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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空想乌托邦 ...
“欢迎来到我的王国。”系着红色围巾的企鹅彬彬有礼地说,右眼故作风趣地眨了眨。
“放我下来,妈的。”如果我不是被粘在墙上,也许我会有更礼貌的回应。
企鹅就像耳朵不好使一样往前面探了探:“不好意思,我没理解。能重复一遍吗,劳驾?”
这家伙装模作样起来的嘴脸,真是虚伪得难以言喻。
我发现我与其他生物虚与委蛇的耐心已经降到了零,以前,并不那么以前的以前,我也是那种能在宴会上和讨厌的瓢虫寒暄五十个回合的选手。
那是优雅的风度,那是圆融的处世技巧,那是构建社交网络的必经之途。
但是蛙太郎让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把我小小的生命蛋糕,切一大块给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想给你草莓,我想给你樱桃。如果你偏向甜口而且不怕发胖,我也想给你所有的奶油。
我想着想着悲从中来。蛙太郎,我想蛙太郎。
可是我的两对翅膀被黏黏的物质粘在墙上,完全封死了我逃离的可能。
那只企鹅抖了抖身上黑白交间的丝质紧身长袍,挂起了一脸“用尽全力的漫不经心”式表情。他的鳍做作地刮了刮长袍的边缘:“咳,嗯。”
他的这一番拙劣演出让我不禁想要大笑出声。常年走在白神山地潮流前线的我,对这一套简直不能更熟。
准是听了什么函授时尚讲座的高论,“如果想要看起来毫不费力,那你就必须拼尽全力”云云,殊不知看起来只是更加凸显了内心的孱弱与灵魂的苍白。须知“毫不费力”绝对不是高三少女点灯拔蜡鏖战一夜能出来的成果,没有瀑流一样的金钱冲刷,哪里喂得出一个小小的人精。
企鹅阴沉地看着我:“你在嘲笑我。”
看,露馅了吧,疑神疑鬼的被嘲笑妄想。如果本身就不自信,那么一件没有虱子的无菌长袍也不可能让你真正变得强大。
他恼羞成怒:“你为什么不说话?嗯?你是不是也在嘲笑我?”
也?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明眼蝶怎么可能只有我一只。
他高高地仰起短而粗的脖颈,橙色的大嘴巴一张一合,尖厉地“嗷”了一声,映着黑洞洞的洞穴,越发显得变态了。
企鹅焦灼地扑腾着他的鳍,我差点想说没用的,放弃吧,你们这种动物不可能飞的。但是我虽然不愿意曲意迎合,却也没傻到自讨苦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那边发疯。
他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样转到我眼前,尖尖的嘴从我两根触角间直直地插进墙里。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近距离看,原来他有点斗鸡眼:“你笑我,为什么!”
我能说是因为他内斜视吗?
于是我严肃地回答他道:“我根本就没有笑肌。”——噗。
企鹅艰难地把自己的嘴拔|出来,疑神疑鬼地看着我,像是精神很不稳定的样子。
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的飞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因为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算是个入侵者?所以作为这个世界的……不管是什么东西吧,姑且称之为管理者,就要拷问我,鞭打我,奴役我,抹杀我……?
不妙,怎么触角有点激动地绷直了。
这时,我才发现,开口闭口“你哥我”的熊大憨,已经静静地在旁边跪了不知道多久了。
他一点也不像那个如果有人设那么口头禅一定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当捡则捡古非今”的□□大佬了,他就像条怯弱的虫子,向着企鹅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低下了头。
并且,企鹅走到哪里,他的头就像向日葵一样歪到哪里,活似脑门上装了红外探测器,果然还是那个鸡贼的他。
企鹅踹了一脚熊大憨颇具弹性的大肚皮,然后掸了掸自己的袍子,阴森森地一笑:“你瞧不起我,没关系。”然后他举高了双鳍,像个典型性反派一样啸叫着:“——那么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王国!”
什——
那一刻风云变色,幽深的洞穴一瞬间分崩离析,我身后的墙壁也在这一刻灰飞烟灭。狂风猎猎,刺眼的白光轰然炸开,像是一段冒险故事的开场。
企鹅站在潺潺流水满园青菜之间,志得意满地对着我微微一笑。
“请,这就是我的世界。”
我的翅膀上还存留着那种可疑物质恶心的触感,敬谢不敏道:“不,不用了,你给我指条出去的路就行。”
眼见着他那常年眯着的右眼快要因为被激怒而豁然张开,我识时务道:“……这个世界有什么特别?”
他慢慢地把眼皮子眯好,这才满意地背着手,一摇一摆地往前走去。
“现在我们正站在我的农场的中央,我们可以在这里种菜,收菜,然后偷菜。”
我迷茫地说:“什么?”
“偷菜啊。”他理所当然地说,好像偷窃在这里完全不违法一样。
虽然我对他的道德底线并不抱期望,但我以为有些朴素的道德法则应该是放之四次元而皆准,怎么……
他注意到我疑问的目光,像是再也憋不住内心的得意:“娱乐嘛,娱乐的事儿,哪能叫偷呢?”
行吧,好,来了这里,我就是罗马人。
我扑闪着翅膀,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前方是一个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舞台,总之,看起来村炮又很失足。
“想不想来跳个舞?”他优雅地向我一鞠躬,只是肚皮太滚,最多只倾斜了十五度。
我惊悚地甩动着触角:“不不不……”
这实在是心理阴影,想当年,我还是白神山地最可爱宝宝的时候,有一个奇迹般的中年妇女旅行团,背着一台收音机跑到我的家。我当时正在睡觉,突然间刺耳的音乐——不那真的是音乐吗——炸响:“亲爱的~来跳个舞~爱的花香会让你沉醉~”
我拒绝继续想下去,再次把两根触角接到一起做了个自我电疗。好多了,那种灵魂震颤的感觉终于压过了魔音带来的不适。
我,阿翼,还是那个阿翼。
我,不是什么“缠缠绵绵翩翩飞”,也没有打算和谁一起“飞跃红尘永相随”。
不错。
我大脑嗡嗡然地看着那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企鹅一步跨上红毯,陶醉而疯狂地扭动起来。
“来一起炫舞吧,炫舞吧,来一起炫舞吧……”
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古怪旋律,我的翅尖爬起一丝寒意。
诡异的,太诡异的。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大型的嗑|药Party,其中最疯狂的就是它的大脑,那只妩媚地扭动着的变态企鹅。
“呃,那个……”
还没等我说出下一个字,企鹅就狂欢一样从台上扑了下来,那样子活似张开双臂拥抱死亡一样 。
他整个人都嗨了起来,一把拽住我的触角,狂笑着说:“走,我们去飙车,飞车,你知道吗,飞——车,咻——地一下就能超越光速,你知道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被拽着往前飞,触角剧痛,痛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乌托邦,我的梦想乡!”企鹅充满感情地咏叹着。
他打了个唿哨,刹那间无数彩虹一样的塞车咻咻咻地飞过来,失控一样绕着我们四下乱窜,就像是彻底瘫痪的城市交通,又带着一丝绝望而血腥的末日气象。
我说:“你松手。”
他充耳不闻,狂笑着喊其中一辆看起来像鼻涕一样的车:“你,对就你,过来,带我们——”
我在他那摆设一样的耳孔旁大喊:“你他妈的停下大——傻——逼——”
我爆粗口了,是的。
我的语言不纯洁了,是的。
我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蝶了,是的。
但是,这一刻,我悲壮地认识到。
在蝶生的某些时刻,只有粗口才能完整地表达出你的心情,而这是躺在花瓣上吸蜜汁的虫宝宝不可能理解、也不可能预知的。
风声骤停。
企鹅在赛车漫天乱窜的车祸现场,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果然,你也瞧不起我。”
周遭光怪陆离的一切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空空荡荡,一无所有,白茫茫大地,真的很干净。
企鹅浮在半空中,面容像大地一样空白。
“你也瞧不起我。”他说。
然后企鹅开始疯狂地撕下身上的长袍,撕成一片一片的,像个崩溃的女主角一样天女散花。他疯狂地扯着自己身上的一切,大哭着喊:“对!这是你的!”
他扯下纽扣。
“这也是你的!”
他丢掉胸针。
“这也是我偷来的!”
他甚至开始抠自己的眼珠子。
“但是,但是啊——”他痛哭着拽紧那条红围巾,像是有无数难以发泄的痛苦。“我的围巾,真的,真的是我自己的……”
他伤心欲绝地喃喃着:“这就是我的所有。”
这种像是大坏蛋心灵独白的时刻,实在不应该插嘴。
但是,有蛙在等我。
我谨慎地说:“那个,我真的要走了,我那个,有蛙在……”
企鹅怔怔地抬起头,好像根本忘了我这只蝶的存在。他看到我,古怪地笑了笑:“你。你多好啊,你是自然界的儿子,亲儿子。”他自嘲地哼了一声:“反正不会有谁,像我一样是个弗兰肯斯坦一样的怪物。”
他突然站起来,一边转着圈,一边唱起歌来。
“一颗,是你的眼球;一颗,是她的珍珠。我用A的胳膊拼上B的血肉,挂上C的骨骼,啊,我是,我是父母不详的怪物……”
他转到了面向我的一面,幽幽地看着我。
“你真好啊,干干净净的新生儿。”
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似的一拍鳍:“那么我就把你解剖,用你的翅膀粘出我新的艺术。”
企鹅挂着噩梦般的笑容,脚下虚浮地飘了过来,伸出了他的鳍,仿佛是打算把我从中间撕成两半。
我悚然一惊,却蓦然发觉怎么都飞不起来!
我惊恐地看着那邪恶的眯眯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知道吗?生物在面临真正的恐怖时,大脑是会停止活动的。
我大脑空白地迎接着我的死亡,和我的肢解。
“呱——!!!”
就在那一霎,就在那一霎。
蛙太郎光明灿烂的怒吼犹如朝阳,冉冉升起在我的天空。
他那青翠得像生灵本身的身体破空而来,像一个真切的奇迹发生在我的眼前。
“嗨阿翼。”
千钧一发之际,他羞涩地看着我说。
我那个……我写完了!写完了以后我觉得不能把它放在存稿箱里!我得立刻发出来!所以就……
然后楼下的无邪同学真滴厉害,一下子就看破了我的隐喻!没错就是在说那个山寨的旅行熊猫啦,嘿嘿嘿。
总而言之像生命本身一样的原创力才是最令人着迷的不是吗!我爱原创!原创最美!原创的灵魂闪着光!哈特!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空想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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