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晓梦迷蝴蝶》应梵莘

4、小跟班

　　直到第三天，老管家让顾念念拾掇好小少爷的文具（也就是我们古代的文房四士），然后跟着少爷们一起到私塾，照顾好小少爷的饮食起居，她才明白自己小跟班的功用。

　　小跟班！而今，自己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只配做小跟班的孩子。

　　这个定位相当的准确。

　　古代的什么四书、五经、训诂、音韵，自己学过的，背过的也不过是皮毛。面对这些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引经据典还头头是道的少爷们，自己也只有提鞋的份了！

　　她只得默默得站在教室的最后面，听着看着这群人摇头晃脑，觉着好笑，又气恼。

　　私塾先生倒也不把她当做下人，居然要她也坐下来一起听课，气得庄小少爷吹鼻子瞪眼看着她。
　　谁让自己现在寄人篱下呢！要是搁以前，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不过，好像顾念念这个人物的强项就是忍气吞声吧？顾念念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只当是回到了高中的语文课，认真地听语文老师讲课。

　　语文老师？

　　啊，就是那个刚刚从A市国家重点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啊。上第一节课就背着个背包，晶莹的水珠得意地躺在他俊朗的眉峰上。倒不是紧张，像是长跑了刚刚歇住脚。他抽出背包里的大口杯，便咕噜咕噜地喝开了。下面炸成一锅粥，几个小女生却痴痴地望着他。顾念念就是口水掉得最多的那个小妹子。

　　接着他便跟大家普及“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科普知识，各种奇趣见闻被他绘声绘色描述出来，活灵活现地铺展到尚未怎么开阔世面的毛头孩子面前。怎能不让人倾心？

　　至此，便爱上了语文。爱得死心塌地。主动找班主任要求要卸下自己组织委员的职务，想要担任语文课代表。自此，语文老师的水杯里的水由她盛、语文老师亲手阅的作业本都由她亲自去领……

　　甚至托妈妈发动许多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朋友关系，居然请得他为自己辅导功课。到头来也只怪自己高考失利，虽是填报了他那所大学的汉语言专业，却无赖因为几分之不过好歹，也是和文字沾一点边，也是和语文沾了一点边！现在倒好，掉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想和文学沾一点边，才发现自己的距离却是如此之远。两耳嗡嗡地直叫唤，书院里先生的声音也随着飘忽起来。

　　“荀子在《劝学篇》开篇曰，学不可以已。真可谓是先生之大义也，与孔圣人之观点亦有异曲同工之妙啊。那到底是谁道高一筹呢？”先生的两只眼眯起来，摆弄着他的戒尺，走到庄小少爷的桌前，敲着，“相如，你来回答。”

　　庄知贤回头看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跟班一眼，扭过头来对先生说道，“先生，这是我们家新来的书童，贾多宝。貌似他对读书有不同的意见，先生我们可以听听他见解吗？”

　　先生看了看埋头深思的顾念念，又敲了敲她的课桌，说道，“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她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怔怔地看着先生，好像一朝又回到了大学课堂，玩手机正欢，被老师抓了个正着。她这反应，也着实把先生也吓了一跳，就在她猛地跳起来的那一刻，先生也抓着他的戒尺往后退了两步。

　　恍惚中老师应当是在说读书这个事吧，说荀子的《劝学》？高中重点课文，高考高频考点。

　　顾念念努力搜索大脑储存，约莫着应当能够背出来。可关键是，老师的问题是什么啊？看看左右，想找找支援，却是前面两位少爷偷偷地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看着这孩子的迷乱的眼神，先生知又是被这庄家小少爷给愚弄了，便对顾念念说道，“罢了罢了，你便是背出一篇关于读书的诗赋，便坐下吧。”

　　这么简单啊？那赶紧找一个最简单最简短的啊！在大脑迅速的搜索了一遍后，宋真宗的《劝学诗》跃然脑海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两位少爷一阵哄笑，先生的脸也给气得煞白，质问道，“早听说庄府新来的书童也是读过几天书的，这就是你读的吗？鄙人我孤陋寡闻了，请问这是古往今来那位高人的高作啊？”

　　“这不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这他们不会是宋朝以前的人吧？皇帝老儿的大作都不知道啊?唉，都怪自己这几天忙着帮庄小少爷弄什么读书计划去了，还没好好审查自己来到了哪朝哪代呢！

　　吱吱呜呜了大半天，她才说道，“这是，这是儿时和几个伙伴常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拼凑起来的……”说得自己好像不是小屁孩一般。

　　“还儿时，那现在你是几时呀？”庄知贤笑嘻嘻地看着她问道。

　　“那你给我们大家解释解释你这诗句呢？”先生平和地没有理会少爷们，继续和她说话。

　　“恩，解释啊？解释……就是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啊，读书好啊，读书妙啊，读书顶呱呱啊……”顾念念现在直想叫姑奶奶来帮忙挖个地洞钻下去！

　　“顶呱呱是个什么东西啊？”庄家另一个少爷嚷嚷道，接着庄小少爷也跟着嚷嚷起来。

　　额滴个神啊，顶呱呱都不知道……顾念念挠了挠头上的总角，皱着眉头看着同样皱着眉头的先生，觉着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太端庄哈，太非主流了！

　　于是，她重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荀子劝学言，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是学之道。论语有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说的大概就是此理。孔子又有云、云，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时习之者次也，说学习这事还是要看一个人是否天赋异禀，要是落人一步，也要笨鸟先飞。恩，他们这个说读书，无非就是在古代，哦在现今社会唯有学而优则仕，学而优则出人头地。读书人，我们叫‘士’，士大夫的士，他是我们社会的中坚阶层，上及庙堂，下至百姓。您老看嘛，在‘士农工商’里面，我们读书人就排在了第一位。我们真正的读书人就是为了通经致用，要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穷，穷也可以像杜工部那样，那样心怀天下、忧国忧民……”说完这一句，顾念念马上又犯难了：这群人知道杜甫是哪根葱吗？

　　却见先生抚弄着花白胡子，点着头，“小小年纪，有如此见地，实属不易。诗句是平淡无奇了些，但当继续勤勉学习啊！”

　　乐得姑娘脸上窜出了两朵小红花。

　　庄家小少爷却看了她一眼，气得直哆嗦，对着她轻轻地嘟着小嘴吐着，“马屁精！”三个字。顾念念却也懒得理他。可结果是到了放学，他也没有理自己，自己带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这不是显得自己这个跟班做得太不称职了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既受了人家家里的恩惠，当然要帮人家做事啦！都怪自己在课堂上表现什么嘛，又没有学分可以加
　　。
　　后面庄家另一个少爷庄知孝，用手指戳了戳她，害的她又差点跳起来，反手给人一巴掌，再大声呼喊，“非礼啊！”到最后只是大声“啊”了一声，瞪大着眼珠子看着庄志孝，一副遭遇了大色狼的样子。

　　可人家只是提醒她，“嗨，你还不快去追我弟弟啊，小跟班？小心我爹爹把你拉去关柴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