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百合而且有爱就可以了是吧》怡梦LOVE

38、File 1 Sometime Somewhere（三）

　　我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她说过，父母是被杀害的。那么就由我来给她报仇吧，而且坚决不会脏了她的手。
　　夜晚，我来到被称为“界墟”的城中城，这里各界穿梭鱼龙混杂，也是地下情报网的核心所在。
　　拿出一叠钱和一张她的照片。
　　“麻烦帮我查一下这孩子的父母是谁杀的，那人现在在哪里。”
　　“然后你想要怎么做？”接洽的光头男子带着墨镜和黑色皮手套，叼着根香烟，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如果那个家伙还活着，就让他后悔活着的事实吧。不能让他轻松地死。如果涉及什么阴谋，把主使一起解决掉。事后报酬是这定金的五倍。”
　　“好嘞，等我的消息吧。”
　　三天后，同一间酒吧。
　　“完成了。”赏金猎人交给我一个棕色档案袋。“不过那是什么玩意儿啊，力气挺大，还皮糙肉厚，不晓得疼似的，可费了我一番功夫。没查到有什么幕后主谋，但是发现他右手腕刺有一串字符，ATPC1973，查不到来源。”
　　ATPC……1973……他查不到的字串，我是知道的。“ATPC”是移植妖晶转化人类计划的代码，“1973”是个体的编号。出现在外面的个体，难道说……
　　伴随着忐忑的预感，我打开档案袋，里面的文件和照片印证了我的猜想。
　　一年半以前，有一个样品个体1973号，植入妖晶后适应性良好，却趁守备不注意一路杀了出去，至今在逃。当时负责他的人，是我。
　　“不过事发时的情形真是惨啊，那两人都是整个胸腔被彻底压扁……我们把整个过程多角度拍摄，刻成光盘，虽说不是每位客户都需要，但姑且算是特别服务吧。”
　　光头男再说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
　　是我，是我的疏忽导致1973号逃走，否则，她的父母也就不会死，她也就不用在机关研究所那样的地方没有自由、甚至没有作为人的尊严地活着。
　　如果，如果我当时能够早一个小时，哪怕早一分钟发现问题，或许结果就可以不一样了，纯白如羽的她，就不会遇见我，进而有如此残酷的命运了。
　　想要给她报仇，但最该杀的家伙，却是不自知还每天在她身边的我！
　　“这个请收下，辛苦你了。”我递出酬金，攥着档案袋，失魂落魄走进酒吧。
　　她的仇报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能当着她的面，讲清楚原委之后，由她来亲自解决了。
　　次日，我暂停项目，支走同事，对她和盘托出。
　　“以上，间接害死你父母的是我。1973号是我做出来的，也是由于我的失误让他逃走，即使并非我的本意，但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对不起。我不会辩解什么，但是既然我下决心要为你报仇……”
　　我拿出黑色手握连发式武器，扳着她的手端好，对着我的心脏。
　　“扣下去，你就可以给父母一份迟到的交待。所以，不要犹豫，请动手吧。”
　　“爸爸，妈妈……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言语支离破碎，眼神涣散，看到她这样，我心一沉。
　　她的身体溢出猩红色的妖力，肉眼可见。妖晶暴走的前兆，我在工作中见过许多次，但是，唯独不希望她迎来这般末路。
　　一切因我而起，如今我要怎么做才能至少救下她？我失去了理智，脑中被与她相关的各种情感填满，喜悦、温暖、悔恨、自责……我不要她因为我而暴走，对于她的父母我没有办法赎罪，但至少她，仅有她，我想让她活下去的心念无比强烈。
　　大脑混乱，多年未被情绪困扰的平静水面被搅得风兴浪起。不可以，我要冷静，如果我都失控，谁来想办法救她？
　　我抓起操作台上的镇静剂，不顾危险，照着自己的脖子就扎了进去。
　　强制安静下来，我开始整理思绪。今天之前她的状态都很稳定，是在听到父母事情的真相之后才情绪崩溃导致即将暴走的，可是我应该如何让身体愈加发红变热的她平稳下来？
　　手中的武器先抛在一旁，我想到以前读过一个关于通感的假说，斟酌现在的情况，只能硬着头皮一试了。
　　我用嘴唇贴上她的嘴唇，并不是简单接吻，而是通过舌头缠动尽可能分散她的精神，同时刺激她身体其余部位，进行感官容量覆盖，就像是在电脑内存里通过写入新数据来抹除旧数据一样。
　　同时，我用心念传达，相信着既然她能感知操控引力弦，或许能听到我的心声也说不定。
　　求求你，醒醒！恢复意识吧！不要暴走，否则就回不去了！
　　她身上的光和热逐渐褪去，我也松了一口气，抱着她哭了起来。有多少年没有流泪了呢？我不记得了，但是望着此刻的她，不争气的眼泪如连绵不绝的雨水，浸湿了她衣服的一大片。
　　“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我伤心过度，于是听到内心有一个声音，在问我是否渴求力量。我差点被那个声音诱惑。其实我知道的，即便是那样，我也不想要找你报仇，因为那样我的父母也回不来。但是，还是十分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听着她的话语，我感觉自己被救赎了。迄今为止的人生，我都是在害怕与人相处和由此带来的刻意的漠视中度过的。我已经，不要再那样了，我下定决心，想要和她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今后，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那我得帮你好好留着照看才行。毕竟你都对人家做过那种事情了。”
　　我脸上一红。虽说事急从权，但我终归是与她有过那样的事实。她也在另一种意义上真正成为了我的第一次。看来，不好好负责是不行的啊。

　　七个人盯着监视器的屏幕，围在一起讨论。
　　“诸位，对此你们怎么看？”
　　“我是第一次见到开始反转的样品能够恢复，海因里希也是迄今唯一能够控制逆转暴走进程的研究员。不错，我觉得可以将她们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我也这么认为。想来各位应该也没什么异议吧？”
　　“同意。”

　　“这是怎么回事？”一大早来上班，却被告知她被转到第二研究室，所以我跑到二研去质问那里的主任。
　　他是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平常好大喜功，现在对我正眼都不瞧。“上头批准我们用她实验药物，所以跟你没有关系了。”
　　“肯主任，这再怎么……”
　　我还没说几个字，就被他粗暴打断：“你只是那位大人捡回来的一条狗，别一得意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唯有这句话，我无从反驳。
　　在这里跟他吵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只是第一次去求那位大人。
　　可是，我还是回来晚了！只有一只染着深红色血迹的、我送给她的布偶。连妖晶的回收，也已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完成了。
　　我无力跪倒在布偶面前，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每个指节都绷紧着，全身颤抖，浓如黑夜的强烈感情将我彻底吞噬。
　　在研究员眼中，在所有实验相关者眼中，他们只是明码标着单价几何的实验样品，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啊！但是唯有她，唯有她的事，我无法原谅。
　　心被无形的手揪紧，不用感情活着的人生，我回不去了。我拉开抽屉，一件漆黑的物体映入眼帘。
　　同一把武器，她没有用来杀我，那我就用它杀光所有伤害她的人，包括最后，我自己。哈，选择与谁一同走向灭亡，这样的结局于我而言是最好的了。
　　隔天，我虽然强装镇静回到研究所，但从见到第一个人起，就仿佛自动的傀儡，对准心脏或眉心扣动扳机。
　　二研片刻化作血海汪洋，肯主任此刻瑟瑟发抖，我却连恶心的情绪都没有，只是例行公事般赏了他眉心一发。
　　只剩下二研的王牌，斯毕卡，只有她不在。不管她有没有直接参与，二研的家伙，没有一个可能置身事外！
　　我要去找她，找到她，杀了她，然后自己去向那孩子谢罪。
　　不出意料地，守备全员出动，将我团团围住。
　　我做好了准备，腰身缠着一圈能把整个建筑化作火海废墟的东西。
　　那位大人也出现在我面前。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被大声呵斥了，即使声波传导到耳膜，精神也疲于对此作出任何反应。“您快走吧，否则，会和这里一起被埋葬。”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她还在这里啊！”
　　她还在这里啊……即使心知不可能了，我还是下意识一瞥怀中送她的布偶，怔了刹那。
　　有这刹那，就足够了，我被人从背后敲晕。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关于她的，只有她的梦……
　　再醒来，手脚被镣铐锁着，因长时间米水未进，嘴唇干裂地发疼，喉咙也紧得难受。
　　也只是疼痛和难受而已，与她所经受的相比，皮毛都不算。
　　那位大人在我面前。
　　“就差一个人了。”我失神说道。“就差一个人了，求求您，让我杀了她，然后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斯毕卡并未参加他们鲁莽的实验，更何况，你觉得现在自己还有资格谈条件吗？”
　　“没有了。”我竟感觉如释重负。“剩下的，只要处分掉我，就可以了是吧。”
　　“一般来说，是应该这样不错。不过这次是二研那群蠢材失误在先。因为他们，我们失去了现今唯一有可能通往下一个黄金时代的素体。他们死不足惜。倒是对你，该如何处理，我们七个人严肃讨论了许久。”
　　“有什么好讨论的，我现在只想死了去陪她。”
　　“你先跟我过来吧，看了那个，或许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准。”
　　那位大人将我的束缚解开，带我到第三研究室的培养槽那里。
　　我看到的，是在莹绿色液体中沉睡着的、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
　　“是她的克隆。说到底，二研的家伙仗着克隆技术，以为实验可以轻松重复，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因为我们忽略了实验中最大的变量——你。你是否愿意再次培养她，让她成为实现我等愿望的助力？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向前走几步，整个人环抱培养槽，试图让心更贴近那副躯体。
　　既然已经决定将生命托付给她，那么但凡前方有一丝哪怕无比微弱的光芒，我也想再见她一次。
　　我本就没什么积极的情感，也不应奢望爱与救赎；所以把我当成一件称心应手的道具也好，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抱着这样的心念，让我们，再次相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