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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传言 ...

  •   “不敢当,项姑娘。”殷玉珩说话不疾不徐,道:“别的不说,我只知道落水狗就该低调,似项小姐这般伶牙俐齿的,小心祸从口出。我记得,益州锦城那边的孟家,可是因为谋逆罪男丁被满门抄斩,女眷则充入官府为奴为婢,之所以会有这个下场,还是因为一位孟姑娘说要还是先前蜀国会如何如何。项姑娘和几位公子,千万要引以为戒才是。”

      刚才还斗志昂扬的项姑娘,听了殷玉珩一番话后,一瞬间泄了气,身为楚国宗室遗民,在新朝最该谨言慎行,此刻有再多嘲讽的话也说不出口,万一真把郑家气急到府衙诬告他们怎么办?能保住身家性命和一半家产已是不易,朝代更替,最悲惨的就是他们这些前朝宗亲,一个不小心就会背上谋反忤逆的罪名。

      看到项玉燕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郑玉妍可得意了,还是她姐姐厉害,一出手就打到七寸上了。“现在雨小些了,我们去看花。”殷玉珩把一把绘了桃花的油纸伞递给郑玉妍。郑玉妍冲项玉燕哼了一声,挽着殷玉珩的手走进绵绵的春雨里。

      与骄横的小妹不同,身为兄长的项建义抱拳郑重的向殷乘风兄弟二人道歉,殷乘风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不过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我和我的家人可以不计较,但不表示别的有心人不会放在心上。项兄身在是非漩涡中,比我们这些外人看得更明白才是。告辞。”

      郑家一行人离开之后,项建义便板着脸开始教训不懂事的妹妹,但碍于还在外边,许多话说不出口。项玉燕被长兄那“回家算账”的眼神吓住,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眼圈红红的,哽咽着快要哭出来。

      父亲还是荆王时,她还没出世,国破那年她出生,原本的安乐窝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下狱砍头的风险,她没享过荣华富贵,却要跟着一起倒霉,顿觉委屈的很,捂着脸嘤嘤哭泣。都怪明世安,要不是他带兵攻破国都潭州,她还是楚国宗亲,她会成为郡主,被江城一干下女仰望羡慕,而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只有看不到头的战战兢兢的日子,未来,她看不到一丝希望。

      离开避雨亭,郑玉妍把刚才的经历一股脑的倒给殷玉珩。今日项家兄妹也出门赏花,但天公不作美,下了今春以来最大的一场雨,不巧平日里互看不顺眼的两家人在同一个亭子下避雨,大的还好,小的是炮仗,一点就炸。

      项玉燕看到郑玉妍就来气,从她的名字,一直攻击到她再嫁的娘,还有祖上不知在何处的爹。郑玉妍又是个暴脾气,于是两个就吵上了,谁劝也没用。

      “说我不配玉这个字,她就配了,我呸!”郑玉妍对此耿耿于怀,玉妍和玉燕发音相似,为此项玉燕没少阴阳怪气的讽刺她,要还是过去,保不定让她改名。

      “哼,难怪楚国才灭十年,这旧地的人就把小朝廷忘得一干二净,一个劲儿的夸今朝好。似那般霸道无理,谁念叨?”郑玉妍狠狠地吐槽道。

      十年,可以忘记很多事,但还不足以让一个国家被彻底遗忘,诸如曾经存在于北边的燕国和西边的蜀国,旧地的百姓以及曾经的旧臣,已经密谋了多次复国和起义,虽然失败,但也算得上轰轰烈烈。至于楚国,江城作为曾经的旧地,城中百姓竟无一个念旧之人,说来也是楚国皇室太过昏聩不得民心之故。

      南方富庶,多是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之辈,曾经的楚国项氏便是如此。历代皇帝不思治理国家,只知享乐,下边官员投其所好,收刮各地民民脂民膏,帮着选美填充后宫,据说潭州的皇宫修得奢华无比,后宫佳丽有万人之多,皇家宗亲们吃的是珍馐膏粱,用的是金银,哪怕是湖里的石子儿,也是昆山玉石制成,至于臣属,自是有样学样,个个家中夜夜笙歌,酒池肉林。

      富了官宦皇室,苦了百姓,据说当年明世安带领大军攻陷潭州,收刮出金银玉器无数,比燕国和蜀国都多,今朝国库充裕丰盈,大半是楚国的功劳。不说潭州,只一个东湖便可窥见一斑。

      项玉燕的父亲项鸿承袭荆王爵位,这东湖原是荆王府的私家园林,其中广种珍奇花木,亭台楼阁遍布各处,可谓雕墙峻宇。新朝建立,东湖便朝百姓开放,成为游乐赏玩之地。后来修江城官府衙门,诸多名贵用料,还是从此地拆去的。现在的东湖染上市井烟火之气,却依旧可窥见当年的精致奢华。

      后来楚国国灭,举国百姓拍手称快,至于曾经的荆王极其后代,则是江城百姓重点监督的对象,要有半点不臣之心,无需官府出手,老百姓就能将其打死。

      项家和郑家不对付,还是因明世安之故,若非明世安等人带兵灭了楚国,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室贵族,而非现在落魄潦倒、夹紧尾巴做人的市井小民。项家恨殷乘风等人入骨,却不敢动手报复,是以这些年来维持着和气,但项玉燕是个藏不住的,一见到殷乘风兄妹就火力全开,且屡败屡战。

      “楚国被灭是老天长眼,他们自作孽不可活,我们不用管。”殷玉珩说,现在江城内还流传着历代荆王的传说,她听后也是庆幸,幸好楚国没了。

      “还说大哥这辈子注定是孤家寡人,断子绝孙!是可忍孰不可忍!”殷乘风在郑玉妍眼中近乎完美,从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但却他的婚事上,辩解起来很是无能为力,只盼着他快些破了谣言,把嫂嫂娶回来。

      殷乘风现在二十岁,殷秀娥在他十六七岁时便开始张罗他的亲事。他人长得高大俊朗,加上家有丰产,于婚事上很是抢手,但接连说了几门亲事,要么对象莫名其妙的生病去了,要么就突然出事,于是江城便有了他克妻的传言,就算再眼红殷秀娥的钱财,但也不敢拿女儿的命去赌,是以殷乘风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殷秀娥急得团团转,担心儿子日后真成为孤家寡人,就到附近有名的道士先生那里给殷乘风算命,结果说他是大富大贵之命,将来定会成一番气候。至于姻缘,倒没克妻那么严重,只是命里不该早娶,等他功成名就之后,姻缘自然就来,至于具体如何,道士先生没说。

      得了好结果,殷秀娥自是喜出望外,但为了不影响他的前程,便只和家人分享这份喜悦,外人面前未透露一分一毫。

      “大哥那样的人,何愁娶不到好妻子?外面那些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殷玉珩自是清楚的,打脸就该让人无话可说无可辩驳才好。

      “不说那家子了,我们去看花。”郑玉妍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走到长堤上看到雨中的樱花等,将刚才的不忿抛诛脑后。

      雨中的景致不逊平常,漫步花树下别有一番兴致,总算不虚此行。回到家时是中午,正好雨停。莫大娘正好做好午饭,姐妹两个见了便帮着端菜盛饭。

      下午雨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出不了门只得在家待着,郑玉妍坐殷玉珩身边,双手捧着脑袋看施予调箜篌的琴弦试音色。“明天拿到琴行去修吧,需要换几根弦。”检查一番后,施予说道。

      “也好,我顺便淘几本曲谱回来。”殷玉珩把箜篌收好,一架竖箜篌三十两银子,放寻常人家不会花这么多钱来给女儿培养一个不中用也不中看的爱好,不过殷秀娥不同,只要儿女喜欢,只要阳光正面她都支持,最主要的是她有钱。是以殷玉珩上一世的爱好得以在这一世延续。

      郑玉妍尤其羡慕,当初也跟着学了一段日子,怎奈她不通音律,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最后只得放弃。“都是一个娘生的,差别怎就那么大呢?”她再次感叹说,很羡慕殷玉珩这一技能,两相对比之下便有些自卑。若非她是个大大咧咧心宽的性子,否则一定呕得要死。

      每每听到郑玉妍的感叹,殷玉珩心里发嘘,她也就仗着多活了一世的优势了。但这种事又不能公诸于众,还好,这孩子看得开。

      “阿妍也很聪明,不必羡慕阿珩。”同一句话从施予嘴里说出来,分量和可信度都增加了几许。郑玉妍听后很快笑逐颜开,厚颜道:“就是,论功夫厨艺和打算盘,姐姐就不如我。”

      “字练得如何了?上回教你的《论语·学而》篇会背了吗?”检查过箜篌,施予又问起姐妹两个的功课来。殷秀娥虽是市井妇人,却也识字,做生意时少吃了许多亏,她深知有文化的好处,便让两个女儿跟着兄长读书习字,施予被委以这项重任,在读书上学之余,教她们两个。

      不过施予要走科举这条路,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对他不利,是以“一点就通”的殷玉珩学过之后,再教郑玉妍,如此一来倒省了不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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