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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疯子 ...

  •   “疯女人?”殷秀娥奇怪道。

      “是呀,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好好的,一见到男人就发疯发狂,跟母狮子似的,还带着个孩子,原本打算住店,现在城里没一家客栈肯收留她们母子。”邻居张大娘挎着菜篮说道,又摇头说了句可怜。

      对这类新鲜稀奇事,殷秀娥不热衷,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回去做,就带着儿女回了自己家。

      倒是殷乘风好奇,回家歇了口气,喝了茶水解渴后,就撒丫子跑了出去。殷秀娥看着飞快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只得由他去,转而去教训还不会说话的女儿:“以后别学你哥。”躺着也中枪的殷玉珩表示无奈,她也没围观别人不幸和尴尬的习惯。

      殷乘风挤到人群中间,看着那个缩在角落,捂着耳朵和头的女人,还有旁边那个惊慌无措的小孩儿,反哺的乌鸦似护在女人面前,警惕的看着四周。围观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女人惊叫着不要过来。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享受着女人和小孩的恐惧、尖叫和无措,向身边左右的人说着自己的猜测。殷乘风看着人群中间的小孩儿,仿佛回到在京城城里,随父赴宴,被一干人说笑取闹的时候。忙挥着双臂,大声对瞧热闹的百姓说:“散了散了,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这位大婶和小弟都是可怜人,各位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就别再说了。”

      只是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如何抵挡得过那么多人?几句劝解的话,阻止不了百姓看热闹的情绪。没法子,殷乘风只好去扶缩在角落里女人。大人和小孩儿都受过刺激,并不领情,也将他视作看他们母子笑话的一员。

      殷乘风被那孩子推到在地,摔了个跟头,这时议论的声音更大了,疯女人突然站起身,拉着那小孩儿横冲直撞的尖叫着离开人群。

      殷乘风追了上去,他是个心善孩子,想着这对母子可怜,他家在乡下有一处空房子,可让他们暂时住着。但疯女人和那小孩儿跑得飞快,等他挤出人群时,已不见了踪迹。回到家中,人失魂落魄的。

      殷秀娥检查完今日布料铺子的账目和存货,正张罗晚上的吃食,见着儿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殷乘风是个眉清目秀的高挑男孩儿,性子和明世安以及殷秀娥是两个极端,他生性敦厚善良,聪明机敏却不卖弄,下午那对母子的模样深深铭刻在他的脑子里,这时候坐在门前的小杌子上,捧着脸皱着眉,说:“娘,今天那个疯大婶好可怜。”

      殷秀娥对儿子这性子很是无奈,她和明世安都是烈性子,偏偏生了个心软意活的儿子,不说柔善不好,只是男孩儿太软终究不美,无奈道:“谁知道那对来历不明的母子背后有什么不可靠人的秘密?别人的事少管为妙。今天的马步扎了吗?功练了吗?字写了吗?地扫了没?没有就快去!仔细练不好你大舅剥你的皮!”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是贪玩的时候,不过比起殷秀娥喋喋不休的念叨和火爆脾气,殷乘风还是乖顺的去练功。殷玉珩这时候正被奶娘抱着,在院子里散步,听到殷秀娥高音喇叭般的训斥声,已经习以为常,和她上辈子的老妈一个性子,听着着声音倍感亲切,同时又有些许无奈。

      春天多雨,尤其夜雨,半夜一冷下来就开始下,雨敲青瓦,伴着雨声倒是好眠。变成小孩儿之后,自知无力再回去,却始终无法适应。再奋斗,已经提不起精神,明天会怎样,还是走一步是一步吧。

      这场春雨连续下了几天,江河湖泊的水涨了一寸,随之捞起的,还有一具女尸。原是今日清晨,那小孩儿拿了铜板买早点,回到居住的房子时,发现他娘不见了。许是母子天性,那孩子借着直觉寻到人,结果就看到他母亲跳湖的画面。

      江城湖多,大大小小的几百个,便是城中也有好几个大湖。许是天意如此,人捞上来时就断气了,手里握着一只铜簪子,本就可怜的孩子这下更是孤苦无依,抚着疯女人的尸身哭了好久。

      殷秀娥正巧出门买菜,撑伞路过必经的莲花湖,见湖边乌压压的围了一群人,便神差鬼使的凑了上去。尸身已盖上白布,忽然刮来一阵风,拂起布时,她正好看到死者的脸,记忆中,她好像在京城城里见过这位夫人,那时这妇人一身锦衣华服,坐在人群中,一脸愁色。京城官多,女人也多,她那时是武昌伯府的糟糠,无人引荐,对京城的夫人们并不熟悉,但她能肯定,她在京城见过她。

      殷乘风性子柔善,但出身武门世家的他胆子极大,并不害怕,挤进人群时,看那孩子哭得厉害,便递了方帕子给他擦泪。那孩子极难得的不排斥,接了帕子道了声谢。

      新朝建立,明世安这样的人并不少见,京城的那些贵人们,大多坐上高位后就有了新欢,想来,这位夫人的遭遇和她差不多吧,只是她及时抽身,躲过了一劫。殷秀娥叹了口气,本不欲多管闲事,但看这对孤儿寡母可怜,便发了一回善心,招手让殷乘风过来,让他跑腿到城中的棺材铺买一口薄棺来,好让这苦命的夫人入土为安。

      殷乘风原本想请他娘帮忙,现在殷秀娥主动出面,当即激动的往棺材铺那边去。

      自家大门自是不会进,殷秀娥便做主,让抬到城外的义庄,请了道士念了七日经,挑了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把那只见过面,不知姓名的夫人葬了。小孩儿只有七八岁,经历一系列变故,现在又没了母亲,自是已不知如何是好,此刻有好心人出手相助,跪拜过他母亲后,又朝殷秀娥碰碰的磕了几个头。

      “娘,找到他的家人之前,先让他住我们家吧。”殷乘风扯了扯殷秀娥的袖子说。

      殷秀娥也有此打算,不过仍先问了这孩子的姓名来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已经记事了,但殷秀娥问他话,他却一句也不肯说,死死的盯着他刚入土为安的母亲的坟,握紧了双手,眼里闪烁着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殷秀娥见他不说话,道:“你是京城哪家贵人府上的孩子吧,我在京城和你母亲有几面之缘,只是不知她的身份。等天气好了,我请人送你回京城。”

      说起京城时,那孩子眼神一暗,又听殷秀娥说要送他回家,拳头握得更紧,似回忆起不堪的过去,咬着牙齿,恨恨的吐出几个字来:“我不回去!”

      殷秀娥刚脱离了火坑,对深宅大院里的那些肮脏事了如指掌,晓得这孩子在家里受了天大的委屈,便道:“你先到我们家住着吧,什么时候想去投奔亲戚了就跟我说。”

      这孩子小小年纪经历了许多变故,一路经历非人遭遇,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戒备着。虽然感谢殷秀娥母子帮他葬了母亲,但不相信她们依旧这么好心,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人好,这是他娘生前说过的话,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殷秀娥不勉强,先一步离开,她又不是做善事的大善人,插手管这闲事已是最大的仁慈。殷乘风到小孩儿跟前,半拉半拽的把他拉到自己家。

      晚上郑开明回来,殷秀娥指着拘束的坐在红木圈椅上的男孩儿说:“这孩子先在我们家住几天,等他找到亲戚后就离开。”

      家里殷秀娥是绝对的一家之主,老实忠厚的郑开明对她言听计从,闻言道:“这孩子怪可怜的,就照你说的做吧。”

      殷乘风摆好碗筷后,把男孩儿拉到桌子边用饭,主动的给他夹菜。陌生的环境中,他拘谨得很,殷乘风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半点不挑剔。殷秀娥见儿子和他处得来,就让殷乘风照顾他。

      殷乘风帮他铺好床后,问他叫什么名字,小孩儿没有回答,嘴巴似河蚌般闭得严严实实。得不到答案,殷乘风只得先自我介绍,当提到殷秀娥的名字时,他紧绷的脸上终于有松动的迹象,“殷秀娥?”是他听过的那个名字吗?那段日子,他听得最多的就是殷秀娥这个人。

      “你知道我娘?”殷乘风奇怪道。

      小孩儿摇了摇头,低头沉思着,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我爹和我娘和离了,京城虽好,但我更喜欢江城,想跟在娘身边,郑叔叔也很好,比我爹强。”殷乘风自出生之时就跟在殷秀娥身边,对生父的印象极其淡薄,很多时候,父亲只是一个刻板的符号,还不如相处了不到半年的郑开明。殷乘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段,帮男孩儿盖上被子,吹熄了灯后回隔壁自己房间。

      三月多雨的江城雾蒙蒙的,天上云厚,没有半点星子,昏黄的灯火熄灭后,房间内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男孩儿似回忆起不堪的过去,缩进被子里蜷成一团,握紧了他母亲留下的那支铜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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