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以为我被绿》云起南铃

50、第 50 章

　　就连海蒂都不记得乔什的生日，当然也别指望希瑟记得。所以乔什十五岁生日那天，开始的时候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那天，希瑟依旧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床，磨磨蹭蹭刷完牙洗完脸，泡了个澡，又挑了身漂亮的连衣裙，踩着小皮鞋下楼时，餐桌上果然没人——没工作的时候，她爸起得比她更晚；海蒂忙着案子时常早出晚归；乔什则吃完去上学了。
　　她其实搞不明白，学校里有校车，家里也有车有司机接送，早上的时候可以睡久一会儿，可偏偏乔什就每天早早起床，骑自行车去学校。
　　她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乔什吃东西时，会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带壳、带骨的东西，吃完之后一点儿不弄脏自己，残渣都规规矩矩放好。
　　这样的性格，在学校里肯定会被人排挤的！
　　就算希瑟还在上小学，也明白学校里大家会抱团、分群混的道理，这种情况在中学阶段最多了，像乔什这种虽然学习好，可不怎么搭理人的，大约会被归在“怪胎”那一类。
　　当时希瑟就在心里叨逼叨：这种人在比弗利出门会被人骂的！

　　其实也的确如她猜测的，乔什在新学校里没有什么人缘，因为平常他不会邀请人来家里玩，也不会出去和伙伴玩，相比较而言，希瑟简直就像一只飞舞在比弗利星二代富二代圈子里的小蝴蝶，今天在家办一场小姐妹的睡衣派对，明天出去参加露营活动。
　　但好像乔什一点都不对此感到伤心难过，也不会焦躁。
　　反正，在当时九岁的希瑟看来，乔什就是个格格不入的怪胎，还很突然地闯进了她的生活中。

　　小学生希瑟比中学生乔什要更早放学。那天她和学校里的朋友莉莉安吵架了，所以拒绝去参加有莉莉安参加的下午茶聚会，直接回了家。
　　乔什到家时，她正在给做饭的阿姨捣乱，试图把那些胡萝卜都扔掉。
　　乔什就拎着他的书包，和一个跟他一点儿都不相符的玩偶，推开了家里的门。
　　希瑟不怎么喜欢他，可对他拎着玩偶回来十分好奇。于是她放弃了跟阿姨捣乱，眼巴巴盯着乔什看。

　　她想要什么的时候，不用哭闹，只要冲爸爸眨巴眨巴眼睛，作出可怜的样子，爸爸就会买给她。所以她习惯性地在遇到问题是先摆出这副姿态来。
　　因为对乔什的偏见，这还是希瑟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乔什当场就愣住了，那只玩具熊的耳朵被揪成一团。
　　他十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熊递给希瑟，问：“你要吗？”

　　大约乔什以为她难得的示好是为了这只熊，但其实希瑟有一整个房间用来放各种各样的毛绒玩具，同样的熊她有好几个，她其实并不想要那只耳朵已经被捏得变形的熊。可是希瑟还是从乔什手里接过它，摆出一个萌萌哒的表情，乖巧道谢：“谢谢你。”
　　乔什看上去不是很自在，回避着她的眼神，略略点头。
　　在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后，希瑟就开始“进攻”了。她歪着脑袋问：“乔什，这是学校里哪个女孩子送你的吗？”
　　她心中却一点儿没觉得有这个可能。中学女孩儿谁会喜欢这种疑似有强迫症的书呆子呢？尽管他长得不差，可这个性压根儿不是一般美国姑娘喜欢的类型。
　　乔什证实了这点，他老实回答：“不是，这是老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学生资料包含了出生日期，所以老师知道他的生日很正常。那种很贵的私立学校，虽然不是每个老师都会给班里所有孩子准备生日礼物，可真有这种老师也不奇怪。
　　所以乔什的十五岁生日，是由一个和他认识不到两个月的老师庆祝的——如果送个熊玩偶就算庆祝的话。

　　在希瑟心中，生日可是个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日子了，她的生日甚至要比圣诞节还要重大，因为圣诞节时安娜可不会回来，但每一年的生日，约翰、安娜都会一起为她庆祝。她会收到很多礼物，会在家举办一场小派对，邀请来全班同学和一堆熟悉不熟悉的小朋友们。
　　既然她的生日如此重要，别的小朋友的生日对他们自己和父母亲朋来说，当然也一样重要了。
　　所以她很难想象，乔什的十五岁生日，海蒂甚至没有提前回家。
　　那海蒂准备蛋糕了吗？准备礼物了吗？
　　希瑟回想了一下，她回家的时候去冰箱翻饮料来着，没见到什么生日蛋糕，那么蛋糕和礼物，海蒂回家的时候会直接带回来吧？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乔什，可是既然是对方的生日，那礼物还是要送的。
　　希瑟打了声招呼，就抱着那只熊回到二楼，打算在玩具间里找个礼物送出去。
　　可是她是十分有少女心的女孩子，无论是各种可爱的毛绒玩具，还是漂亮的芭比娃娃，都不适合送给一个十五岁男孩作礼物。希瑟翻了半天，没能找出适合的东西。
　　以往送给男生朋友的礼物，都是提前去准备的，什么玩具模型、球星签名...这些突然间都搞不来呀。

　　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什么，又跑回自己的房间，翻出一张之前手工课剩下的卡片纸来，用彩笔画了个皱着眉的男孩儿，乱七八糟画了一堆装饰的线条，然后在纸张背面写上粗粗的一排字：“祝乔什生日快乐”。
　　这就是乔什十五岁生日那天收到的第二份生日礼物。
　　实际上，这是那天他最终拿到手的唯一一份礼物，因为老师送的熊，被转送给了希瑟。
　　接过那张丑兮兮的卡片时，乔什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略显笨拙的笑容——这大约是因为他很少笑，所以关于微笑的弧度把握得不太好。

　　只是他的十五岁生日，比希瑟一开始以为的还要惨。
　　海蒂压根没带什么礼物和蛋糕回来，实际上，那天她压根没回来。
　　她的一位委托人出事了，被渣男前夫给毒打了一顿。因为那名委托人没什么钱，父母兄弟也不在周围，所以只能打电话寻求海蒂的帮助。海蒂打了个电话临时告知他们，她得在医院待一晚，到明天才能回家，让他们不用等她回来吃晚饭。

　　叫希瑟说，海蒂真得很伟大，可是又真得对乔什、对家庭不够关心。

　　也许乔什习惯了妈妈的忙碌，得知电话内容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刻意忽略了他眼底的失望。
　　可是希瑟不能理解。
　　今天是海蒂儿子的生日呀！就算那位委托人无法找到帮忙照顾她的亲友，那海蒂也可以聘请个护工什么的暂时看着，明天再去了解情况。
　　可是海蒂表现的，就像她压根不记得乔什的生日一样。

　　就在那时，希瑟突然觉得，约翰和海蒂的婚姻不会持久的。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认为爸爸会再次离婚这一点，而是她突然从情感的角度去剖析大人的感情了。
　　她只是有个概念，爸爸结婚离婚很多次，所以很难拥有长久的婚姻。但这次她的想法是，即使短期内爸爸被海蒂吸引，时间长了，也会受不了海蒂不顾家庭、不顾孩子的事业心的。
　　约翰.福克斯出了名的宠女儿，甚至做出过在演唱会中途，听到希瑟生病的消息，立即终止演出的事儿来。
　　这和海蒂完全相反。
　　约翰刚开始认识海蒂时，海蒂的人性散发出夺目的光辉，却掩盖了她在家庭方面、在自身情感方面的不足。
　　他们也许对对方产生了爱情，可终究不适合在一起。

　　当时希瑟想，自己大概可以考虑一下职业规划问题，不用去上什么该死的形体课了，等长大去做个情感顾问啥的也不错。
　　这个计划在搜索了情感专家需要心理学学位时戛然而止。
　　嗯，比起动脑子，她宁愿动身体。

　　在经历了那个在希瑟看来算得上“凄惨”的生日后，希瑟对乔什的观感好了许多。他再也不是那个什么“抢了本该属于我的关注度和爱的狗屁哥哥”，而是“从小没人关心的小可怜”，尽管乔什自己似乎压根不这么想。
　　不得不说，这激发了她的同情心。
　　当你对一个人起了同情心时，就很难再去讨厌他了。
　　他们的关系，似乎就这么缓和了——不到什么亲密的哥哥妹妹的地步，可是至少希瑟不会故意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