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圆夜谈》满好笑

1、第一夜

　　车上电台中的播音女声亲近又优雅，用声音打开每个人的回忆，让人紧绷的精神逐渐放松。
　　今天的话题是“你干过的最蠢的事。”
　　女主播念了几个互动听众的来信，讲述了他们“最蠢的事”，有几个听来的确是微博最火的段子。但也不能阻止人们还是为他们的事偷偷一笑。
　　我勾了勾唇，没有笑出声。司机师傅抓住了这个细节，开始了和我的对话。我一直认为，所有的司机师傅都是潜藏在我们这些人中的主持人。他们将“嘉宾”的一些小细节牢牢抓住，完美把握自己和“嘉宾”之间的关系，不让整个空间里弥漫尴尬的气氛。
　　“小姑娘，你说这人干这事多蠢啊。啊？把头塞进书箱里拿不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挺有意思。”我们停在了一个红灯处。听着司机师傅的问题，内心一阵吐槽，这个段子有多么的老，但还是觉得不能让司机师傅陷入尴尬之中。
　　“是啊，好像每个人在上学的时候都会有一两件能让自己觉得很蠢的事吧。”我又笑了笑，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蠢事，在当时也会让自己有不一样的感觉吧，蠢事，都是后来被定义的，如果我站在当时的节点来讲，那件蠢事可能是我的瑰宝。
　　“哎，是这么说的咯。当时不懂事嘛，我们小时候就是玩，主要就是开心，还是那时候好啊……”可能是我的话让他岁月蹉跎，老之将至，他忍不住感慨了一番，他说着，我也听着，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停留太久，因为我也有一件特别蠢的事。
　　“小姑娘，你穿得这么隆重，是要去约会吧。”他结束他的感慨后，有重新打量了一下我，大概和我的目的地结合了一下，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我被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吓了一跳。
　　“啊？不是的，我是去参加婚礼的。”边说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哦，喜事喜事啊，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这么早了吗？”
　　“不早了，26了。”我脱口而出，后来细细品味这话颇有一丝我妈的风格。我妈每次旁敲侧击我找个男朋友，被我说“还早，还早”搪塞过去后，都要强调一下我的年龄。其实我觉得还早，26岁，不前不后的年纪。
　　不过司机师傅后来都是自说自话了，我也没听太多，思绪早就飘回自己16岁的时候了。我那最蠢的事也是从这个年纪开始的。
　　这样慢慢到了婚礼举行的饭店。一到饭店我就立马找我们美丽的新娘了，高中时我与她同桌，关系也是最好，但是由于我已经做过很多次别人的伴娘，在她的一再拒绝之下，选择了另外一个好友做她的伴娘。我俩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和讲究。只是她真的觉得我嫁不出去了。
　　“你今天太漂亮了啊。”我仔细看着镜子里的她，平时的锋芒好像在今天全都被软化了，变得柔软温柔起来。
　　“我是一直很漂亮的。”果然说话还是那个她，要是平常我肯定怼她两句，但我今天只是白了她一眼。
　　“对，今天是最漂亮。”我特意加重了“最”字。我俩突然默契地笑了起来。
　　“红包呢？包的多大的？”
　　“什么红包？”我开始装傻。
　　“快点交出来！”
　　“我没见过你这样的新娘，还管人要红包的。你矜持点，不知道以为你和钱结婚呢？”
　　“切，你是不是给他了。”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你老公可是在下面撑着场子呢，当然我那钱先见谁就给谁咯！”
　　“这就是你做的不对了，你应该包两份。”她老公推门进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我十六岁蠢事的源头。
　　“你还真是向着她，小心被惯坏了。”见到他我早就练成了一副大方实体的面具，反正没有人知道我很慌，真的很慌。
　　“我这是有人愿意，你呢？”她这话是问我，却是看着他的。我也望向他，却与他对视了，赶忙回过头。
　　“我明天就去相亲。”
　　这回他们三个人都紧紧盯着我，不知是心理作用，我觉得他的那道视线尤为令我不安。
　　“你不是说永远不……”
　　“总要有第一次。”我赶忙打断了她的话，顺便对她笑笑，我不知我那个笑容里包含了什么。但是她也不再说了。我只是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有一丝尊严。
　　“也好！到时候也有人能照顾你了。”
　　“你们继续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先去坐着了。”我对她拜拜手，转身走时从他身边经过，走得有些急，差点跌倒。
　　“小心点。”他的声音……怎么还是这么好听啊。看我站稳后，就松开了手。
　　“谢谢。”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每次都是这样，在他身边就会慌慌张张的。
　　“潇梧、林宇我带你们去吧，你们正好在一张桌。”
　　跟着到了位子后，发现到的人已经很多了，都是高中同学，一个班里的人大多有着共同的话题，我们班最后是理科班，我和两三个女生选了文，但大家之间也一直保持联系。
　　“最近工作怎么样？”真的觉得时间是很厉害的东西，不是能把容貌改变，是能把一个原来我行我素的少年变得沉稳。
　　“我很享受。”笑了笑。
　　“你原来就一直想当老师的嘛。”张啸顺承道，我意识到他决定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了，我对于别人一直把话题放在自己身上总有些不舒服，便打算转移话题。
　　“你呢？你怎么样？”
　　“就那样呗。”张啸调整了下坐姿。
　　我左手边的女生搭腔“还是那样喜欢潇梧吗？”她的声音很大，整个气氛都活跃起来了，都开始起哄。
　　我笑着打哈哈“都十年了，开玩笑你们也还是当真啊。”但我对于张啸没有回答大家这件事明白他很有可能还有这个心思。
　　内心一阵说不上来的情绪，我何尝不是十年了，还没放下一个人呢？
　　原来的班长问道“潇梧有男朋友了没？”
　　“啊？没……没有。”
　　“张啸呢？”
　　“没有。”
　　我这班长从高中就愿意做“月老”四处搭红线，可有好多情侣相处没有几周就分开了，被我戏称“乱点鸳鸯谱”。我有点慌张，下意识看向林宇，林宇恰好抬起头。这可能是原来养的坏毛病，高中时一有点弄不好的事都会找他帮忙。
　　“她快有男朋友了。”林宇淡淡地开口。
　　我内心不知道飞过多少只乌鸦，什么叫快有男朋友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瞪向林宇，却被一帮人截胡，问我情况。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也还好没人再提起张啸这一茬儿。
　　就这样闹闹哄哄的，一直到了婚礼进行，我从来没见过我那平常风风火火的同桌有这柔情似水的一面。我羡慕她也祝福以后的她也如现在一般幸福。
　　“多好啊。”我小声说道。
　　过了一会儿，新娘和新郎开始巡酒，她的酒量一直很好，但是还是被她先生拦下很多，替她喝了，到了我们这桌，我们这边都是女方的同学，她先生这次没有坚持拦她，随她开心。
　　我的被子里的饮料刚被我喝完了，张啸给我添了杯酒，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不能喝酒，杯中已经满了。我属于滴酒必醉，所以不敢喝酒，一些场合也都是喝饮料，熟悉的朋友比较清楚。我不知道这杯酒该不该喝。
　　大家都凑到新娘的旁边，我慢慢地走到了后面，一只手接过了我手中的酒杯，递过来另一个杯子，耳边他的声音使我的心跳加快。
　　“可乐。”仅仅是两个字，就能把我搞得心慌，这十年，到底改变了什么啊。我也为周围的人都集中在新郎新娘身上而庆幸，这样大家就看不到我耳根红得似桌上熟透的虾了。
　　不对！他刚刚还在拒绝别人给他倒酒，他说他是开车来的，所以不喝酒。
　　“那个……你一会儿不是开车吗？”我伸手去换。
　　“没事。总有办法回去。”他抿了一口酒。
　　“谢谢……”我说的很小声，现在的我反而对他的好意越来越不好意思。
　　他真的很好，好到我挑不出什么错来。但这个想法在十分钟后我就觉得是错的，他周围的女士都围着他问东问西，他也很耐心地解答，尤其是他右边的那个女生，曾经追他追得满城风雨，他对这些向来清楚，并且清楚得很，却也懒得去管。说是:“管也管不了。”
　　我问他:“要是表白了呢？”
　　“拒绝。”
　　被他拒绝的女生不计其数，其中也包括我。
　　“我觉得你懂。”他给我的拒绝理由是这个，也是这个理由还让我能面不改色地和他逗笑。对，我只能是一个很默契的朋友。
　　我吃着一个令我有一阵恶心的东西，但还是碍于礼仪咽了下去，林宇“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了桌上。好在周围的声音很嘈杂，而我能听见，完全是因为我一直注意着他。
　　我深感不妙，因为这个恶心的感觉让我想到了虾，不是我对虾有什么成见，而是我对虾过敏，可是我的盘子里怎么会出现虾呢？突然想起刚才班长好像有帮夹过菜，而我只盯着林宇来着。蠢死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吗？”张啸看到我的脸开始变红，关心地问道。
　　“我去趟洗手间。”说着手还不经意地挠了两下自己胳膊上红起来的一处。
　　我起身时注意到林宇也起来了，并且是大步地向我走来，并且脸色很不好看。
　　“我看你是疯了。”林宇说完这话，把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拿起我的东西，拉着我走了。
　　秋夜的风似乎是冬的间谍，来这广阔的天地试试水。
　　“那个……”我想说让他放开拉着我的手，我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去医院。”他瞥了一眼说道。
　　“啊！我知道，那个手……”
　　“放开之后让你控制不住自己瞎挠吗？”他用一种训孩子的口气教训我。
　　我不再说话，觉有种做梦的感觉，并不是环境使然，而是我真的头晕啊！
　　梦里不知是客，一晌贪欢。
　　这话用在这时不知恰当与否，但我就是贪得无厌，能独享一会儿便是收获。
　　每当有这样的机会的时候，我都会这样想“最后一次了，他走了，就再也不想他了。”可没有一次能真的狠心做到，总有人会提起他，总会在某些不经意的人或地方得到他的消息。
　　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他“阴魂不散”，而是我念念不忘。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医院的路上一道无言。
　　到了医院后，直到医生开始检查他才放来了手。
　　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后。
　　“怎么过敏的？”
　　“对虾过敏。”
　　“吃了很多？”
　　“不多，三只。”林宇替我答道，说实话我不知道吃了几个，而恶心的感觉是突然冒出来的。
　　“男朋友？知道女朋友对虾过敏，还任由她胡乱吃吗？过敏很严重的。”
　　“啊……那个……”
　　“还有你，吃东西要注意知道吗？开点药吧。”
　　“可以输液吗？好得比较快一点……”
　　“还挺有经验。”
　　现在，我坐在病床上，林宇拿完药刚回来，把药递给我。
　　“谢谢。”好像今天对他说了好多的谢谢。
　　他坐在旁边，帮我调了下点滴的速度。他并不是很帅的那种，比他帅的多了去了，一开始就是和他都是班委，有些事需要一起做，合作的过程中觉得很可靠，便慢慢地喜欢上了。
　　被调了震动的手机在桌子上位置发生微小移动，而我却因为输液的是右手，只能反手抓到手机。
　　“喂，真的很对不起，你的婚礼……”
　　“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就行。听说是他给你带走的。”
　　“是，他还在旁边。”
　　“有戏啊，不枉你暗恋十年。”
　　“去去去，别瞎说了……诶！林宇！”林宇把我手中的手机抽了走。
　　“喂？对是我，真的很抱歉，因为她过敏了。”
　　“嗯。”林宇连续“嗯”了三次，我不知道他在答应什么，莫名有些心急。
　　“我知道。”他突然看向我，笑了笑。
　　“好，再见。”
　　林宇把手机还给了我。
　　“你一直单身？”
　　“是，这问题很扎心啊。”
　　“那，苏潇梧，你愿意做林宇的女朋友吗？”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他。我看着他也看着我，他从来不拿这种事开玩笑，我一直懂。
　　“我愿意……”我的嗓子在这一刻却哑了起来，我怕他没听清，我怕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了机会。
　　“咳咳，我说我愿意。”
　　“哦对了，莫些人明天要去相亲。”
　　“明天周一，我要上班，那有时间去相亲！”我有些急了，这家伙来逗我的吗？
　　“我知道，我一直都懂。”
　　他一直懂得包括我撒的谎，我的喜好，我一直单身的原因。
　　“为什么是今天？”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这回换我紧紧抓住他的手。
　　“不能让那医生白白污蔑我吧。”我噗嗤一声笑了。
　　“明明之前拒绝了我两次的。”
　　“因为我相信你懂。懂我也喜欢你，我现在有基础去养你，用能力去保护你了，当然会来主动找你。”
　　“你就不怕我……”
　　“你不会的。”他亲了亲我的额头。
　　“睡吧。等你醒了，咱们去取车。”
　　我们的手还在拉着，直到我再次醒来也不用担心他消失不见了。
　　这，摆明就是吃定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