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求别闹》寒烟如翠

38、第 38 章

　　周嘉鱼眼神闪了闪，哼笑一声“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现在倒舍得挪动步子了！”

　　且接着未说完的话续下去：“至于今儿个其他参与的人，皆送去宫正司交予秦宫正，如何处置她心里有数，也让他警醒各处，若是本宫以后再听到了，就只去找他了。”

　　说完这句，她就背过身去，没说传也没说不传。

　　夏冰与屋内的忍冬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这事本就是尚服局做的不地道，娘娘不想理，也是应该的。

　　忍冬朝周嘉鱼的方向呶呶嘴，又摆了摆手，意思是叫夏冰随意捏个由头，打发了人回吧，现在来，周嘉鱼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是正正好撞在枪|口上吗。

　　夏冰点点头，离开时将脚步放的比平常重了些，果然未等到她掀珠帘，便听得周嘉鱼叫她停下，却再没有听见旁的吩咐。

　　夏冰等了两息未曾得到示下，只好出声提醒道：“娘娘？”

　　周嘉鱼可不知道之前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她转过身清凌凌的目光梭巡一圈后又放在夏冰身上，口吻舒淡：“你去，趁这会儿太阳还未落下，领她院子中站一会儿，那个地方没有旁的遮挡物，正好适宜她——”

　　“将她平日里的心思计量好好晒一晒！看见不见得光！自个儿琢磨琢磨她的一番忠心实意本宫是否还能接得！”

　　忍冬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皇后娘娘一口气将陈尚服撅了回去，这会儿只要肯搭理，事情就会有转圜的余地。

　　依她的见地，就是娘娘要清理六尚，也不是现在。

　　如此过了一刻钟，周嘉鱼才令人进殿。

　　因陈尚服自进了坤宁宫便是夏冰通禀的，又是夏冰方才送来皇后娘娘的懿令，这会儿陈尚服见夏冰便十分亲切，有几箩筐的衷肠要诉。

　　今儿个，不论是坤宁宫还是尚服局，都算得上是无妄之灾，而陈尚服，便是第一个倒霉的责任人了。

　　自半夏在尚服局圈了几个人后，她在尚服局处理完后事，就紧赶慢赶，急忙来了坤宁宫，出了这样的纰漏，她身为一局之首，难辞其咎，可她——真真是不知道哇。

　　红云平素看起来老实极了，怎会说出如此惊天的言论来？

　　这会儿，真的找不到比她更委屈的了。底下的，想顶缸也不够格。可头上的两位尚书——一个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嬷嬷担着，一个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周嬷嬷担着，都是佛爷，怎能会有她们的错处，更何况周嬷嬷这会子还不在宫里，难道能说是流言说出了太后娘娘的心里话，张嬷嬷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来的时候怕皇后娘娘不见，恐留着后手到往后腾出更大的空闲来收拾，只期望着能有一个申辩的机会；这会儿皇后娘娘召见了，又怕堂前答奏一个不对惹得娘娘将她身上的职位一气儿撸个干净。

　　“夏冰姑娘，您知道的，尚服局一直是埋头做事的，但凡娘娘有吩咐，有哪一次是没有做到尽善尽美的？”

　　她是吓坏了的，在这刚见了几天暖阳的时候，硬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只恨不能将之前的功劳做成衣缎结成绸子挂在身上，好提醒皇后娘娘记着她往日的好处，千万千万给她留些脸面。

　　“尚服大人的辛苦，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不然这会儿也不能传您不是。”夏冰只如此安慰道。

　　陈尚服就接着说：“局里的丫头都是木头性子，往常再没有出现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儿……臣愧对皇后娘娘的信任。”

　　夏冰引进时还专门与她低声道：“娘娘身子重，今日又听了这般厉害的传言，这会儿心里肯定不美，您进去后可千万要顺着她点儿，说到底，也有咱们监管不善的缘故么。”

　　“唉……”陈尚服叹了一口气，“哎”着连应了两声，忙道：“是这个道理，多谢姑娘告知。”

　　陈尚服就如此这般，虚步进了殿内，依礼叩拜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尚书，按制可以已臣自称，怎么今日反倒活回去了呢？ ”周嘉鱼取了桌上的白玉莲花碗端着，轻轻舀着里面的珍珠翡翠汤圆。

　　陈尚服持礼未动，头埋的更深了些：“奴婢不敢......奴婢一身的气派皆是娘娘所赐，如今......奴婢愧对......”

　　周嘉鱼不耐烦听这些个，于是打断道：“本宫身子沉，正困乏着，趁着本宫现在尚还坐得住，尚书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

　　“是。”陈尚服咽下要求情的话，只拣了紧要的，恭敬道：“红云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奴婢还一无所觉，直至半夏姑娘过来才发现流言已传扬了出去，是奴婢御下不严、监管不到，求娘娘责罚。”

　　嗯，这句话尚还能入耳。

　　“夏冰扶陈尚服起来，赐座添茶。”周嘉鱼道。

　　陈尚服知道这一关且算是过了，道：“多谢皇后娘娘。”在夏冰的搀扶下起身，牵袖沾了沾眼眶。

　　“你是本宫一手提拔起来的，是何等秉性本宫清楚，本宫封后时用的袆衣、吉服及头冠，皆是你挑头制作督办的，若论六尚的主事在本宫心里头的位置，你绝对排在前头。若说是红云按着你的意思散播留言，本宫定是不信的。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周嘉鱼放下白玉碗，好整以暇的看着陈尚服。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陈尚服更是羞愧难当，她懊悔的说：“多谢娘娘给奴婢陈词身边的机会，奴婢愧对娘娘的一番信任。”

　　翻来覆去便是这一句，周嘉鱼实在不想听这些空话套话。

　　“你掌着尚服局也有一个年头了，这样不忠不义的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待着，你未曾发现不说，怎么还能提拔她呢？”周嘉鱼加重语气道。

　　周嘉鱼眼睫毛轻轻颤了颤，“若是力有不逮的，寻了机会说与本宫，本宫自然会拨人帮衬你，还会故意勉强不成？造成如今的局面，这会儿可教本宫如何帮你呢？”

　　陈尚服抖了抖，“娘娘仁慈，是奴婢识人不清......”未等周嘉鱼发问，她便接着解释道：“尚服局人口简单，奴婢手底下都是只会埋头干活的，与各局交际时鲜少有能拿得出手的，红云便是这时入了奴婢的眼。”

　　“她人稳重又会来事，做活利落手艺也不差，最重要的是手脚也干净，奴婢考教了一段时间见她没出什么乱子，因去年腊月事情冗杂，与各局交叉又不少，奴婢就提了她做正七品典衣，谁料到，平常小错没有，一出事便捅出了大乱子啊......”陈尚服悔恨不已。

　　“她是何时进的尚服局？”周嘉鱼皱眉问道。

　　陈尚服想了想，回道：“她是初入宫学完规矩便分配在尚服局学手艺的，奴婢当初提拔她也有这个缘由在。”

　　“哦？”周嘉鱼沉吟一番，又问道：“那在尚服局里头，她与谁走的最近？”

　　“最近？......奴婢这一时竟想不起来......”陈尚服双眉紧蹙，半晌方道：“她性子好，与谁都能说到一块儿，最好的，却没有谁......”

　　“哦，她之前是跟着前尚服江氏学手艺，只一直是女史的位置没有提拔，后来......江氏出宫，她便沉了下来。”

　　“出了这样大的事，本宫不得不罚你。”见陈尚服言无不尽，周嘉鱼心里信了七八分，叹了一声道。

　　陈尚服握着的手紧了紧，忙跪下道：“是。”

　　“因与你无多大瓜葛，便只罚你罚俸一年、尚服局全部女官、宫女抄宫规三十遍。”周嘉鱼定声道。

　　陈尚服不可置信般抬头，见周嘉鱼挑眉，反怕她以为不愿，忙道：“是！娘娘肯再次给奴婢机会，奴婢无以为报，日后更加勤谨侍奉，为娘娘排忧解难。”

　　“起来吧。本宫把身边的夏冰借你三月，好好的清一清尚服局。”

　　陈尚服求之不得，皇后肯派身边的大宫女出来帮她，代表她的地位稳固，也不怕因为此事在六尚局里抬不起头了，她千恩万谢的出了坤宁宫，临了还说：“明日亲自来接夏冰姑娘。”

　　自人走后，周嘉鱼也没有吃汤圆的性致，便让人撤了。

　　至晚间时分，祁钧才有空出了养心殿，他先往慈宁宫给张太后请安，才赶往坤宁宫用膳。

　　未让人通禀，也不必人招呼，祁钧径直挑帘进去。

　　便看到周嘉鱼握着本书，旁边摆了果盘，时不时取用一些的，

　　“朕听说你今天处置了一批宫人？”趁陈设饭菜的时候，祁钧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啊，想是臣妾与母后镇日里宽和惯了，倒愈发纵的她们不知所谓了。皇上是觉得——臣妾做错了？”周嘉鱼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眼神直直回望向祁钧，没有丝毫躲避。

　　祁钧敏锐的听出了周嘉鱼话里自称的转变，当即便回道：“没有！没有！朕......”他啧一声，拍了拍头：“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周嘉鱼皱眉道：“是钧哥哥觉得嘉妹做得对，皇上觉得皇后做的不对吗？”

　　“都对！皇后娘娘做的更对了！怪不得父皇称赞嘉妹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如此种种可窥一般，做的非常好！”祁钧斩钉截铁道，且拊掌称妙。

　　祁钧伸手去握周嘉鱼莹掌，语气诚恳道：“是我错了，我一时没转圜过来。”

　　眼巴巴盯着周嘉鱼肯让他牵了，握着的手稍稍用点劲儿，方笑道：“皇后娘娘大人大量，且原谅小生则个。”

　　周嘉鱼没忍住漏了一声笑，轻咳了咳掩盖过去，提眉道：“这般容易就原谅你，本宫这皇后做的也忒没滋味了，罚你——”

　　她探头看向饭厅，见都准备妥当了，便说：“罚你扶本宫过去用膳，并且好生享用、细细品味！”

　　自登基后，祁钧用膳时间大幅度削减，周嘉鱼这般说罚，又何尝不是为人妻的一番心意，祁钧心里热乎着，略微颔首：“是，小生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

　　他先扶着周嘉鱼坐定，然后才入席，又给周嘉鱼舀了碗汤，方提筷自用。

　　好在殿内伺候的除了第一回忙不迭跪地请罪，几次三番下来早已经习惯了，一脸冷漠的当个木头桩子。

　　几乎是第一口刚咽下，祁钧就尝出不对来，他抬头问周嘉鱼：“这不大像你宫里做的？”

　　“您舌头真灵！”周嘉鱼没有吝啬赞叹，替他夹了一筷子小菜，“是御膳房的手艺，你可要多用些。”

　　祁钧转念一想便明白她的意思，“难为你了。”

　　“这还早着呢，往后的路就顺坦了。”因在用膳，话说多了败胃口，周嘉鱼就没有多说。

　　夫妻俩你替我添个菜，我替你舀碗汤，倒比平常用的好些，喜的忍冬直念佛语。

　　“御膳房手艺不错，皇后用的好。宋坚，赏！”祁钧放下筷子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