了个玩笑，请不要介意。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尹川点点头，径自走进卧室。
“这……“董艺看着他的背影，这是被耍了吗？自嘲自己的愚蠢，竟然还真信了。抓起沙发上的包包，直接出了门。心里暗想着，以后再也不要接受这个人的订单了，太可恶了。
尹川靠在卧室门背后，敛了神色。
太过鲁莽冲动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你是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