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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颗糖 ...

  •   七月的晌午,烈日炎炎,灼热的阳光如针尖扎在身上。
      绿褐色交接的田埂上,女人纤细白净的手缓缓抓住了田间的杂草,黑色的镰刀不太熟练的割了一下,杂草没断。

      “嗤。”远处落下不加掩饰的轻笑,徐佩秋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幽深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对方,淡漠冰冷。
      她抓着杂草的手不知不觉握紧,细长的骨节用力后,关节泛起青白的颜色,凸起的指关节弧度完美,骨相漂亮,雪白的肤色在杂乱的野草间分外惹眼。

      徐佩秋掩在稀稀落落野草间的黑眸内勾外挑,里里外外都散发着一股子魅惑气息,而此刻,那双妩媚的眼格外冰冷,冷到即使隔了一片距离,刚刚发出嘲笑声的张慧兰后背生凉。

      张慧兰远远与徐佩秋对望着,三秒钟后,她心底无端升起慌乱的情绪。她掩藏好脸上的不屑,挤出笑容朝徐佩秋走过来。
      徐佩秋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情绪,她挥动镰刀,手间的野草被尽数割断,她淡淡的将猪草扔进背篼中,低着头一言不发顶着烈日继续与猪草奋斗。

      她神情专注,脸上的汗顺着雪白娇嫩的肌肤慢慢往下,落在滚烫的土地上,“嗞溜”一声,瞬间被炽热的温度化为一溜儿白烟。

      张慧兰走近后,她蹲下身来,准备伸手拉起徐佩秋。徐佩秋察觉她的动作,飞快躲开,动作快得张慧兰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手僵硬且突兀的停在半空中。张慧兰眼中划过恼羞成怒的情绪,她站起身来,面上多了不耐烦:“佩秋,回家吃了饭再来割猪草吧。”

      徐佩秋没动,她伸手抓住一把野草,动作狠绝利落的割好一把,头也不抬扔进背篼以后,侧身抓起另外一把野草。

      张慧兰被无视得彻底,她抿抿唇,压下心里的烦躁:“佩秋,对于你爸的事情,我也觉得很为难,毕竟你爸犯了那么大的事儿,连你现在都……”

      “你先回去吧。”徐佩秋停下动作,蹙眉打断她的话。

      “什么?”张慧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徐佩秋抬起头来,掀了掀薄薄的眼皮,她目光冷淡,透着直白的疏离:“我说,你自己回去。”

      说完,她不再理会立在她身前的人,埋头专注的扎住野草,一把一把的割好放进身旁的背篼。割完一小块,她干脆侧了侧身,背对着张慧兰,完全无视身后的人。

      张慧兰深呼吸一口气:“好。”
      干脆利落的转身,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待人走远,徐佩秋停下手中的动作,猛地将镰刀扎进脚下干硬的土地中。她咬着牙,手中的野草被她抓得挤出了绿色的草汁儿,野草长着细小的刺儿,徐佩秋吃痛,立刻松开。

      她张开手,白白的掌心分纹路很少,透着健康的淡粉色,此刻,白皙的指腹接二连三的冒出了血珠,在一片白色中分外扎眼。徐佩秋握住手,轻咬着牙,定定地望着越来越远的女人的身影。

      烈日下,无人的田埂上突兀的落下一声轻笑,有着三分自嘲,两分轻松,以及几分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后悔的情绪。

      “回来了啊。”徐佩秋眯起眼睛,直直盯着刺眼的太阳,久违的,她向往了无数个岁月的,一切都还来得及的那个时候。

      她缓缓闭上眼睛,直到一片阴影挡住了她的脸庞,徐佩秋睫毛颤动睁开眼睛,长久盯着刺眼的太阳后,她的世界一片模糊。缓了至少半分钟,她终于看清了身前立着的人。

      身形瘦弱,模样清秀,约莫十五岁的模样,长而黑的头发乱糟糟的搅着,凭白破坏了那分青涩的少年感和周正的五官。
      这位长身玉立,一脸不耐的青涩少年是曾经午夜梦回时,让她觉得分外抱歉的亲弟弟:许困。

      许困的表情痞里痞气的,消瘦的脸蛋透着淡淡的不耐,他见亲姐眼神清明起来,蹲下身子:“你中邪了?大中午的不割猪草盯着太阳看。”
      “你以为你是野花,晒了太阳就有人帮你割猪草是不?”

      徐佩秋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她不客气的把手中的镰刀递给许困:“嗯。”

      “徐佩秋!”许困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他喉咙发出低低的吼声,吼完以后,却接过了徐佩秋递过来的镰刀。
      许困瞪着亲姐,徐佩秋白皙的脸蛋被灼热的阳光晒得发红,汗水和草籽,合着湿润黏糊的头发一起贴在徐佩秋的皮肤上,模样狼狈。

      徐佩秋松开握住的手,把冒血的手指递给他看:“猪草上有刺,我流血了。”

      “……”
      许困瞥着她指腹早就止血的地方,冷笑一声,认命的帮她割着剩下的猪草。许困一边割一边说:“你是不是故意留给我割的?这一整块田,你连一半都没割完,你不想要工分了是吧?”
      “要是被那些人看见,不知道背后又要乱说你什么。”

      徐佩秋淡漠的瞳孔逐渐有了温度,她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多亏我有你这么个好弟弟,不然我徐佩秋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次了。”
      许困闻言回头看向她,徐佩秋微微挑起眉梢,许困想说的话被她提前说完,他被噎住找不到话头,回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伴随着割草的声音,徐佩秋看向远处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

      她重生了。
      她,徐佩秋,一个被冤枉杀人,一个被关进监狱整整十年的女人,重生了。

      徐佩秋漆黑的眼睛像是淬了冰,哪怕在这炎热的七月份,也无端让人后背发凉。
      许困回头,一眼看见她幽深冰冷的侧脸,许困盯了半晌,是不是又有人背着他欺负徐佩秋了?

      不知是因为烈日,还是因为重新拥有了一次生命,徐佩秋渐渐眯起眼睛,眼神和缓下来。
      旁边的许困已经割了一小片地,他一边割猪草一边碎碎念:“那个张慧兰,她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有那个下乡来的知青,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昨天我还看见张慧兰给周怀庆送水擦汗……”

      许困的声音猛地停下来,像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许困慌张的回头,正好对上徐佩秋清亮的眼睛,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徐佩秋勾勾唇:“嗯。”

      嗯?许困茫然,这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许困正想试探,他看见徐佩秋从烫人的田坎上爬起来,走到一旁的树下重新坐下,风一吹,徐佩秋脸上斑驳的光影也随着晃动,还……挺好看的。

      许困觉得,他亲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更冷静了,不再像是会为了周怀庆那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样子。

      徐佩秋见他盯着自己看,她微微抬起下巴,点了点他身后的一大片杂草:“我饿了。”

      许困咬着牙,从洁白整齐的牙齿间挤出几个字:“徐佩秋!这是你该干的活儿。”
      听起来咬牙切齿的,像发狂的幼兽。

      徐佩秋眼里逐渐染上笑,她用老母亲般的眼神慈爱的看着许困:“我知道,等你割完猪草,我回去给你煮鸡蛋吃。”

      许困回头,小声嘀咕:“不是说要拿去卖钱吗?”

      若是以前的徐佩秋,确实会把鸡蛋存起来偷偷拿去黑市卖钱。然而,那只是以前,以前的徐佩秋就是听了周怀庆那个男人的鬼话,提着一篮子鸡蛋偷偷去卖,没想到被人捉住了,周怀庆对她使了一个又一个的手段,费尽心思把她弄进去,又费尽心思把她弄出来,可真难得。
      男人心机深沉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徐佩秋休息充足以后,伸了个懒腰,一笔账一笔账,慢慢算吧。
      她不急。

      亲弟弟还在,就够了。

      徐佩秋的母亲在生许困的时候死掉了,临死前,她一定要儿子随她姓,所以许困便随了母亲姓许,徐佩秋则随父亲姓徐。村里人都说许困是个克母的,是个不祥的扫把星,在村里备受孩子们的欺负。也幸好许困是个刺头儿,谁惹他不高兴,就算会被别人打死,他也会在死前从那些人身上咬下几块肉。
      久而久之,倒没人敢随便惹他了。

      哪怕后来两人的父亲在被人冤枉一头撞死后,村里有不少人垂涎她的美貌,但碍于有许困这个小凶兽在,也规规矩矩的不敢公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徐佩秋歪着头,定定地看着许困割猪草的动作,她好像记得,那年父亲起草“章程”,后来又出事被人供出去时,周怀庆都有插手。徐佩秋眯起了眼睛,新仇旧账,一并算吧。

      她闭上眼睛,缓缓舒了口气。

      许困是个干农活的好手,没一会儿就割完了这片田的猪草。许困背起背篼:“走了,还傻坐着,你不热我都觉得热。”

      徐佩秋闻言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也热。”

      许困心说你热个屁,一上午就割了这么一小片地方,剩下一大半全是自己割的。
      不过碍于徐佩秋今日看起来情绪不高,他咽下了口中的话。

      两人快到家时,村口突然热闹起来,许困放下背上的背篼和猪草,打开门率先走进院子:“听说这几天有部队到咱们村歇息,未来几年还有军队打算在咱们这几个村附近演习,估计是那些军人到了。”
      许困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划过一抹羡慕和憧憬。

      “哦。”徐佩秋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进门前,她随着许困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见最前头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感觉到对方迅速看过来的视线,轻轻淡淡的打量着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开文啦,这次是个小甜文,今天惯例留言发红包~希望小可爱们多多收藏评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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