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爱》修道君

24、醉酒

　　在晚风中，在夜幕里，总闪着不灭的灯火。空中弥漫着浓重的烧烤味，羊肉串在烤架上滋滋作响，人群在这一个个简易的帐篷中来往穿梭，夹带着喧嚣、生气，以及热闹背后的悲欢别绪。
　　我们一罐一罐的向自己的胃施加压力，狠狠地虐待它，就像它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是仇敌，只是一个情绪发泄的道具。我们一言不发，三个人像陌生人一样。没有劝慰，没有交流，只有沉默的相伴。或许我们是一体的，又或许并不是，地上四散的易拉罐不知道算不算证据。桌上摆着早已冷却的烧烤，让人生厌，如同死去的灵魂与麻木的心。
　　沉默总会打破的，由载不下更多悲痛的那个人打破。
　　“我就这么看着她走出去，我是不是一个傻瓜。”阡陌醉眼朦胧的看着我和刘辛。
　　“你只是太在乎她了。”我避开了她的目光。
　　“在乎？哈哈，惜言，你告诉我，人为什么会在乎呢？为什么会有爱情这玩意儿？更可怕的是它发生在我们身上？女孩？哈哈哈…”我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失态，哪怕萧潇打了她一巴掌，哪怕萧潇在之后一次次拒绝她的追求和爱护的时候，也没有。
　　“阡陌，你醉了。”
　　“我很清醒，你应该明白的。她跟别人走了，我怎么可能醉，我怎么能醉。酒这东西最讨人厌的时候就是当你想醉的时候，你永远不会喝醉。我一遍遍的骗自己，她其实是喜欢我的；我一遍遍骗自己，她只是顾虑现实，她只是在担心未来；我一遍遍骗自己，只要我努力让她看见我的真心，她就会给我一个机会。但现实是我骗不了自己，永远也骗不了。
　　她喜欢他，甚至是爱。她的眼睛注视着他，她的世界都因他盛开。她今天那么漂亮，却是为他精心打扮的。哪怕我再怎么努力我都没办法让她的目光因我停留。我没办法正大光明的跟那个男人说：‘嘿！这是我喜欢的女孩，把你的手拿开！’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喜欢她！哪怕她的幸福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哪怕她把我的心一遍遍碾碎，我就是喜欢她！我就是个傻瓜，我就是个傻瓜！”一罐青岛啤酒很快被她灌完，然后绝望的从她的手里滑落，像一个溺水的人放弃了自救。泪从她的眼角失控的滑落。
　　我什么都没说，另一罐青岛在我的手里结束它的使命。
　　“惜言、刘辛，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以前我最看不起那些为爱要死要活的人，觉得为了爱情这东西，把自己变成一个傻子，变成一个疯子，很愚蠢。现在才发现，爱情就是有这魔力啊！我控制不住，我的心真的裂成了两半，是生生撕开的那种，我快疯了！她怎么可以头也不回的就跟那个男人走了，怎么可以！你们谁能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怎么才能把那些该死的记忆忘记！怎么才能回到从前的样子！我讨厌她，我讨厌她，可还是忍不住爱她，忍不住……”她一边说一边流泪，狼狈的像个乞丐，那狠狠攥着胸口的手，毫不留情的收紧，似乎巴不得从那个胸腔里抓出跳动的心脏。
　　我还是沉默，但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她说的，我懂。因为，这些也是我的心里话。我好累，为什么我们放不下？
　　“为什么我们会把心交付给性别相同的人？为什么现实已经如此无情了，我们却还相互伤害？为什么她不喜欢我？为什么呢？我可以改的，我可以改的！只要她给我一个机会！只要一个机会就行。可为什么那么难？为什么呢！只要她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做任何事，哪怕为她去死！我只是想爱她。萧潇，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她的脚边又多了一个酒罐。它们堆积着，那么丑陋，却藏着一个人所有的心事，多讽刺。
　　“够了！叶阡陌，你XX该醒醒了！”刘辛突然从她的位置站起向阡陌走来，她暴躁的扔掉手里的啤酒瓶，用力的拽着叶阡陌的领口。她气愤地看着她，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和酒瓶落地的破碎声，让我从半醉的悲伤中清醒过来。而阡陌只是麻木的看着她，一动不动。她还在自己的世界出不来。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孩要死要活，这是你吗？叶阡陌！你告诉我，这是你吗？以前天不怕地不怕，跟我一起闯祸踩线、无所顾忌的叶阡陌去哪了？你的自尊呢？你的骄傲呢？为了她就甘愿放弃、自甘堕落了是吗？
　　而且你真的爱她吗？啊？要是爱她今天为什么不大声的告诉所有人？要是爱她为什么不从那个男人手里把她抢过来？要是爱她为什么要眼睁睁看她离开？别XX告诉我，爱一个人是不会强迫她、不会让她两难这种话。你连对她说真心话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爱！”刘辛越说越气愤，一向注意人前优雅的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毫不顾忌的爆粗口。
　　“你不懂，你不了解！因为爱她，所以不愿意她有一丝的不情愿和难过！我怎么舍得那样对她。我喜欢的人，谁都不能伤害她，连我也不行！”阡陌目光坚定的看着刘辛。她没醉。
　　“啊哈，那你可真是高尚！然后呢？看着她在别人的怀里幸福，而这一切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觉得她在乎你在乎的这些？你觉得她会因为你做的这些受到感动而对你动情？你和惜言，都是大傻瓜。你以为只有男人会玩备胎这种手段？你……”刘辛的残忍第一次指向我们。
　　“够了，闭嘴！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她不是这样的人！”阡陌此刻就是一只炸毛的狮子，凶狠坚决地捍卫她心中所爱的名誉。
　　“你还不明白吗？她不爱你！不爱，就是不爱！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做得有多好，做再多也没用！女人的心是可以比男人的更残忍坚硬的，今天已经够明显了。如果她有一点对你的在乎，就不会这么伤害你的心！她那么对你，你还一味为她考虑，对她念念不忘。阡陌！这已经不是爱了，是枷锁！是你的锁链！是你给自己的伤害！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得那么低？你和惜言，其实很耀眼啊！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们，为什么你们只把目光放在她们身上，让自己低入尘埃呢？这真的是爱吗？这是你们心里寻求的爱吗？”刘辛看着阡陌的执拗，看着她难掩的低落，眼中也溢满了泪水。这是她珍视的朋友啊！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看着刘辛落下的泪，阡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她用手轻轻擦去她的泪水，无力的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对不起，我不该吼你的。可是刘辛，我没办法不去爱她。从我对她动心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我这一辈子大概只会爱她了，也只会这样爱一次。只有一次。我能怎么办呢？它不随我控制，多调皮。”阡陌戳着心口。
　　“但是，你说得对，哪怕我再怎么爱她，也不该因此失去自我。我是谁？我是叶阡陌。我怎么能被爱情轻易打倒，向它屈服呢。今天，我已经明白她很在乎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很爱她，还很优秀。她会幸福的是吗？我只是……只是不甘心罢了。我有些累了。或许我该祝福他们？你们觉得呢？我一定会放下她的，对吗？我会放下的。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时间。然后做回以前的叶阡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自由自在的叶阡陌。”阡陌双眼迷蒙，似乎真的醉了。那眼中闪动的泪光，让我对萧潇和周鸣深产生了一股愤怒，但无处发泄。刘辛放开了她的衣领，疲惫的靠着她坐下，拿起了酒瓶。我大口的喝了一口酒，好苦。
　　随着酒精对我大脑的侵袭，我的脑子开始混乱。叶梦凡、顾池、叶梦凡、顾池，他们在我脑海不断闪现。我不想想到他们，可我无法监管我的大脑。我不断地想到以前，想到重遇时的初见，想到她在我背上的温度，想到她给我喂食时的目光，想到那天晚上她的侧脸。这一切的一切，压在我的心头，好重。重到我放不下。像阡陌一样，我放不下。我的脚边也堆起了一堆酒罐。
　　我们就这样相互依靠着听阡陌说着她的心事，然后一罐一罐的喝下惆怅、痛苦、迷茫、悲伤，似乎这样就有力量继续戴着面具走下去。其实我们都明白，明天还会一如往昔，我们一直骗的还是自己。再然后，我和阡陌踉跄的迈着步子往回走。刘辛一边小心看顾我们的安全，一边匆忙的打电话让玉洁她们出来帮忙。看着酒量好的她对我们两个醉鬼无可奈何，我和阡陌不厚道的笑了。
　　今晚的月亮好圆，可心都是碎的。比不上。三个人的影子在它的下面慢慢拉长，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