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向彭格列复仇》曲梦还

56、降临

　　那一天风和日丽，灿烂的阳光一如过去几十亿年一般，平等地照耀着所有人。西西里岛天空蔚蓝，蓝海如镜，椰子树挺拔，绿叶葱茏，在风中发出“飒飒”的声响。

　　夏天到了。

　　决战到了。

　　从空、海登录的军队，如同过境蝗虫一般，疯狂地将面前一切敌人扫荡干干净。不，或许说，这是一场天降的甘霖，时隔百年，终于让这块被自卫团割据的领地重归政府的怀抱。

　　然而对于世代流着黑色血液的彭格列众人来说，这是在不啻一场噩梦。

　　滑稽的、但是却可以预料到的噩梦。

　　就在双方拉锯的某一天，身为舵手的彭格列十代目竟然下令全面放弃抵抗，比之前赤手空拳去和白兰·杰索谈判时还要愚蠢，任由自己的家族成员放下武器，将脖颈置于屠刀之下。

　　“请大家最后一次相信我，虽然这命令是如此任性，但是请相信我，”棕发青年这样说，双拳紧握，如同战斗一般地祈祷道：“直至此刻，我仍不认为彭格列到了应该毁灭的时刻。”

　　“请像过往每一次信任我那般相信我吧，这一次，我会真正为大家带来和平。”

　　仅仅是这样梦话一般的话语，这个地下世界的庞然大物竟然真的束手就擒、引颈就戮。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让人不由得好奇起，那位被耻笑的同时，亦被畏惧的彭格列十代目，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是傻瓜。

　　还是枭雄。

　　真田弦一郎下意识地拉低帽檐，不去看脚边流淌着的鲜血。不过空气里塞满了血腥气，即便他不去看，还是无时无刻不能嗅到这令人发狂的气味。

　　“不想受影响的话就不要停留。”

　　同伴这样提醒道，与其冷凝，少年时期满口的“华丽”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出现在真田眼里的，是紧皱眉头、被保镖们簇拥着的迹部家家主。

　　自从御曹寺退位以后，几大贵族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个决定——年长者避退，年轻人上位。能顶住压力坐稳高位的人，自然能带着家族在这场风浪中更上一层；而不能在这一浪潮中立住的人，连同家族一起，都要退位让贤。

　　前者如迹部、凤、忍足；后者如手冢、日吉。

　　“迹部，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跟着来。”真田弦一郎低声说道：“你可是独生子。”

　　“正因为是独生子，所以才必须来。”迹部景吾拨了一下被腥甜海风吹乱的刘海，冷笑道：“你不也是一样？作为嫡子身先士卒，不正是为了那第一时间摘下胜利的果实吗？”

　　“我是为了让迹部家屹立不倒，你和凤……更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屹立不倒吧。”

　　真田弦一郎眼神一冷，握紧手中地利剑，原本被血腥刺激躁动的情绪再一次冷静下来，顿了一下，低声道：“你觉不觉得，这一切进展的太顺利了？”

　　迹部景吾没有说话，眼神遥遥投向旗舰所在……那个以御曹寺代表、须王家主母双重身份执掌权柄的女人所在，哼了一声。

　　“真田，不得不说，纵然你身为嫡子，但是嫡长子和嫡次子受到的教育果然是截然不同的。”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少年战友：“你还不明白吗？在登上这座岛的那一刻，属于我们的胜利就已经到手了。聪明人，应该具有适可而止的贪婪和野心。”

　　“这是双方默认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进展会如此顺利？”

　　“你的意思是……至今为止的‘胜利’，是彭格列有意为之？”真田弦一郎急声道：“那这是一个陷阱？”

　　“和我们没有关系，真田。”迹部景吾打断他：“彭格列诱敌深入，这个敌人，不是我们。我们只不过是在双方默许的前提下，提前布置好舞台，将主演送到而已。”

　　“无论是那个彭格列十代目，还是赤司弥月，都是清楚的。以私情开始，当然也要以私情结束，真正的决战，必然发生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说到这里，他突然闪电般地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凤镜夜，一字一句道：“你可不要学须王环，平白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那位年轻的须王现任家主，可是仍然住在医院里，至今未醒呢。

　　真田弦一郎眼皮一跳，终于让嘴巴和脑中纷繁的思绪，一起摁停。

　　没过多久，开拔的指令再次发出，然而这一次，几位少年当家却不约而同地收到了撤退的暗号。没有人有异议，无比配合的将精锐部队留下，自己则在贴身保镖的护卫下，悄悄地从这个海岛撤回到来时的海岛。

　　从本州岛登陆日本后，几个年少便相识的年轻人互相看了看，一时无言，还是迹部景吾最先打破沉寂，低声道：“只有这一次，让本大爷感到挫败……赤司家的那个女人，和我们同岁吧？”

　　“比我们稍小几个月。”幸村精市笑眯眯道：“迹部，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也感到畏惧吗？那个女人……”迹部景吾眯眼，声音低沉道：“我突然有些怀念千代田的茶，诸位，有谁想要一起去拜访一下御曹寺吗？”

　　“……迹部，我更坚信了，在你的带领下，迹部家一定会走向辉煌。”幸村精市笑了笑：“正好，我也正有此意，想必征十郎阁下也已经等待许久了。”

　　就在此刻，旧的战争还未结束，新的联盟又悄然缔结。

　　这一切，是否也在那个女人的预料当中呢？

　　凤镜夜感觉贴着口袋的那一侧肌肤再一次瘙痒起来，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异物感却如此明显。

　　即将从西西里岛返航之时，那个女人派了信使，将这唯一一份嘱托送到他的手上。

　　“请告诉环，‘我将迎来我的命运和结局，这是我长久以来追逐的梦。请原谅我，不能履约了。不过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在下一次见面之前，希望我们都是最完好无缺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你和莲，永远是我最爱的人。’”

　　“此去万水千山，祝君一切顺遂。”

　　当须王环收到这张似乎是匆忙写就的纸片时，并没有如凤镜夜想象中一般痛哭流涕，只不过是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像是想将这一切现实变成一口浊气，呼吸之间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镜夜，我啊……都最终也没能抓住她的手。”

　　金发青年脸色苍白地看着随风摆动的窗帘。

　　凤镜夜他们回来时，须王环已经苏醒。从医学角度来说，这种无缘由的昏迷、无缘由的苏醒，都没有科学依据。但是了解那个女人身份的两人心知肚明，这对那个半精灵来说，轻而易举。

　　“那个女人，真的爱你吗？她真的懂爱吗？”凤镜夜忍不住质疑道：“这种扭曲的存在，也会有爱？”

　　“当然……”须王环毫不怀疑地回道：“弥月一直是最清醒的人，并且，她从来不会对我们说谎。因为，只有在我和月森莲身上，她才能想起……她曾经拥有的美好时光，并不是臆想。”

　　“镜夜，我知道的，你一直觉得弥月在欺骗我的感情，但是我很肯定的告诉你，她说的便是真相。”须王环低声道：“是的，她爱我们，最爱我们，就如同爱曾经年幼的、无忧无虑、还没有失去父母的清源森。”

　　“然而对现在的清源森来说，爱……已经远远没有恨重要了。”

　　“这一点，无论是我，还是弥月，或者那个男人，早就知晓了。”

　　……什么时候知晓的呢？

　　泽田纲吉默默地想。

　　或许不是突然明白，而是在一次次的对视中，像剥洋葱一般，慢慢撕开了那个人的伤疤、，慢慢撕开那被伤疤覆盖了的心灵，最终终于在残骸中，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我才是你自始至终、最想要杀掉的人。

　　因为你曾因为失去最爱的父母而面目全非，所以你要让凶手也感受你正经历着的痛苦。

　　有什么比伤害儿子，更令父亲感到痛苦呢？

　　有什么比杀掉泽田纲吉、毁掉彭格列，更令泽田家光感到绝望呢？

　　命中注定，兰因絮果。

　　“这真象是一场梦啊，森……”泽田纲吉抱着怀中的女人，轻轻蹭了蹭她的发丝，即便血液的流失导致体温急速下降，感官渐渐丧失，但是他仍然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在轻轻颤抖着。

　　对方简直就像是，从头发丝到灵魂，都在颤抖着。

　　泽田纲吉不免感到心痛怜惜，又感到一阵隐秘的得意和喜悦。他再一次感受到，怀里的这个女人在自己身上，究竟投入了多么浓烈的感情。

　　慢慢地，父亲和部下的呼唤已经听不见，世界从明亮堕落到黑暗，鼻尖萦绕的体香慢慢被血腥味盖过，从胸口处传来的剧痛被冰冷取代。

　　眼前出现了幻觉的白光。

　　他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是“信我一次吧，森……”

　　“不用多久，我会带你离开这场噩梦。”

　　不不，不用你……

　　已经结束了。

　　清源森的身体随着对方一起倒下，悄无声息地，但是触地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和他一样被打碎了。

　　啊啊……我早就知道了的……

　　我……

　　我本来就已经被他打碎了。

　　清源森恍惚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