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六、下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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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家琪很少会梦见那个人。说来奇怪，即使是刚分手的那阵子，不管白天多痛多恨，到了夜里，但凡她最后能入睡，那人都很少来扰她梦境，留给她一夜好眠。
有阵子她还觉得这事挺灵异的：分手后竟这样小气，连她的梦中都不肯出席……那人是能控制自己的梦境么。
思绪纷乱的时候，她甚至为此惶惶过——不肯入她梦，多像小说中斯人已矣后的情节……她脑补出对方是得了某种绝症才决然和她分开的悲情大戏，特意去打探那人的消息，结果得知他在世界另一个角落活得好好的，松了一口气后，反而看开了。算了，彼此安好……就这样吧。
于是她也循着自己的轨道越走越远。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梦见他了。毫无预兆，毫无心理准备的，那人就忽然空降到她梦中——是的，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她坐在乡间公路旁的一个公交站台上等车，这不是做梦的话还会是什么。
只是在梦中她的心里也不安稳，一边等着车，一边提醒自己等这个梦一结束，她就要去找宁东硕，问问他逼迫前女友的那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然后。
牧晨忽然就出现了。他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用一惯的调侃语气笑道——
“西西，你还真是相信他啊。”
她的英文名一直用的是Cecilia，但牧晨总是叫她Cissie，给她留纸条时更是图省事，画一大一小的两个半圆就行。这时他叫着往日里常用的昵称，穿着记忆中经典的白色亚麻衬衫和蓝色牛仔裤。他出现时，整条乡间公路上连阳光的亮度都不一样了，两旁的原野里绽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迎接这个出场自带BMG的男人。
“你出场能不能别那么风骚……”丁家琪忍不住吐槽，只是刚说完她又有点接受不了：“哦是了，我这是在做梦，我的梦竟然这么欢迎你……话说回来，现实中的你估计现在都不穿牛仔裤了吧……看来我果然还是更喜欢那时候的你。”
牧晨温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有点受不了一直和他对视，有种在梦中出轨的感觉，移开视线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很相信他啊。竟然准备直接那样问他。”
“直接问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是真的，他不会恼羞成怒吗？或者他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避而不谈，然后你们陷入冷战。”
“如果是真的，他真的做过这种事，而且会因此而恼羞成怒的话……如果他是这种人，我也没有在意他情绪的必要了。”
“可是如果，他一脸平静地承认确有其事呢？他会说这不过是年少无知时发生的事，或者并非是年少无知，而是在他看来，这再寻常不过……就像小表弟说的，他并不全是你认识的样子。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就是那样行事的。如果是这样，你会怎么办？”
“……喂，难得出现一次，你又想和我吵架吗？”
牧晨侧着头，笑得有些欠揍：“你在逃避话题。如果真的那样，你会不开心吧？会动摇你之前对他的认识，改变对他的态度，你们现在愉快的相处可能也不复存在了……只是，过去发生的事真的重要吗？”
他像狐狸一样眯了眯眼，“更甚一步说，你看不到的那个宁先生，对你而言，真的重要吗？和你相处、一起生活的毕竟不是他，对么？你只要了解你面前的宁先生，就够了。”
丁家琪认真地听完他的话，冷静地看向他，眼神比现实中更清醒。她缓缓问：“就像之前我认识你一样，对吗？”
牧晨笑了：“是啊，然后有一天，他也像我一样，忽然就和你说再见。”
——“丁家琪，再见。”
丁家琪猛的醒了过来，带着梦中最后一刻的心悸，睁开了眼。
她是对着窗口的方向侧卧的。醒来后，还来不及反应自己在哪里，先看到了窗前的人影。她家先生背对她站着，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东硕。”她的嗓子有些哑，发出的声音和呼吸声一般轻微。
窗前的人却听到了，他立刻转过身来，嘴角微扬，眼中还带着一丝不容易被发现的欣喜，只是那丝亮光在他看见她脸色时很快就消失了。“怎么了？做噩梦了？”
丁家琪拥着被子坐起来，她动了动喉头，润了下音色重新开口：“我听说，你逼你前女友打胎，是真的吗？”
她还是直接问出来了。
宁东硕愣了下：“你听谁说的？”
“是真的吗？”
她的眼神太认真，让他不得不郑重起来。他走到床边坐下，不给她任何乱想的时间，一口气说完事情的始末：“不是那样的。那时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那孩子不是我的，而孩子的爸爸又不愿意负责，她跑来找我，是想让我去劝那一位。但我觉得那不太可能……他已经结婚了。所以我给了她一笔钱，也劝她拿掉孩子，后来这件事似乎是有几个人在传，但毕竟说出来不太好听，而且涉及到的那一位不太适合被讨论，所以我也没太去解释。”
丁家琪明显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握住宁东硕放在被子上的手，终于又有力气笑了：“原来是这样，我就知道你不会的。”
相似的动作让宁东硕想起刚刚在楼下的情景。他蹙了蹙眉，敏锐地问：“刚刚你就想问这件事了吧……是一笑告诉你的？”
“你不要怪他，他只是在气头上一时冲动，才说了那些话。”丁家琪低头看着两只手上相似的戒指，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笃定他一定没做过这件事，其实并不全基于平日相处中建立的信任，还因为母亲最初的调查——如果宁东硕真的做了这类事，母亲一定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他们见面。虽然之前她没想到这一点，但宁东硕头上“品行端正、值得信任”的戳，确实是在他们认识之前就盖上去了。
可是她还是做了那样的梦……一笑说的那些话，还是影响到她了。
宁东硕坐在床边，看着太太少见的低头发怔，有点气，免不了抱怨谭一笑几句，“他都多大了，说话也不过过脑子，这样的话能信吗，还传到你这里。”
“你别生气。对了，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刚刚打麻将时，他又提起那个项目，还想曲线救国，从太后那里着手，我就说了他几句。”
“他那个项目真的不行吗？”
“不行，稳赔，完全没有可行的盈利模式。”
“可是很多最初不被看好的项目，后面也都成长起来了啊。”
“他那个成长不了，而且就算成长起来了，商业价值也不大。同样的时间、同样的钱，完全可以有比他多十倍百倍的收益，我为什么要投他？就因为他是我表弟吗？还是个在你面前乱说话的表弟。”
他说的有理有据，如果是平时，丁家琪一定就放过这个话题了。可是这会，她却有点轴，也许是被那句“你不认识的宁先生”“冷血、自负的宁先生”刺激到了，让她忍不住追问：“如果是我呢？如果写这个项目书的人是我呢？你也一样拒绝吗？”
宁东硕愣了下，不过他很快就笑着摇头：“你才不会写这种智障的项目书。”
“可是我就是写了。”
“那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帮你改，把它变成年度黄金项目。”
“我就要原来的那份。”
宁东硕发现太太的情绪有点不对，他以为是噩梦的影响，忍不住心软，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过来：“其实只要能让你开心，不管是什么项目，我都不会拒绝的。”
丁家琪心里还是不痛快，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怎样的回答，再揪着这件事的话似乎又有些作……她抽了抽鼻子，想着就这样吧，于是顺着他的话做总结：“好吧，那你去投一笑的项目，我还挺喜欢的。”
！！！宁东硕叹气：“这就是传说中的枕边风吗？”
丁家琪笑了：“有用吗？”
“……你知道一笑他的项目是什么吗，就这样为他说话？”
丁家琪摇头。她只知道他说她家宁东东冷血。她不想他这样说。
宁东硕捏了捏她鼻子，一脸嫌弃地说：“谭一笑他想给全市的男公厕装镜子，而且是在每一个公厕隔间里都装上镜子，好让人在方便的时候同时整理衣冠，说是可以帮大家省掉照镜子的时间。丁家琪，你认真的告诉我，你真的支持这个项目吗？”
丁家琪震惊了，她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当然不是，只是本质上都一样。不过宁东硕才不会解释，他现在只恨不得把谭一笑拎过来打一顿才好。 “你还想支持他吗？”
丁家琪反应过来，“你骗我的对不对？”不过这样一闹，她也终于放弃这个话题了。是她钻牛角尖了，才做出这种干预他工作的事。“对不起，刚刚是我胡闹了。”
“不，我很开心，也很庆幸你把所有事说出来，否则你真误会我是那种人怎么办。”
想到梦里牧晨的话，丁家琪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你也一样，有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就算是不在我面前的那个你的所有样子，所有事，我也都愿意知道，我也都想要知道。
宁东硕握住她的手。他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却反而有些开心：“丁家琪。”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真好，”他搂紧了她，温声道：“真好，我终于感觉到，你是在意我的。”
“喂！”丁家琪捶了他两下：“我当然在意你好嘛！”
“对对。对了，说起来，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和你讲。”宁东硕忽然严肃了神色。
“……什么事？”
他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在你醒来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了。快起来，丁家琪，外面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六、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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