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冷花红

57、迷局险

　　黑暗无论何时都是让人恐惧的，洞内只有火堆照亮了周围一片地方。叶清泠自己离火堆不远不近，该是温暖而明亮的，可她却觉得愈发孤寒，随着江御风的靠近甚至微微打了个寒战。

　　她身上的衣衫被换过了。

　　祭天仪式，她穿的是最厚重的皇后朝服，复杂繁琐，似乎不如此便体现不出天家的尊贵威严。而现在，她身上盖着一件黑狐毛的大氅，大氅下头的衣衫柔和轻便，绝对不是板正的朝服。头上的钗环也被摘去了，绾上新的发髻。

　　江御风看着叶清泠警惕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像一只受惊的猫，虽然他其实也不知道受惊的猫是什么样的，母后从不让他养这些温温软软的小家伙。

　　“衣裳是侍女帮你换的，朝服太显眼了。”江御风停下来解释，却没有丝毫削减叶清泠的戒备，又补上一句，“背着你的也是女子，外男都离你近丈远。”

　　叶清泠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却未动半分，仍是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大有他江御风再往前一步她就一头撞山壁上去的架势，毕竟此时此刻，江御风离她可不足一丈。

　　“有些事，你不知道最好。”江御风顿了顿，又平平淡淡地开口说了句云遮雾绕的含糊话来，“我并非要与陛下争抢，任何都不。”

　　叶清泠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收起眼中的警惕，反而多了嘲讽的意味，沙哑着嗓子讥讽道：“那靖南王此番大张旗鼓意欲何为？”

　　自南疆之战扬名立万后，江御风不止是与赫氏联姻交好，近来又与郢国公往来甚密，动静大得满朝皆知。

　　江御风立在原地，火光自下而上将他的脸照得分明，平静无澜，全然没有被叶清泠当面戳穿谎言的不自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该是得一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即使是天子。”

　　话音未落，换做叶清泠愣住了。

　　『我家泠儿是要与人琴瑟和鸣、白头相守的。就算那人是帝王。』

　　趁着叶清泠愣神间，江御风快步上前放下了手里的吃食饮水，又退回到远处坐下，只被火光照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

　　一时间洞里静的只有火堆的哔剥之声，待叶清泠回过神，江御风才幽幽补上：“但绝不能是江晨暄。”

　　江御风说完没再开口，叶清泠可没有与这逆臣交谈的打算，洞中又一次陷入沉寂。

　　祭天礼极为繁琐，她天还未亮就前去准备，早膳吃的早，又因为起的太早而没什么胃口。叶清泠此刻只觉腹中空无一物，却没有碰手边的吃食，看似微阖双目，实则始终提防着半隐在黑暗中的江御风。

　　时不时能听见有人走来的声响，但江御风每次都起身去迎，从没让一个人进到叶清泠的视线范围。

　　深洞中辨不清时日，叶清泠又饿又累，后面又渐渐冷了起来，不知何时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叶清泠只感叹自己这些天的大起大落，第一次被人敲昏带走，第二回自个儿昏倒，被带了回来。

　　看见守在自己床边的是和慧，叶清泠精神一松，又是昏睡了过去。待到能她自个儿靠在床榻上喝粥，距离祭天大典已过了五日。

　　萧绮不知是端着太后的架子，还是真的清傲孤高倦理世事，只是派了跟叶清泠熟悉些的知夏过来瞧了一回，便再无问津。

　　好在太后不是全然不顾及皇家颜面，传回京的消息只说是皇后遇刺受伤，把她被掳之事遮掩了去。事已至此自然要做出养伤的样子，她本身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在普度庵又养了些日子，直到小年都过了才赶回京中。

　　自己带去的禁军自然要跟着回京，这些人里头知道皇后被掳的都被秘密处理了，罪过归到贼人头上。但太后说祭天仪式上担任护卫的和之后搜山的大多是留守云居山保护太后的禁军，人多些，她身边没了礼部那些个官员的帮助，便要了和慧留下帮忙。这事合情合理，又是帮自己遮掩，叶清泠自是没有反对。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洋溢著一片喜气。而叶清泠总是在这般喜庆的节日里头被兜头泼下一大盆冷水，惊得她自外而内又由内而外的感到森寒。

　　皇后回宫该是城中众臣相迎、后宫上下来拜的，但皇帝下旨说皇后伤未痊愈尚需静养，一切从简，叶清泠直到次日清晨才从琼琚口中知晓京中事。

　　昨日回宫，后妃依旨没过来，江晨暄也没露面，只季黎轰轰烈烈送来好些补品吃食衣饰摆件，与前来看诊的太医远远嘀咕了几句，就回去复命了。

　　情儿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似是在山上染了风寒。一回宫，叶清泠便放了她去歇着。商枝伺候她歇下，叶清泠想着她们四个随行奔波也是辛苦，一并让休息了去。

　　情儿倒是没什么，恹恹告退。商枝顿了顿，说是明早让桃夭进来伺候梳洗，叶清泠想着许久没见着琼琚了，让叫了琼琚同来。商枝似是有些犹豫，但叶清泠心中有事，精神头尚且差着，也没注意，就这么敲定下来。

　　叶清泠自己心中郁结，没见着江晨暄心中反而松了口气，她现在，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么郁郁地辗转反侧，天色将明才昏昏沉沉睡下，琼琚来叫她晨起之时她脑子还晕晕乎乎的，被琼琚炸了个激灵。

　　原来，不知道如何面对对方的不止是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