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Park】一千零一夜》星盾

7、Chapter 7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Park抱着膝盖窝在沙发里想——开始接受并习惯Sun成为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他习惯了每天早晨去掀他被子，每餐为他多准备一份，无聊的时候捏捏他的脸和他斗斗嘴。Sun在的时候，他从不这么觉得，但是一离开，事实逼得他不得不服软，有他的日子，比一个人的时候好过太多。
　　Park想念他。
　　他想找点事情来做，好弥补一下心里的漏洞，但是最终都是无用功。翻译的文档已经好几天没打开过了，光标指针始终停留在Sun走的那一天，那一个位置，一跳一跳的，是未完待续的符号。
　　首尔的十一月阴雨连绵，Park本就不喜欢出门，这样一来，他已经待在家中好几天了。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此时都变成了要闷死自己的致命武器。

　　门铃响了。
　　Park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门铃响了。
　　他收了收呆滞的眼神，准备去开门。起身的那一刻，他才感受到自己发了多久的呆，他的双腿都麻了。
　　他原本想的，大概是姐姐又来看他了，正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跟人找个借口解释他浮肿的眼皮和深深的黑眼圈。
　　但是门外站的，却是此刻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Sun？”他看着孤身一人站着的傻大个，身后没有行李箱，也没有带伞，带着外界陌生气息的水珠正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顾不上询问什么，Park先进屋给他拿了毛巾。
　　浴室里，不只是毛巾，还有漱口杯、牙刷，全部都放在原来的地方，和他走之前一样，从未变过。
　　“你这是怎么了？哭了？”Sun比他先开口。
　　“没有。”Park徒劳地抹了一把脸，他只是不想承认，“最近天气不好，我也睡不太安稳。”
　　“哦……你要小心身体，不要着凉。”
　　“可是你怎么来了？”Park简直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他明明回中国了，他这个时间应该在训练才对，为什么会跑到韩国来，出现在这里？
　　“我旷训了。”Sun的回答一点儿不含糊，倒也恰恰印证了Park的猜测。
　　他叹了一口气，“你理智一点……”
　　“我没有不理智。”Sun打断他，“我必须来这一趟你明白吗？我这几天的恢复期虽然没有大强度的训练，但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满脑子都是你。教练也好，心理医生也好，甚至是我爸妈，他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如果我不来找你，我会疯掉。”
　　“你有想过你这么冒险的后果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Sun的语气一下子软下来，“我只想见你，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Park从来都拿他没辙，从一开始就是。就像现在，他除了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把人带到沙发坐下以外，别无选择。

　　“你之前说，你恢复记忆了？”Park勉强提起神，想起了他一直想问的事。
　　Sun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答话，“其实我……从医院回来以后，就开始会记起一些事了，每天都能想起更多，渐渐的，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记起的越多，就有越多压力和痛苦随之而来。想起我在泳队每天要游一万米，想起教练、父母对我极大的期望，想起队友们不知是真是假的面孔，我就越发觉得你的好。待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去改变什么，不用假装圆滑，也不用那么辛苦地训练。”Sun的眼睛亮亮的，带着泪光和真挚，“你知道吗？你多像我的一个梦境，温暖又美好。我好怕有一天梦醒了，我就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我不想回去，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你只是想逃避现实。”Park拨开他的手。
　　“那是因为带着我逃避痛苦的人是你！”
　　“你有没有想过，”Park的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这只是由于你在失忆后，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如果是其他人，随便换做谁，你也会对他有相同的感情。”
　　“不，这不一样。”Sun不敢大声说话，他怕把两人的情绪从岌岌可危的悬崖边推下去，“那个人就是你，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又来了，又是这个想过无数次的假设性问题。Park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Sun掰过他的脸，他的哽咽已经到了喉咙口，“我别赶我走，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你清醒一点，Sun。”Park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像是在说服他，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你得回到现实中去。你有你的事业，你的生活，那里没有我。”
　　“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地认为这两者不能兼得呢？”Sun急红了眼，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机票，指尖微微发抖，“你可以跟我一起回中国，你看，我都计划好了我们的将来。你还是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的生活……”
　　“然后呢，我仅存的人脉关系都在这里，我到了你的国家要怎么办呢？吃你的用你的，每天在家里乖乖守着你回来？”
　　Park的话让Sun的表情瞬间凝固，“我不顾一切的反对，掐着最早一班飞机千里迢迢赶过来，这就是你给我最后的结果？”
　　“你别傻了，不要因为我们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而断送了你的将来。”Park看着他，仔细地、一寸一寸地、就像是最后一次见他那样看着。他的目光拂过他的眉骨，喉咙艰难地发出声音，“你呀，注定属于世界舞台，什么都栓不住你。”
　　Sun想努力抓住他的手，但模糊的视线让他什么也做不了。

　　“走吧。”
　　Park很想抬手帮他擦眼泪，但他动不了，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还在机械化地运转。
　　“回去吧，Sun。”
　　Sun的力气渐渐被抽干，他像是泄气般跪坐在地上。
　　“回到你的世界里去。”
　　从那以后很多年，Park记忆里关于Sun的最后一个画面，全是他仓皇而落寞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幕，竟盖过了所有两人之前在一起的场景。或许是他觉得亏欠，或许是他觉得不舍。
　　Park原本以为他会摔门而去，但他没有。他走的时候把门关得很轻，轻到就像在他心上悄悄地扣了一声，了无声息，又长久不绵。
　　之后很久，Park都以为那会是两人的最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