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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无欢(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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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轩年间,菩提师祖仙游,天下分崩,江湖动荡,事由无欢门与阙门起了内斗,众弟子人人自危,世人更是纷纷猜疑不断,众说他云。更有甚者传言,无欢门门主张绣记恨阙门门主柳叶庄,故意为加害阙门,意图吞并阙门,一统江湖。
当日,张绣为避免涂炭生灵,主动约战柳叶庄,双方在曲云山对持一日一夜。而后柳叶庄不敌张绣,张绣不忍杀之,故欲放张绣一命。却不料柳叶庄卑鄙,竟用张绣刚出世的幼女要挟他,张绣为救幼女,答应不再进犯阙门,并有意将门主之位拱手相让。柳叶庄就此放过张绣幼女,张绣救回女儿,欣喜之际,柳叶庄竟出招暗害张绣,迫在眉睫之时,柳叶庄之妻凤胭及时出现为张绣挡了一掌。
“胭儿!师妹!”两道急切的呼喊传来,是柳叶庄和张绣。
柳叶庄和张绣一同奔向凤胭身畔,扶住凤胭摇摇下坠的身子,两个大男人不再分彼此,紧紧相护着怀中的女子。
凤胭始终护着腹部,腹中一阵阵揪心的刺痛,令她恐慌,她看着张绣,一字一句地说:“师兄,我求…你,饶他…一…命。”
柳叶庄不愿看着自己的妻子受苦,闭着眼大呼着:“胭儿!不用求他!我柳叶庄生平最不耻的就是求人,今日我是输了,却不也求人施舍!”
凤胭不闻他所言,亦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张绣,一双琉眸灵动剔透像极了当初的那个姑娘,现如今却满是决绝,张绣心中震痛不已。十年岁月,往日那个在他身后胡闹撒娇的小姑娘,如今已成人妻人母,又是怎样的绝望,才能让当初那个天真开朗的女孩不再恋世,一心求死。
“师兄,这场大战若真要有人死,就由我来吧,一命换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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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记载只止于此,后事如何无人可知,只是这场战役过后,柳叶庄不知所踪,阙门也销声匿迹,无欢门一枝独秀,凭借曲云剑法一连打败江湖八大门派,成了天下第一大门派,号令武林。虽后事尽然,却仍有人猜测,当年柳叶庄妻子曾在去世之前诞下一子,其子被张绣带回门中,收为义子,悉心教导。更有传言,张绣有意将女儿许于柳家,以求心中安宁,种种传言,却亦是众说云云。
就这般,转眼间十七年过去了,柳叶庄之子柳三石已长大成人,长身玉立,清新俊逸,翩翩少年,一双琉眸像极了凤胭,常与大师兄奚抚一和张绣之女张静怡在后山练剑,三人感情深厚。
张静怡宁静乖巧,夕颜若雪,彼年及笄,一袭绿黛粉佳人,倾倒众人,剑法柔美,一把云剑舞起似冷香。奚抚一惊才风逸,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有着逸群之才,剑术潇洒,所到之处,零星不留。
柳三石与张静怡近来过往甚密,又因志趣相投,常一同下山施舍米粥,行侠仗义,不少弟子偷偷告知门主,张绣闻之,仍是听之任之,有意放任二人。门主有人不由猜测,门主有意将爱女许配给柳三石,奚抚一知道此事后,找到造谣者将其痛揍一顿,勒令他不准再造谣生事。
今日七夕佳节,曲云山下各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张静怡约同柳三石下山游玩,二人在下山之际,奚抚一突然截住他们。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承楔堂练功吗?”张静怡眼睫扑闪望着奚抚一,眉间一朵梅花妆耀目耀眼,配着一袭桃红长裙,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奚抚一见了张静怡这番打扮,可谓是惊艳得不知说什么了,性子一贯清冷的他如今却不由忸怩起来,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话,半天才措了词:“我想和你们一起下山。”
张静怡闻之,微微一愣,撇了撇身侧的柳三石,小声嘀咕着:“小石头,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柳三石浅笑,心中已是明了,目光促狭看着奚抚一,眉角一挑,为奚抚一圆场:“小师姐,大师兄是担心我们下山的安全,特意来保护我们的,是吧,大师兄。”
“嗯。”奚抚一淡淡回应道,低着眸,额间的碎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张静怡盯着奚抚一良久,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唇角一扬,便开心地随他们下山。
曲云山下,七月七日,妇女乞巧,投针于水,借日影以验工拙,至夜仍乞巧于织女,民间女子皆用此以求美好姻缘。庙会人气鼎盛,各家未出阁的良家子今夜都会出门,去月老庙求签,亦或是在街市上,猜灯谜,挂虹彩,可谓是热闹非凡。
张静怡下山之后,仿若脱缰野马一般,到处乱跑,令得奚抚一和柳三石好生无奈,可俏丽小丫头一蹙眉,两个大男人却无计可施,只得紧跟其后。
一路上,奚抚一只字甚少,可一双眼睛紧紧地追随着张静怡,未曾离开片刻,其中那份关切之情,柳三石看在眼里,却不愿道破,珍若至宝,他自己又怎不是如此。
烟火晨晨,星月耀眼,牛郎织女星心心相惜,遥遥相望。张静怡欣喜地抬眸,双手合十,对月许愿,怀春少女梦,巧笑兮兮。
柳三石凑上前来,看着她这般虔诚的模样,心中一动,不由学着她的样子,对着遥远无际的星空许下自己美好的愿望,只愿岁月无尽好,不留痴人心。
奚抚一的目光至始至终未离开过张静怡,她欢跃的样子,她闹腾的模样,还有她安静的样子,月色绮梦,看着她的侧脸,眉目俏丽,微翘的眼睫在月光的映衬下,婉约动人,唇瓣微抿,宛若洛神再现。那么一瞬,好想吻她,将她拥住。
张静怡微张双眸,眺望幽幽天际,淡眸中一双幽深的瞳孔发出一瞬诡异的光芒,却是昙花一现,转过头看向身畔的奚抚一,咧着嘴笑着,一双小虎牙露出,十分可爱:“师兄,你许了什么愿?”
奚抚一唇角一弯,幽深的眸子深得犹如一汪潭水,幽暗的眸光中倒影的是她的俏容,漫天浮华,终不过她的一笑来得重要,难得一次违心,望天说道:“我希望天下太平。”
张静怡细细凝着他的脸,笑容却不甚凝住,眉目微微一蹙,嘴角微微撅起,满脸不悦,转头便问了柳三石:“小石头,你呢?”
“我愿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柳三石莞尔一笑,幽黑的眼眸,一如承载了满天繁星的夜空。
张静怡闻之眼眸一亮,低头呢喃许许,抬眸时唇边泛起一抹笑,细语道:“天下太平也好,我只愿人月两团圆,你说是吧,大师兄。”
看着张静怡投来虔诚的目光,奚抚一不禁一愣,嘴里却忙答道 :“嗯。”
“太好了!小石头,我们去也放灯吧,我看那好多的人。”张静怡忙欢喜地拉着柳三石走了。
奚抚一望着张静怡远去的身影,不觉皱了皱眉,方才她那双眸好似陌生,明明是同一个人,可那眼为何不曾见过,犹如隔世见生,心中波澜不已。
翌日清晨,奚抚一同其他弟子依照门规给师母卿氏请安,过后卿氏却单单留下了奚抚一长谈。
卿氏生性一贯清冷,对奚抚一这个从小带大的入关弟子也同一般弟子对待,亲近有余,却似疏远,唯独对柳三石这个义子疼惜有加,就连张静怡也远不及此。今日突然留他谈话,必有要事商议。
“师母,不知找弟子前来,有何事吩咐。”奚抚一问道。
卿氏一身白底青花的长袍,正挺坐立,清冷的面容淡淡地扫过奚抚一微露怯色的脸,唇角微微泛起一抹轻笑,细语唤道:“奚儿,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谨。师母今日把你留下,是有一事想问。”
奚抚一闻之更是不觉所云,亦是面色不改,只曰:“扶一不敢,师母但说无妨。”
“师母是想,你与静怡和三石自幼在一起,感情自是不浅。不过如今静怡已到及笄之年,也是该谈婚论嫁了,师母已为静怡挑选了一位如意郎君。你是静怡的师兄,与她情同兄妹,她嫁了人,自然是该有你这位师兄来做男傧相,你觉得如何?”卿氏莞尔一笑,似带询问的语气说道。
“静怡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和谁?”奚抚一冷下脸来,眸光一滞,急切地问道。
卿氏扫了一眼奚抚一,仍旧面色不改,好似早已料到一般,唇边抿笑,温尔细语,解释道:“是啊,静怡和三石年纪都不小,婚事也该定下来了。你与三石交好,自是知道他脾性的,这孩子心眼实诚,又对我们静怡一向都是百依百顺。静怡跟了他,我和你师父也可以放心了。奚儿,你说是吧?”
奚抚一幽眸戚戚,尽透着悲凉,似是慌了神般,对卿氏投来略带慰问的目光徒若不见,唇边稀稀呢喃:“静怡要嫁人了…”
卿氏看着奚抚一如同失了神的模样,不禁蹙眉,竟是想不到他对静怡的感情会如此之深,世事难料,只怪你不是他的儿子,奚儿,师母对不住你了。
思虑良久,奚抚一终是抬眸,只道了一声身体不适,便匆匆离去。卿氏望着他离去时萧瑟的背影,随即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