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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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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倦之意如涌动的潮水般泛上,躯体似有些衰弱失力,但在听到室友从卫生间出来的声响,便立即睁开了双眼。
室友吗。于我而言她们在我心中已绝不仅是区区室友,可却又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
我此刻正侧躺在床上。
一个女生搀扶着另一个女生走出来。
女寝已熄了灯,四周全然都是近乎死寂的漆黑,我只能凭借着台灯微弱的光线看见她们隐约纤弱的身影轮廓,被搀扶的那一个女生忽地似是有些站不稳向我所在的位置倒来,却因未能靠住而倒在了地板上。
一时之间我只感到有些懵逼,困意因意识陷入一刹那的失措而淡去了几分。
我起身拍了拍床,让出来了位置。
“让她在这个床上睡吧,可能上铺她上不去了。”而且下来的时候也摔了一次了。我如此提议。
“让她跟阿飞睡吧。”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我那并没有多厚的被子,轻手轻脚地躺在了她的旁边。
与人距离如此之近。
我一时犹如被扔到汪洋大海中的一条淡水之鱼,触及到活物所散发而出的温热,我一下子便朝床的边缘瑟缩了一些。
心里莫名的很难受……大抵是因为她们哭得很难过吧,不,也许不止是难过,对于她们而言的话,生者们的情感,委实是奇异而令人困惑。
我已无异于死。
大抵在我眼中,那些形形色色与我无关的人们,只不过是承载了不同数据和故事的一个载体,就好比纸片人。简而言之,我甚至难以将那些人视作生命。
所以我绝非漠视生命之徒,分明生是那样的珍贵。惟有真正走入我心之人,我才能够看到那个人是如何之鲜活立体。
现我无比珍视这份情谊,远胜于其他的一切。
我嗅到了在她身上的浓重酒味,有些刺鼻,如只是白酒兴许会好些,但啤酒那股奇异的味道委实是令我无法接受,也不知她们是如何将那样无有品味的东西喝下的……那样分明是在糟蹋自己。
这样睡觉的话……会很不舒服的吧。
我把她蒙着头的手摆好,随即顿了一顿,想把枕头垫在她的头下。
睡得太沉了,而我又不想弄醒她。她刚哭过,应该让她好好休息。
我将手臂当枕头让她枕着。
我可以清晰地听到枕边人轻微而平缓的呼吸声,似乎睡得很好。顿时一种不可名状的微妙感受涌上。
怜惜。
在我心底充斥着强烈的怜惜之意。在这一时刻,我面对如此之事,依旧会茫然失措,大抵是因这怜惜的情感,我竟难得地压抑下抗拒与人亲近的本能,向着她凑近了一些。
为情所伤,可否只得。
而我根本无法勉强自己接近一个人,更不可能与人建立关系,毕竟我兴许已不会再次深切地喜欢一个人。
今天所发生的事,确实迫使我心慌意乱,然却不过只是莫名其妙的一场闹剧。
闹剧。
然我却毫无意义地为其所动。
白日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对于那,我甚至无法启齿,抑或向其他人倾诉。
“风挽飞,处对象吗?”
那个青年面庞干净而白皙,眉目很是细腻精致,他的容貌无疑是姣好的,但又并非文弱……如称是狡黠而意犹未尽,但以轻浮来形容而又太过。
明亮,精致。
我对一个人有如此之评价,大抵还是因为那有美感又还耐看的外貌,即使我绝非无有深刻的思想,但对于美好的事物,我自始至终都未能改掉肤浅的执着。
这即是我如此之不愿与人为伍,却仍会被吸引了注目的原因。
“你是说真的?”我出声的语调只是轻微地有了几分疑惑。
“真的真的,风挽飞,他是高一五班的嵇珂。”在一旁的一位长相好看得出众的女生以很快的语速道。
她稍快步地往前走了不少。
“嵇珂。”像是在确认他身份的信息,我认真地又瞧了他好几眼。
不能确认的名字在此刻被证实,我对这并不感到意外,实际这个答案早已呼之欲出许久,只是不知是出于何原因而否认。
我好奇这个与我交集不深的青年人的名字已很长的时日。
“假的,假的。”似乎是很匆促的回答。
他们上楼了。
今天的晚自习下课,现我怀中的女生代他来找我。
“风挽飞,今天嵇珂不是说想跟你处对象吗。”
我神情平淡地听着,静默地低头看着地板。
“他说的你别当真,嵇珂有对象。”
自不会当真。
我也未曾想过自己能真正靠近一个人。
“怎么会,这种事我怎么会当真嘛……”我努力让语调听起来上扬而轻快,眼底却实际无有什么波澜的起伏,我稍扬起下颌伪装出一如既往的笑容,“我去买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既无有失落,亦不是真正的开心。
我唯独不会怜惜自己。
若为那样虚无飘渺的东西所伤,甚至不是什么药物可以医治……如无法断绝,便将一病不起。
所以为了医治,有人选择以毒攻毒,抑或是放任病疾肆意蔓延,直至病入膏肓。
如情感不深,便可以渐遗忘。
自病入膏肓也被自我抢救过来之后,我再也没有那样喜欢过一个人,即使有那样的趋势,也可以轻易地便痊愈。即使我没有怀疑过,曾被自己称之为与她刻骨铭心的爱情,是否是真正而纯粹的爱。
若久不相见,是否不复惦念。
“阿飞,有老鼠,我听到它的动静了,马刚。”在我对面床的女生忽地起身,略微皱下了眉头,她向着所谓有动静的方向投去目光。
“打死它……”
一只鞋子被那个女生胡乱地扔了出去,而后她便与她在同一张床上的被称之为马刚的女生一起下床赶老鼠。
他们是因为喝了酒而产生了幻觉了吧。
“咳……”瞧着她们,我有些忍不住笑。
“怎么办啊马刚,它不能咬我们吧。”
“不能吧。”她的语气也似乎是不确定。
“跑哪去了。”
“洋洋,你们先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得早起呢……明天我就打死它,就让它先多活一个晚上。”并未喝酒的我并不认为真的有什么老鼠,便随口如此一说,兴许只是她们听错什么声了。
“马刚,我感觉有东西咬我脚。”
“你躺床上呢,它上不来,没事的睡吧,明天让阿飞打死它。”
她们又稍微提了几句老鼠,便很快复而无有了声响。
如此真好。
这点寻常的……曾经我连奢求的权利也无有,不,即使是幻想一下也未曾想过,更不必说是去奢求。
很久之前的那个人,我现在已经彻底地放下了她吧?
竹叶青。
那个名为竹叶青的温柔而清贵的,眉目细腻的女子。
那个我所爱得深刻过的人呐。
你可知,因为你,我病入膏肓,却一直仍在期盼你的拯救,在我终无力抵御来自各方面无形之中的压迫之际,就连你也因对我的境地浑然不知,而转身离我而去……独留我一人,被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被沉重枷锁束缚住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的灵魂。
向生而死,被瘗于冰冷而死寂的囹圄。
在历经极致的痛苦之后,才被告知一切不过是可悲复而可笑的谎言,方得真正知晓自己在那一段时光里的自我痛恨是如何之悲哀。
我曾仰视她的令人瞩目的耀眼灼目光辉,也怀所谓恋慕之心深挚喜欢她的美好表象。
眼泪一下子失控地涌上,我阖上了双目,可如此却也仍旧抑止不住泪水从眼尾处滑落。
即使后来愈发光芒万丈的她回来,想要补救这一切,想要回到那个时候……也终为时过晚。
我已不是曾经属于她的阿飞。
我早已失去了不谙世事的权利,如不是本能在强烈抗拒与人接触,我想我现在一定是一个无比圆滑的人。
厌倦与人为伍,更不在乎孤独。
这么久了,我始终未思及过那个人,可我……也从未能真正忘记她。
怀中人稍微侧了个身,我偏过头注视了她一眼,许久才复而移开了目光,继续失神凝望着头顶上的木板。
经年此去,终不复还。
我与她,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