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爱》修道君

7、等待

　　修长的手指划过略略泛黄的纸面，谨言的沉默好似换来时间的驻足，但她像是没有感觉到，只是在即将翻过上一页时停了下来。是的，她没有往下翻，最终合上了本子。
　　她进了那个女人的卧室，想给她拿些换洗衣物。直接入眼的是素雅的蓝色床单和被子。房间的装修很雅致，整体简单而不失单调，可惜唯独少了一种温馨感，留有一种空白的缺失。一切还跟从前一样。谨言的目光很快停止对房间的打量，被牢牢吸引。边上文艺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两个年轻的女人，她们看起来很登对，让人觉得很舒服。没错，是登对，是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她们是一对情侣的登对。漂亮的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不用说，谨言知道那就是自己。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拿起照片，坐在床的边上。照片里的漂亮女人显得很幸福。她靠在身后中性打扮的人的怀里，并侧过脸与身后的人相视而笑，脸上的神情正告诉谨言，那一刻她很满足，很快乐。而身后的人就是那个女人年轻时候的样子，很帅气。她的目光是如此专注，好像她目光中的人是她的一切。毫无疑问，她正拥抱着整个世界。
　　谨言一遍遍用手抚摸着漂亮女人的脸庞，一遍遍。这张美丽的脸她在那个男人珍藏的照片里曾看过好几次，在她的梦里也望过好几次，在别人的口中更想过好几次，但只有在这张照片里，她第一次如此清晰明白的看见她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这种笑容她曾经很熟悉。渐渐地，相片上剔透的泪珠越来越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刻多么希望变回小时候的自己。变回相片中那个被漂亮女人抱着，转过头，含着手指，静静的看着两个女人幸福依偎的婴儿。她是多么希望！
　　可惜，回不去了。
　　擦掉无助的眼泪，谨言放下相册，打开衣橱的门。她常听朋友说，女人的衣橱是女人的秘密，透过它能够知道很多事。现在，她想透过这种方式来尽快了解那个躺在病床上，与她而言陌生又熟悉的女人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么大的衣橱，有一大半都是非中性的衣服，看那款式外形，谨言知道这些都是相片中那个漂亮女人——她的母亲的衣物。她感觉心房中有那么大一块突然空荡荡的，她迅速合上了衣橱的门。她一下子深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的自私，还用给病床上的女人拿衣物这样的理由做借口，自欺欺人。她不该用这种方式侵犯病床上那个女人心中的圣地的。可她又是多么渴望能在那些衣服上找到一些，哪怕是一丝有关于母亲的气息。但她又清楚地明白：这不可能！不过她突然就笑了。她为母亲笑得。那个人真的很爱她。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衣服还保存的那么好，有的甚至完好无损，宛如当初。她笑着笑着，又忽然一脸悲戚了。她很想问问那个人：爱着一个连背影都无法再给她的人，累不累？为什么呢？因为爱？
　　她恍恍惚惚的出门，又恍恍惚惚的回到自己家，甚至最后恍恍惚惚的洗澡入睡。睡前她都没想透：爱是什么？
　　躺了一会，她又从床上坐起，拿出那本她从那人家中带回的日记。她明白答案或许就在这本本子里面。可看着这本泛着淡淡檀香味的厚本子，她忽然不舍得翻开它。是不是这样这该死的人生能有所不同？她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轻抚本子的老旧封面，她又把它放在床头，熄灯入眠了。
　　明天她会知道更多，只需等待。

　　“笃笃笃…”“进来吧！”说话的是萧陌。随着她声音的落下，一个身着白衬衫、黑皮裤、黑高跟的女人动作利落优雅的走了进来。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身材高挑的恰到好处，在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同时，尽情展现她无可挑剔的风姿。黑色的卷发更令她在富有女人美好风情的内里跃动着一份俏皮。萧陌的目光一时无法收回。“你看够了吗？她醒了没有？”叶谨言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便受到萧陌目光如此入神的洗礼，不由得从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羞怯的烦躁。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她目光注视，可她突然有了点不自在，不由得开口提醒，并探问那人的情况。
　　萧陌的目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在一秒钟的情绪整顿后，说道：“第一，我看你是因为你有让人看的魅力，关于这点你可以以此为荣，但不能过于高傲，否则你这性子会吓跑好些人。第二，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曾关心、爱护你的人。哦不！现在依然是。因此，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你们之间的关系，麻烦你认真、礼貌的称呼她。关于这两点你要申辩吗？”叶谨言一时间被说的哑口无言，在回过神之后不禁懊恼的瞪了她一眼，说：“我无需申辩，更懒得与你争辩。”同时嘴边又接着小声道：“我又不是幼稚儿童，真无聊！”虽然她的声音小，可萧陌还是听到了，不禁为她孩子气的可爱轻笑一声，宠爱的看了一眼这个别扭的女人。
　　“你来啦！”陈惜言本来还在床上睡着，可这些年在她走后都睡不深，有点响动就醒了。有的时候甚至会在半夜醒来，然后一个人不开灯的独坐，就那么想着她，想着从前。因此，在谨言敲门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不太想打扰她们说话，就装睡给她们空间。这会子看谨言被萧陌逗得窘迫，就忍不住开口为她解围了。
　　听到她的声音，谨言很快来到床边，问道：“你醒了！觉得身体怎么样？要吃什么？我去买。是吃徐记的米粥，还是小城餐店里的小笼包，还是…”“好啦，我没关系，你别这么紧张。来，坐我边上。”谨言立刻听话的来到她身边，并且在她的的示意下跟萧陌换了位置坐下，那样子像幼稚园里的乖宝宝，巴巴的等发糖。萧陌见她今日格外乖巧的样子，本来的担心不由得彻底放下。“在你来之前，萧陌就已经照顾我吃了早餐，只是我后来身体困倦，耐不住，便又睡了一会儿，刚刚才醒而已。”听陈惜言这样说，谨言心中怕是因自己进来才吵醒她的担忧才淡了几分。在内心夹带犹豫的状态下，谨言拿出了那本日记。陈惜言看到后目光闪烁了几下，便开口道：“你看过了？”那语气带了份笃定，使谨言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她马上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未经允许就擅自动你的东西，可是..”陈惜言笑了。她说：“说到这应该是我道歉呢。之前状况发生的太突然，人老了不中用，昏过去之前，对这本日记我也只能做到草草放于茶几上。还好你回去了，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讲，让你把这本日记收好。这本日记是你母亲写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点吧。你应该没看完吧？”叶谨言点了点头，她说：“我想边听边看，或许我会明白更多。”陈惜言带着微浅的笑意，转头看向窗外，说道：“在你刚出生那天，她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然后告诉我放日记的地方，让我拿来，与我共同分享她的小秘密。没想到现在换成了我跟你，她应该会很开心的。现在我把这本日记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啊！我想这是我们能给你最好的东西了。”谨言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因为这时她的心是如此苦涩，像黄河只能载着黄沙远去却无法挽留，是那么直白，心只能不甘的嘶吼咆哮，沉重的连声音都无力振鸣了。

　　陈惜言一直将目光锁在窗外，在看到半扇蓝天、半扇绿叶的景致中，又再次延续了那个故事…
　　“时间在有些人眼中是遗忘过去的良药，在有的人眼中是陈酿的催化剂，而在我的眼中是一把钝刀，它将我内心深处的秘密一遍又一遍的浅浅划深。在那漫长却又好似短暂的岁月里，我们只是在□□上就学习方面谈了两三遍。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只有在初二那年暑假我们的一次交流。那是她唯一一次主动联系我。那次她用一种十分沮丧的语气告诉我，她跟父母吵架了，在房间的床上落泪。那一瞬现实再次提醒我，我的错误。我只能用焦灼的心态面对她需要我安慰的渴求。那时的我该发现点什么做点什么的，这点在她的日记里有提到。不过对于那时的我，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的我，甚至连事出的原因我都不知道问了没有。现在想想更加记不清了。我想在对女孩家心事了解探问的这点上当时的我真的太失败，我简直不算一个女孩！如果当时的我没有那么笨拙，当时的我刨根问底，当时的我及时的出现在她身边，是不是我们就不会错过那么多？是不是我们就没有之后的那么多伤害？是不是很多事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