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内外》空影柴门

7、六

　　大年初三宁野一上班，就收到一条正儿八经的电子请柬，邀请他参加本组的一场……葬礼。
　　请柬的背景五彩斑斓欢乐极了，死者是一只叫“佩佩”的清洁虾。请柬里写道：“佩佩女士在失联一周后，已确定死亡，诚邀各界人士于今日下午三时到6号楼309室参加悼念仪式。佩佩，愿你安息!我们还没有忘记你!...”
　　下面的留言五花八门惨不忍睹：
　　--不知道你们还有虾，以为你们只养老鼠…
　　--等等，你们的鱼居然还活着？！
　　--佩佩!我们保证很快就会忘记你的!
　　--你们上一只死掉的宠物叫什么来着？
　　--有酒吗？
　　--一只虾够吃吗？要不要我再带一只？
　　--强烈建议提供基围虾冷盘!...

　　… …
　　这些丧心病狂的留言，宁野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佩佩是两个月前进驻本室的。
　　实验室的熊孩子们不知从哪里接手了一个三十加仑的海水缸，里面有一条小丑鱼，一条蓝吊，一条黑龙，和一只清洁虾，外加寄居蟹若干，珊瑚两坨。
　　拿来的时候颇为惊艳，LED的彩灯一照，如梦似幻。一干熊孩子摩拳擦掌，准备经营出一个海上乐园，于是轮番上阵折腾。
　　水族箱在熊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努力下，迅速地衰败了下去。先是黑龙率先自杀，继而缸壁上长出了品种不明的褐色短毛，接着珊瑚虫们纷纷牺牲，然后寄居蟹们不知所踪，只剩下两条鱼和一只虾苟延残喘……上周以来虾也不见了，如今只剩下“尼莫”和“多莉”形影相吊……
　　对这势不可挡的进程宁野只有一个评价：作孽!
　　但他依然参加了佩佩的葬礼。
　　葬礼的现场十分感人，白板上贴着一张佩佩生前的照片，下面用三种颜色的油性笔写着“RIP ”, 十几个人围成一圈，每个人都是左手端着一杯葡萄酒，右手举着一枚冷餐基围虾，由托尼致悼词：“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为了纪念我们亲爱的美丽的清洁虾佩佩小姐，她已经魂归大海，身化底泥 ——” 一本正经地一抬左手：“这是佩佩的血—— ”再一抬右手：“这是佩佩的肉，愿她的灵魂得到安息，阿门!”
　　一圈人参差不齐地纷纷“阿门”，然后举着佩佩的血和肉，毫无心理障碍地，开吃。
　　“佩佩的血和肉”还有多，就摊在当中的一张桌子上：一大盘冷餐基围虾, 和四瓶红酒。
　　这一大盘虾，十分钟以后就只剩了一堆虾尾壳，充分证明这帮人不仅管杀，而且管埋。
　　有死就有生，佩佩刚埋完，科林娜收到一条短信，原地一蹦三尺高：“生啦生啦!我的老鼠生啦!”
　　“哇!”托尼跟她一击掌，“太棒了!我们要给你办个 Baby Shower!”
　　于是一帮人当即就要冲到动物房去看小老鼠。
　　“No!No!No!”科林娜赶忙制止，“这是一代!一代!只有四只! 宝贝!都是宝贝!......”
　　然后轻快地一旋身，向所有人抛了个飞吻：“你们继续!我要去瞧我的小宝贝儿们了!”
　　宁野知道，这四只经由单点突变实现痛觉基因敲除的小鼠，来之不易，它们身上有科林娜两年的心血。这四只新生的小鼠宝宝，只是单条染色体敲除的第一代，要想得到完全失去这个基因功能的纯合子，还需要经过进一步繁殖和筛选。
　　这几只老鼠，地球上仅此一家，万金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