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无主自开花》午夜兰花

14、Chapter13

　　13．明朝散发弄扁舟

　　这以后，她和曲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的通信内容，就是有关“死亡”和“生存”的来来往往的连篇累牍的讨论。

　　其实，在寄出那封写了“希望能体面的去死”的信以后，周小桃很后悔。
　　她真实的生存情况，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说到底，被文字记载下来的，一向是不完整的心情和有偏差的意念。
　　“也不过就是数学倒数第三罢了”，她苦笑着想，“成绩是真实的，反应的情况也是真实的。而这个世界上，我们最不应该去拒绝的，就是接受‘真实’。”

　　若干年后，周小桃回想往事，也不由得对自己少年时代思想言词的清冷和犀利，感到惊诧。——当我们还年少、还不曾真正有过面对命运与之交手的经验的时候，我们曾经是那样因为无知而感到无畏。

　　何况，周小桃自觉在她和曲靖一直的交流当中，始终热情、鼓励，在扮演那个代表主流思想的角色的，一直是她；现在连她也说出那么崩溃那么放弃的话来，会不会在无意之中把曲靖在言行偏激的发展方向上拖的更远？

　　果然。曲靖在回信里大力击节，满纸都是对她那句提及死亡的话所表示出来的赞同。
　　直到若干年后，周小桃都记得自己当时看信时的那满脸苦笑。
　　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其实从来不曾对“学生必须纯真乐观、积极向上”的传统思想有过片刻的背离。
　　不是不敢，而是不曾。
　　曲靖在信里朝她感叹，说希望能够早日过上退休生活。可以“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这是个有些陌生的句子。周小桃查了资料，发现出自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于是彻底失声。
　　不知道为什么，在每一次她自以为对曲靖有所了解有所靠近以后，曲靖总是能够让她再度感觉到深刻的陌生和无力；就仿佛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曾被真正有效的拉近过。
　　她自问并不是一个不停怀旧永远回头看过去的人，但是在每一次因为曲靖而无语的时候，她都会无比的想念过往，想念那个曾经作为阳光少年而存在世间的曲靖。

　　无论从精神到□□上，都令人觉得堪称艰苦卓绝的学习生活，在周小桃整整一年的坚持之后，终于在高一的最后一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月里，在一向的暗黑中向她露出了一丝曙光。

　　这是一个值得被写进《周小桃回忆录》（假使有的话）的日子。
　　因为她曾经无数遍的在梦里重温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她奇迹般的记得有关那堂数学课的一切。
　　老师宣布下面开始分发上堂课测验试卷的声音；被点名以后硬着头皮挨到讲台前的感觉；在从老师手中接过卷子的时候心脏在胸口的那第一千零一次的疯狂跃动；当看见分数瞬间的大脑空白、随之而来的不敢置信、以及接下去迅速涌上心头的巨大狂喜。
　　那是一个71分！
　　周小桃几乎当场喜极而泣。
　　无论这次测验是多么的不值一提，这个分数是如何的会令知情的他人笑掉大牙，对她而言，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在挣扎了漫长的一年以后，她第一次在数学这门功课上凭自己的努力考到了及格。
　　这是一个能够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一直鼓舞她的希望。

　　只是曲靖。
　　周小桃脸上笑着，在下课以后接受了既是同桌也是数学课代表的廖湘的热情而又贴心的祝贺，内心却仿佛深深的陷入在了一种“什么时候才能让他和我进入同一个世界”的焦躁和悲伤，廖湘的眼睛里映出的是自己羞涩文静得体的笑脸，可是坐在这里的所有的同学里，任谁也不会明白对于曲靖她所背负的情感。

　　=======想要不停的更接近一个人是悲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