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被砍头后，我修真去了》河鹿鸣

43、第 43 章

　　圣君的寝宫既不金碧辉煌，也不算鬼气森森，朴素的摆设缺乏人气，空旷的大殿正中央，醒目地坐着一身白衣的圣君。此刻他开物境的强横气息尽数收敛，气势并没有前两次那般凌厉，就与她曾经地小伙伴魏明花越发像了，整一个放大版。

　　万波波只敢匆促地瞥一眼，怕多看心绪起伏，引起开物境强者的警觉。

　　她的视线绕过圣君，停在了一把剑上。这把剑孤独地悬在空白的墙面上，周围没有任何装饰，一眼望过去，总是能立即看到醒目的它。
　　它剑身漆黑，仿佛阻绝了所有光的侵蚀，剑柄却色泽透白，澄澈无暇，宛如冰晶打造，让人忍不住想握住它，探一探温度，是否如它外表那般寒凉？

　　万波波想到这里，神情不自觉恍惚了一瞬，右脚向剑的方向踏出半步，所幸霍见春眼疾手快，将她拉住。

　　霍见春的眼神似乎在询问她怎么了，万波波只是摇摇头。

　　她眸中恍惚之色未散，有些疑惑，她并非剑修，又为什么会被一把剑勾去心神？

　　有了这一出，万波波不敢再看其它。小白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在圣君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口中念念有词，连连做出玄妙的手势，背后黑红二色翻腾不定，最终固定为门的形状。

　　这是什么术式？

　　万波波与霍见春惊愕地对视一眼。她们师从的都是世间顶尖强者，见过的高深术法数不胜数，就算并非是他们熟悉领域内的东西，也隐约能看出些许蛛丝马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两人不约而同，都已经把小白的咒语与相应的手势记下，预待之后研究。可万波波心里也清楚，这个「门」的真正召唤者是圣君，而非小白。

　　她紧跟在小白身后，迅速踏入门内，不敢再看圣君一眼。因此，也并没有看到：在她转身后，圣君似笑非笑的表情迅速淡去，只是眸光虚无地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直到门合上，他才垂下眼，微微捏紧的拳头松开。于此同时，一丝气息从他的掌间漏出，悬在墙上的极黑极白之剑突然颤栗起来，发出阵阵剑鸣，似欢喜似哀愁。

　　圣君随手拿起枕边一卷书，向吵闹的剑砸去，冷笑道：
　　“吵什么，轮到你卖惨了吗？”

　　剑鸣愈发尖锐，频率宛如泼妇吵架。

　　圣君没再理它，自顾自地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合眼入睡。

　　到了空游境，睡眠已经不再是必须，被子更是没必要盖，可这位开物巅峰的「圣君」，居然在阖眼之后，如同凡人般疲惫地睡着了。

　　剑独自吵闹了一会，也归于沉寂。

　　-

　　据小白描绘，平心狱是一片常年被雾气笼罩的山脉，一直往西就能回归西境，若想直接回王都，就要去主峰寻找传送阵法。

　　平心狱乍一看很普通，但即便是开物境的强者，也容易迷失在其中。对了解其中构造十方宗弟子来说，这里更偏向于锤炼心性的修炼场所，而非真正的监狱——但对外人来说，完全就是另一种面貌了。

　　万波波好奇问：“开物境也容易迷失，那圣君，你哥哥呢？他有没有来过这里？”

　　小白面色有些古怪，她点了点头，伸手指向远处。

　　万波波顺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云雾缭绕中连绵起伏的山脉中段，有一处非常醒目的、像是镂空的剑一般深入地下的巨型坑洞，依据目测，至少和旁边的山腰一样宽，凹陷进去的部分则有三座山那么高。

　　万波波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本来也是座山，却硬生生地用人力削去，还往下凿了三倍的高度。

　　“哥哥……干的。”小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被困……发狂。”

　　万波波：“……？”
　　这真的是正常开物境巅峰能干出来的事吗？
　　被地仙教出来的万波波虽然没有完全摸清老师的战力，但很清楚一般的开物境巅峰也只能一击轰平王宫的主殿，像这种与地脉相连的灵性之山，别说往下钻几里的孔了，就算只是削平，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圣君真的只是开物境巅峰吗？

　　可若他是地仙，地仙所具有的“天人之境”，应该不会让他轻易被外物迷惑才对……

　　想到这还是她潜在的敌人，万波波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她思索着要不要去主动结识一位玄天观道友，帮她制造心魔阵对付圣君。

　　小白在这时候拉了下她的手，停在了一间小木屋边：
　　“我，这里，禁闭。”

　　万波波凝视那间小木屋，只感到看似朴实无华的小木屋，却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真实，它始终在飞速地移动，落入眼中的只是残象。在小白停在那里后，打开了一道门缝。

　　想到小白神出鬼没的可怕能力，万波波心道：圣君也是出手不凡，用这样难得的法器给一个小姑娘当禁闭室……不过，也许只有这样的法宝才能真正困住她了。

　　她微微一笑，接过了小白递给她的纸——那似乎是张地图，道：“我们这是要告别了吗？”

　　小白点点头，眸中泛起点点磷光，让万波波看了想笑：“别伤心啊，肯定还能再见的，来，跟哥哥姐姐道个别吧。”

　　话音刚落，小白就猛地扑上来，紧紧地抱着万波波不放，直到一旁霍见春麻木地咳了几声，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小姑娘最后瞪了眼霍见春，作为离别赠礼，然后转身离开。

　　她钻到小木屋里没几秒，小木屋也紧接着消失不见了。

　　万波波盯着那里看了会，偏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霍见春：
　　“说起来，她为什么这么讨厌道友你来着？”

　　剑修虽然有些心塞，但还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平淡道：“兴许是我在她面前提了点圣君的不是。”

　　万波波耸耸肩：“哎？这我也没少说啊，小姑娘的心思可真是猜不透。”

　　霍见春听了一愣，目光在她面容上停了片刻，点头认同：
　　“是啊，她的心思可真猜不透。”

　　万波波意识到了什么，别过视线。

　　自从万波波将霍见春的心思挑明后，两人间的气氛就一直怪怪的，之前还有小白从中调和，现在嘛……

　　万波波暗叹了口气，把小白的地图取出，温声问道：
　　“霍道友，我想回王都，你是不是也该回宗门汇报一趟了？”

　　“我自然是陪着你一起去王都。”霍见春好像没意识到万波波的言外之意，垂眸答道。

　　万波波张了张嘴，她很想明说，矛盾的心情又阻挠着她。
　　她很想说：“霍道友，你忘了你的血海深仇啦？怎么就净想着要和我谈情说爱？”又或者是“霍道友，我志在天下，只能对不住你的好意啦。”，可话到嘴边，却硬是说不出来。

　　连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看霍道友这般顺眼。这种感情说“爱”可能太多了点，可虽然少得很，到底还是在那的。

　　她心绪浮躁，刚想说“霍道友，我们还是先去寻主峰，到时再讨论这件事吧”，却突然发觉身侧的霍见春不见了，地面空空荡荡。

　　她瞳孔骤然放大，想起小白介绍的平心狱，毫不迟疑地一掌拍向流水卷，将自己迅速隐匿，同时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

　　可还是晚了。

　　心魔看见了她，她便也看见了心魔。

　　这里是平心狱，是心魔之山，填充着圣君炼制的法宝“万象唯一”自主收集来的各路心魔。

　　游荡的心魔有强有弱，强和弱都不是绝对的，与你心魔共鸣最强的，便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你。反之，即便是地仙境斩下的心魔，毫无共鸣的你站在其面前，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望着围绕她的心魔们，万波波叹了一声：“看来我运气不够好。”

　　心魔们尖声利笑，他们化为头颅砍断的皇帝，笑容染血的男孩，淡漠孤高的青年——以及成千上万，用血肉为她铺路的战士们。

　　他们中有一部分满心赤诚，更多的却是逼不得已、死不瞑目。

　　那时的她从未怀疑过，让这些人为她牺牲是否有必要，而现在……

　　万波波闭了闭眼，笑道：
　　“有没有必要，我得去王都亲眼看了才知道……现在的你们，还拦不住我。”

　　流水卷在空气中凝结出片片冰晶，犹如利刃般穿透了心魔的影像。

　　“万道友！”
　　霍见春握紧她的手，面色焦急，
　　“你怎么面色这么苍白？我方才怎么唤你都不醒，问题严重吗？”

　　万波波摇了摇头，将口中腥甜压下：
　　“我算是明白为何这里能困住开物境了……此地的心魔非同一般，即便你已窥破虚妄，只要为之动摇一瞬，心魔便可趁虚而入。我方才状似击破心魔的幻象，实则伤到的是我自己的灵体。”

　　灵体对修道之人有多重要，霍见春自然清楚，他面色肃然：
　　“既然如此，我们快些从这里出去，地图是要往哪边走？”

　　万波波指了个方向，霍见春便蹲下身：“万道友，你灵体受损，得尽快恢复以免留下隐晦，不如你先在我背上歇息，我背着你赶路。”

　　这种情况自然不能矫情，万波波点头同意，只是望着霍见春的神情略有复杂。

　　即便在这心魔遍布处，少年自然也也依然没受到任何影响。她留在霍见春体内的控制还没来得及解除，所以他绝不是心魔所变。

　　万波波伏在他背上，似是不经意地问：
　　“对了，霍道友，你没有被心魔纠缠吗？”

　　“遇是遇到了，只是它似乎还没来得及变幻，我很快就击破了。”霍见春有些不确定地回应道，“也许是无想宗在清心静气方面颇有研究吧。”

　　“是吗。”

　　别人不知道，万波波可是清楚得很。无想宗的清心静气术法有一大半是曾经修习过无情道的魏连潮研究出来的，而万波波是魏连潮徒弟，自然用的是此类中最顶级的术法。

　　霍见春在年轻修道者中算是心性稳重，可回想初见他时，少年因为灭门惨案的误会便一时义愤对她拔刀，他怎么看都不像是轻易挺过心魔的样子。

　　万波波不喜欢怀疑人，更不喜欢怀疑朋友，可她在霍见春身上发现的违和之处却越来越多。

　　她的直觉告诉她：
　　那些针对霍见春的心魔未必是来不及变化，而是根本没有相应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