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相识》萧喵啊喵

2、第 2 章

　　女子一身蓝色轻裳，款步而来，你觉得她很远，但她片刻已至身前，你觉得她很近，但她又远在千里之外，她的眉发皆白，面色温和，但眼中却无情。
　　她缓步至田言身前，无形中将田言与盖聂三人隔开，右手持秋骊搭于左手，轻飘飘站立，但另外三人却无法忽视她的气场，以及随之而来的天地失色。
　　田言忽然笑了，真心而开怀地笑，却再不敢去搭她的肩。毕竟如果在这几人面前被她把手拂开，岂不是很没面子。
　　“天宗晓梦。”卫庄眯眼，显然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出现。
　　“晓梦师妹。”逍遥子亦是不解，此刻他们围剿罗网刺客，天宗与影密卫章邯交情不浅是事实，但与罗网从未有往来，且章邯几日前被罗网围攻，按理说，罗网应当是晓梦的敌人才是，又为何会出现于此？且一副保护者的姿态阻止他们击杀惊鲵。
　　“晓梦师妹，这是我们与罗网的纠葛，还请不要插手。”逍遥子客气地说道。
　　“凡人皆有命，谁死谁生，早有天定。但此时，她不该死。”晓梦偏头觑了田言一眼，却发现那人嘴角含笑，紧盯着她，登时眉头微皱，移回目光。
　　“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卫庄乃身经百战的流沙刺客头目，曾策划实施多次阴谋阳谋，此刻当不会听她一家之言，便是他，当先携鲨齿，破空而去。
　　逍遥子趁机施展万物回春，意图破了晓梦的天地失色。
　　晓梦更进一步，将田言彻底掩于身后。
　　天空的月亮，悄然变蓝。肃杀之色起，大战一触即发。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救你。”
　　那是告别掩日之后，两人的再一次会面。
　　田言并不在乎她是否救她，但在此刻，月色渐好，虽经酣战，她不想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在农家面前，她是女管仲，在罗网面前，她是天子一等惊鲵。
　　而在这个十八岁便执掌道家天宗的人面前，她是田言，她方才二十，比她不过大两岁。田言缓步至晓梦面前，刚想搭上她的肩膀便被躲开了去。
　　“你还是这样。”她也不在意，轻轻一笑，妩媚之色尽显。

　　逍遥子功力不敌晓梦，但有了盖聂卫庄两人毫无破绽的合击从旁协助，他便从中以人宗功法破解晓梦的天宗心法，由此可知，晓梦此战仍打得艰难。
　　但她的目的并不是击败对手，而是逃脱对手，对她来说这并不难，只是带上一个田言，需做些手脚，比如这漫天枯萎叶，比如她需耗费三分之一的内力才能承受的合击与侧旁偷袭。
　　更比如天空的蓝月。
　　天地失色威力达十成，就算是盖聂三人冲破也需一定的时间，而这点时间足够她带着田言撤退。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风声中，田言望着晓梦冷淡的侧脸，忽然开口。
　　“我觉得受伤的人还是少说话的好。”晓梦甚是平淡地开口。
　　田言低头看了一眼她搂着自己腰肢的手，忽然笑了，居然有些满足。是了，能够劳动道家天宗掌门晓梦大师来救她，的确值得炫耀。
　　失血过多导致田言有些精神不济，腹部盖聂刺的那一剑不可小视，有一瞬间田言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身体内的血逐渐留失，致使头脑眩晕。
　　她轻轻靠在晓梦肩上，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儿，却莫名安心。
　　就跟，那时候一样。

　　“他要杀你。”
　　小女孩冷冷地看着她，陈述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她点头，微笑道，“所以我杀了他。”
　　小女孩低头，距她站立之处一尺远，皆是对面之人所流的血，还有地上那个男人的。小女孩望着她身上的伤口，问：“不疼吗？”
　　她笑了笑，小女孩以为有一瞬间她会哭出来，“很疼很疼。”
　　那次，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她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埋葬了自己的母亲，从此退出道家，回归农家。
　　也因此被罗网看上，成为了一名刺客。

　　田言梦见她第一次跑回去找晓梦的时候。她想亲近她，结果被定为了登徒子。她看见晓梦打败了道家几大高手，而后被玄冥子选为关门弟子。
　　闭关前，晓梦再一次见到了田言，仍是瘦瘦弱弱的，就算进了罗网，脸色看起来也那么苍白，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有一丝妩媚。
　　“你要闭关多久？”田言问她。田言从不直呼她的名字，正如她也不会唤她田言，她们之间，从来只有“你”。
　　“或许五年，或许十年。说不准。”晓梦答她，她才八岁，眉间的冷意于傲然仿佛一个成年人一般，轻飘飘一句好似乎就确定了她以后将要走的路。
　　似乎并无意外，田言点点头，看着她走入闭关的山谷，再也不见踪影。田言知道，有一天，以晓梦的资质终会立于道家巅峰。
　　十年后，如她所愿。
　　而她也成为了罗网天子一等的刺客，惊鲵。

　　似有所感，晓梦收了双手结的道印，垂眸看着躺在她腿上的人，看着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田言睁眼便见着她，有一瞬间的怔愣，片刻后恢复如常，她没有问她们在哪儿，而是带着笑意缓缓开口：“这是第一次，我离你如此之近。”
　　晓梦没说话，任她盯着她看，眼中似有一瞬的挣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本无欲，天地中的一切对她来说不过稀松平常，她把所有事看在眼里，却也从未放在眼里。她面对章邯可以怒、可以笑，她从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或目光。因为她就是她，是道家天宗第一人，誓将天道传于天下。
　　可就是枕在她腿上是这个人，她却不知如何面对，尤其是当田言满身鲜血时，心里竟有许多莫名的情绪，似悲伤似不忍，但都不是她所熟悉的。所以，面对田言，晓梦比面对任何人，都要冷。
　　田言望了她很久，脸上终于显出一丝脆弱，她侧过头，闭上眼，将这一丝脆弱埋在她腹间。
　　可晓梦还是在微风中捕捉到了低低的呢喃声。
　　“我好想你。”
　　那些阴谋诡论，那些狡诈奸滑，那些刺客十年的信念，全在此刻，在女子香里随风而散。
　　田言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与盖聂三人对战将她的内力消耗殆尽，受伤流血过多也让她精力不济。
　　更重要的是，在晓梦身边，她觉得很安全，也或许是此刻不一样的温馨，让她放下所有警惕，也暂时放下了身为刺客需随时保持的杀伐之意，从而变得柔软。
　　可晓梦就没这么好过了。某人不负责任地睡觉了，而她就要一直守在这里，即便将练功视为平常之事，但在此刻多少有点无奈和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呢？不甘心这个人如此扰乱她的心神。
　　晓梦再叹一声，双手结印，进入修炼状态。

　　惊鲵被救，盖聂、卫庄、逍遥子赶回六贤冢，却发现此地空无一人，两人对视一眼，奔向冢内。
　　而山下，忽然锣鼓震天。

　　晓梦和田言就是被这阵鼓声惊醒的。
　　田言从晓梦身上起来，眼望着山下，说道：“看来，狩猎开始了。”
　　晓梦仍坐于原地，见田言此刻已无大碍，轻声开口：“你既已无事，我也算管了一回闲事，也该回去了。”
　　“你回去哪儿？”田言转身，望着她。
　　晓梦终于露出了笑容，手执秋骊，亭亭玉立，眉发皆白，“回我来时之地。”
　　“章邯？”田言见她露出了笑容，心生嫉妒，她从未见哪一个男人与她如此亲近。
　　晓梦并未答她，转身便走。

　　田言攥紧拳头，十年，这就是十年的差距，眼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她忽然抬步。
　　晓梦感觉被束缚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腰间素手皆白，透出青筋，黑色护甲与她蓝色衣裳贴的死紧。
　　她脸上的震惊还来不及收回，便听到身后抱着她的人唤她的名字，“阿梦。”
　　田言感觉到她的僵硬，便没有再用力，因长年侵淫于道学，晓梦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火味，融合了她自己的味道，有些甜，只有这甜味才会让田言觉得，她怀里的人其实比她小两岁，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儿。
　　两个人的体温有些高，晓梦放松下来，却没有叫田言松开，只是任她抱着，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如果，”田言指间微微收紧，闭上眼，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是说如果，等所有事终了，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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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排版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