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六十八章 银白的道路 ...
-
越是接近道馆，越能感到这座建筑上的与众不同。或许是因为在这隐秘的山林中藏身了太久的时间，尽管木匾上肃杀的字体依旧剑意纵横，整个道馆却给人一种柔和清幽的感觉。
“喵~”道馆的某处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咪叫声，一只浑身漆黑，只有在四爪处皮毛雪白的猫探出头来。
“哟，玉五郎。”三轮一言抽出笼在袖子中的手，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一样，对着它招了招手。
“酿呜~”猫咪的声音顿时变得发嗲起来，小碎步迈得飞快朝着男人的方向跑来。
然而，在注意到三轮一言身后的少年时，玉五郎却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一样，急急刹车，腰部高高弓起，原本服帖的皮毛也瞬间炸了起来。
小安只是淡淡扫了它一眼，玉五郎便小声地呜咽起来，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逃到了道馆里。
“咦？”三轮一言挑眉，“这可真是少见。胆大包天的玉五郎竟然会害怕你。”
小安却早就习以为常，“大概我天生没有动物缘吧。”
“这可不对，”三轮一言摇摇头，“要知道，动物们的感官远远强于人类，我想它们，一定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他拍了拍小安的肩膀，“走吧，进去吧。”
进入道馆内，属于冬日的凛冽寒风便远离了。取而代之的，是木剑劈裂空气留下的破空声，一声接一声，连绵而笃定。
小安与三轮一言并肩而行，转过长廊的拐角，洁净无尘的道场便展露在眼前。道馆的一角，身着白衣的少年正双手握剑，将木质的长剑自上而下用力地挥动着。
少年的身姿还尚显稚嫩，长发被高高束起，发梢随着挥动木剑的动作轻轻摆动。他身上的白衣只是一层薄薄的和服内衬，或许是因为挥了太多次剑，他的额头已经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弧度锋锐的脸颊线条缓缓滑下，最终消失在衣领里。
沉浸于剑道世界中的少年感官锐化到了极致，在来人踏入道馆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了。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先是对着三轮一言轻轻鞠躬；随即，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弹向小安。
手中握着的木剑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把绝世名剑，他满身是锋利的剑意，熊熊的战意伴随着拉近的距离愈发燃烧起来。
“铛——”沉闷的刀戈交接声在道馆中回荡，小安的手中也出现了一把没有锋芒的剑，在木剑砍下前及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紧接着，是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快速过招，空气中隐约只能看到一道白色的残影，木剑从不同的刁钻角度刺入，试图攻破敌人滴水不漏的防御。
三轮一言摘掉了头上的帽子，退到了一旁，眼含兴趣地旁观起来，甚至还时不时地出言指点自家徒弟两句，“小狗朗，这里要攻侧翼；用落雁式；左移两步；......”
果然，在三轮一言出声之后，小安明显感到对方的攻势变得更加犀利起来。
“喂喂，你们师徒二人是打算二打一吗？”小安再次挡住直袭要害的一计攻击，故作不满地对一旁一直语言助攻的三轮一言抱怨。
三轮一言听罢却笑眯眯地摇摇头，“还有工夫跟我抱怨，不如快点想想怎么反击吧。”他的确非常好奇，这个少年实力的上限究竟在哪里，但无论如何，让他在此时作为小狗朗的对手，都是一件百里而无一害的事情。
小安自然也清楚三轮一言心中的想法，对方对这个小徒弟，的确是发自骨子里的疼爱，几乎与为人父母的心态没有什么区别。在见识到自己的剑术时，更是千方百计地设计机会想让小徒弟与自己交手，希望以此来打破束缚夜刀神狗朗前进的那道看不见的墙壁。
小安轻轻勾起唇角，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即使是小朋友，他也不会故意放水的。
原本处于攻势的夜刀神狗朗心中一惊，不知何时，自己稳健的进攻节奏竟然落到了对方的掌控当中。与自己快到极致的进攻速度不同，对方挡下自己攻击的动作显得很慢，可是，明明是这样缓慢的防御态势，却滴水不漏地防住了自己每一道进攻。
在他的眼中，那柄泛着淡淡金属色的西洋长剑变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盾，为他的使用者画下了一个严密的防护圈，不露丝毫破绽。
富有节奏的攻势变得急躁了起来，小安眸光闪了闪，一直被动防御的动作发生了轻微变形，在夜刀神狗朗收剑的某个瞬间，一道银白的寒光从他手臂和腰线的空隙穿过——反击开始了。
夜刀神狗朗心中一寒，刚刚那一剑，如果对准的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真的能躲过去吗。
场面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处于守势的那一方突然间找到了反击的空隙，开始主动进攻；而原处于攻势的那一方，在对方步步紧逼的攻击下，不得不变为防御姿态。
小安的手腕轻轻抖动，毫无修饰的一剑刺出，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寒芒与声音，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出剑轨迹，长剑朝着夜刀神狗朗的眉心刺去。
“哎呀，”三轮一言露出可惜的表情，“要结束了。”
而面对着这极质朴的一剑，夜刀神狗朗却无处可躲，所有的空间都被对方封死，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出剑和运剑，也让他没有了可以缓冲这一件的策略。
剑尖逐渐在眼前放大，像是一颗白色的星星，缀着流光而来。
那一刻，夜刀神狗朗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与死亡前所未有的近距离让他全身的每个毛孔都收缩起来，神经为之颤栗。
像是父母车祸时的那场撞击，又像是在雪地中饥寒交迫时的幻觉，埋藏于记忆深处的这些线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在长发男人对自己伸出的手上。
三轮一言温柔的声音从脑海深处翻起，那是他刚刚学习三轮名神流时的师傅给予的教诲，“穿过假象，直达真实，以进为退。——这就是[霞三双]的本意。”
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随着身体的本能施展出来，前进、跳跃、转身、突刺、收剑，被剑光封锁在死角的夜刀神狗朗，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行云流水地用出了“三轮名神流”赖以成名的“神奇”剑术——“霞三双”。
跃起的瞬间恍若霞光的幻影，伴随着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三计突刺，本该位于小安面前的人，此刻已经站到了小安的背后。黑发少年双手持剑呈基本的跨式站姿，由极动到极静，只在一瞬之间。
三轮一言眼睛微微睁大，似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徒弟，竟能够在那种情况下，完成这堪称惊艳的反击。
他的笑容渐渐加大，原来这个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了，已经优秀到，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了。
尽管这一次的反击，终究还是失败了；但是他已经看到了，在小狗朗身前缓缓延展开来的那条宽阔的银白色的道路。
“嘭嘭嘭” 极轻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三声脆响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显得格外地清晰。夜刀神狗朗手中的木剑，从剑身的中间开始，断裂成了完全相同的四段，断口处光滑如刀削，而对方使用的，只是一把没有开锋的钝剑。
松开了手中仅剩的剑柄，夜刀神狗朗握紧了拳头，“是我输了。”
又一次，毫无悬念地败在了这个与他同龄的少年身上。
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却仍未能看到赢过他的方法。
三轮一言走到了他的身边，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一言大人......”黑发少年眼含愧色地低下了头，“抱歉......”
“小黑，”在夜刀神狗朗说出师门蒙羞之类的脱离年龄的话之前，小安将口袋里的便携式录播机朝着身后的方向高高扔起，“里面已经录了你师父的一句话了，可要接好了哦~”
刚刚还在消沉地黑发少年，眼神刹那间发生了变化，像是狗狗看到了自己最爱的飞盘被丢了出去，本能地追随着被扔出的物品飞奔了出去。
小安只感到一阵白色的旋风从身边倏忽刮过，回过头便发现，录播机已经被某个狗狗精准地接在了怀里，那双大大的黑色眼睛中，还有着心爱的宝物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最终安然无恙的惊喜。
嘛，真的是蛮可爱的，怪不得三轮一言对逗自己的徒弟永远乐此不疲。
手中的钝剑不知何时消失，小安走回了三轮一言的身边，“怎么样，看到你家小徒弟以后要走的道路了吗？”
三轮一言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远处对着录播机爱不释手的少年身上，神色柔和，“啊，大概看到了。”
“不感谢我吗？”
“哈哈，当然要感谢了。说吧，晚上随便你点菜！”
“啧，真小气。......那就全鱼宴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六十八章 银白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