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是黄的》沙洲铃

12、【番外】确认过眼神

　　程皓是在梦里从高空坠落惊醒的，记忆慢慢地随着身体一起醒来，回到脑子里，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他用两手先遮住了自己的脸。他有点不好意思，有点脸红。昨晚叫得太厉害了，兴奋升腾到顶点再回落的一刻，和刚刚从梦里的坠落有点像，那种感觉是极度卖力地攀登后，在喘息中骤热瘫软，是强力压缩后的骤热放松，在飘飘荡荡软绵无力中下坠。和现在这个梦的区别是：那是即使在下落，心还是酥痒酥痒的，是有一股引力在距他两三寸的地方拉着他。而刚才这个梦，是失重后的坠落，没有保护。真要细究，更像半年前，黄志雄的离开带给他的感觉。
　　一想到这，他往左边滚过去，做好了往一个怀抱里扎的准备。可是，竟然没有阻挡。他一滚又一滚，就直接滚下了床，一屁股着地。被子被他夹在两腿间，爬起来的时候差点絆死他。
　　程皓慌了。摸摸半边他滚过来的皱巴巴的床单，昨晚的痕迹犹在，温度犹存，连空气里还有那种味道在，但是…人呢？又不告而别了？又像那次一样？
　　“跳跳！黄志雄！”
　　程皓大叫。这会儿他才是跳着的，抓了条平角短裤穿上，顾不得其他的，连鞋子都没穿，赤脚从他的楼梯板上两格两格的往下跳。转过楼梯弯角，往下，看见楼下开放式厨房里背对楼梯，光裸着背站着的人，他才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最后一级楼梯板上。
　　黄志雄戴着头戴式的耳机，显然并没有听到身后五米远处那人刚才失控的呼唤。他在准备早餐，炉灶的左边锅子里熬了白米粥，那米汤浓的，他觉得简直可以和产妇的奶水媲美。尽管，他并不很确切的知道那该是什么样的，只是想到程皓喝下去，就觉得这“颜色”和画面都是只能意会的级别。烤箱里有他做的焦糖苹果面包布丁，现在手下的平底锅里刚热上油，他准备再煎两个蛋，配上香肠，点缀点儿小番茄。他今天起的确实有点早，在昨晚的大运动量后，还能起这么早，全仗着他这当过兵的体格。其实真严格来说也不是，以前高强度训练后是会趴在那儿起不来的。应该说，是和在战场上那会儿一样。一场战事下来，浑身再疲累，一有警觉，还是可以提枪就起。今天的警觉是凌远在六点多发的朋友圈，黄志雄不知道昨天520到底发生了什么，凌远居然敢发了一张家中餐桌上的早餐和两只属于两个人的手的照片。庄恕点赞。重要的是，这张同品种的早餐出现在了半小时后庄恕的朋友圈里，地点像是高铁上。凌远点赞。这提醒了黄志雄，他可以做一桌更完美多样的早餐。

　　程皓远远看着黄志雄背上的一条斜拉的伤疤，这和他胸前的一条不一样。胸前那条是战场上挂的，而背上这条是为了他挂的。昨晚，他在这条疤上来回地吻，明明知道只是疤，不会痛了，他还是不敢用力地吮。他想用他亲下的每一次，来代替当初缝合的每一针。他现在看见他的跳跳就想过去拥抱他，然后抚摸这个伤疤。黄志雄总笑他：你以为自己是魔力之手，还是去疤膏啊，摸两下伤疤就能消失么？
　　不能么？他真的希望能。他怕死了他离开的那段日子，怕死了自己直到黄志雄做完手术两天后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的那天。如果那天他被告知的是这个人永远离开了他，他想他一定会推开窗直接往下跳的。那样，就会和刚才醒来时坠落的那个梦一样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伤疤留给他们的这段记忆，如果他的牙科器械能像磨平一颗坚硬的牙齿一样磨掉这个疤，他会毫不犹豫地举起。
　　他魔怔般地下了最后一级楼梯，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抱这个人。

　　黄志雄在他接近的时候，就有了神一样的警觉。他顺手捡起边上洗干净的小番茄，头也不回地往后扔过去。程皓本能地去接，接了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没有往前继续走，反而像偷摸做事儿的人被发现后想要逃离现场地转身就又踏上楼梯。
　　黄志雄扔完番茄才不紧不慢地摘下头上的无线耳机，转头看了眼：“站住，还往哪儿逃？”
　　“你怎么起这么早？”
　　“怕昨天没喂饱你，早起做点补偿。”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这可不像你，黄老板。”
　　黄志雄关了火，回身靠在料理台边。深蓝色的石英石料理台面衬在他紧致的腰侧，像一根军用的腰带。他修长的手指叉开着搭在台面上，松松懒懒的样子。程皓后头猛然一缩。
　　黄志雄似乎思考了一下，才有点不确定地说：“其实，我是自己没吃饱。像女人的衣橱里总少一件衣服似的，我总缺了那么一口，意犹未尽。”
　　程皓一脚踩在第三级楼梯板上，一脚踩在最下一级，也是一个侧身，靠在铁艺的楼梯扶手上。闻言，他颇潇洒的向后扬了下头，标志性的厚刘海在分开的这半年里被梳理的干干净净。张铭阳说，他是在这半年里几乎完全长成了黄志雄的样子。
　　他向着黄志雄有些挑衅地说：“这听起来像是我的错。那今晚换我喂你…那儿？”
　　两人谁都不往前，就隔着这五米的距离，一个靠着楼梯，一个靠着料理台说话。阳光从百叶窗的缝儿里钻进来，黄志雄的上身就像被涂了一层金色。程皓不自觉地舔唇了，同时鼻子皱了皱，闻到了早餐的香味，和眼前这个人一样，让他垂涎欲滴。
　　“你喂我？”黄志雄下巴稍稍抬了下，目光落在程皓的下面：“用你那根，小…腌酸黄瓜？”
　　他说着，反手就拿了小半截切片剩下的黄瓜放嘴里啃了一口，直起了身子。程皓怒而把搁在第三级楼梯的脚收了回来，站稳在第一级楼梯板上。
　　“小还是大你不知道么？至少…至少也是根火腿肠吧。”
　　黄志雄笑了，黄瓜扔进水槽里往前走：“火腿肠怎么够，等变成哈尔滨红肠了倒可以考虑。”
　　在开黄腔这事儿上，只要不面对黄志雄，程皓什么都敢说。和张铭阳一搭一档，简直可以去说二人转。怪也是怪了，黄志雄往他对面一站，程皓就什么都说不出来，次次落下风。这会儿，他的耳朵根子已经先红了。
　　黄志雄走到他面前，两手撑在楼梯扶手上，倾身往前。程皓就妥妥被他压制住，背靠着扶手，横亘着的一根，有点疼。他主动伸手就去抱黄志雄，一个越往下压，一个的手就势攀上了他向往已久的背上的伤疤。
　　“别再摸了。本来还想煎两个双黄蛋当早餐的，你这样，我都不用做了。”
　　“什么意思？”
　　“煎得再软，也没有你的蛋软！”
　　“黄志雄！”
　　“叫跳跳！”
　　“跳跳…”
　　程皓叫得近乎在呓语，黄志雄得贴到他唇边才能听到。他就像一个慢放的镜头，慢慢地转动脖子，让自己的耳廓、脸颊、鼻翼、唇先后摩擦过程皓软软的唇瓣。像接受一个洗礼，再彼此对上映着对方的瞳仁，确认相爱的眼神。
　　“早，皓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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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当初521的时候写的。 这篇会更的，但是会断断续续，实在是手上坑太多，等我一个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