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飞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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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烛光跳动着，有一只飞蛾环绕在烛火旁，虽然被灼伤，但依旧往烛火里冲。
“父亲，您该吃药了。”已经长大的司马炎扶起司马昭，轻声说着。
司马昭又咳嗽了两声，他吃力地挥了挥手，让司马炎不必再喂药。
司马炎动了动嘴唇，见父亲决意如此，便放下了药碗。
那碗中热气缕缕，升腾而上。司马昭浑浊的双眼看着那药碗上精致的花纹，脸上衰败之色更显。
他开始回想一些事情。
父兄走后的这些年，司马昭兢兢业业地维持大魏的统治，为了朝廷，也为了司马家，耗尽了心血。
人总要有个寄托。
司马昭的寄托就是好好治国。
他想起自己在渭水边对父亲发的誓言，低低笑出声。是啊，自己这辈子都是魏臣，即使自己杀了皇帝，他也没有篡位。
几年前，司马昭带着大军灭了蜀国。一时间，朝臣们都说晋王这是要一统天下了。原本十分权势的司马家变成了十二分，司马昭承认，他很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辉煌。这辉煌是自己得来的，不是祖先的萌荫，这不一样。
那时候，已经长大的魏帝曹髦，看着他就像看着乱臣贼子。眼睛里的杀意止都止不住，还说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司马昭闻言，对魏帝的话嗤之以鼻。一个小毛孩子，连掩饰自己的心思都学不会，能成什么大器。
魏帝曹髦的确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而且他现在急了，他不能忍受一个臣子凌驾于他这个皇帝之上。于是，他集结军队，想杀了司马昭。
那日，在皇宫的长街上，司马昭看着怒气冲冲的曹髦，嘴边嘲讽的笑容收都收不住。自己兢兢业业地维护他曹家的统治，也没想着篡位，这个皇帝就这么等不及要杀了他。他也不想想，杀了他，就能收回权力？小皇帝怕不是在做梦！司马昭敢说，自己一死，小皇帝就能被士族活吃了。他曹家本就是寒门，要不是他司马昭在这撑着，小皇帝能这么高枕无忧地当着皇帝？司马昭越想越气。偏偏曹髦还好死不死地历数司马昭如何罔顾君上，如何藐视天威。嘴里的话越说越激烈，听得司马昭气得半死。他想也没想就抽出侍卫手中的刀，一刀了结了曹髦的命。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都觉得晋王当街杀皇帝，怕是真的要篡位。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司马昭没篡位。他还是立了一个傀儡，一个曹家的小娃娃当皇帝。他则继续当他的晋王，继续为魏国兢兢业业地办公，出征。
朝臣们都傻了眼，搞不懂司马昭到底在想着什么。
司马昭想篡位吗？凭良心说，他想。
这一辈子，司马昭想得到的，他都得靠抢。权力是，夏侯徽也是。
他得到过夏侯徽，可后来他失去了。
现在他也得到了权力，他篡位了又如何，他终归是要死的。一切，他都会失去。这么一想，司马昭对篡位这事，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想起了夏侯徽，想起了这个自己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女人。
都说人老了，记忆会模糊。他也想自己记忆模糊，那样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可偏偏，他的记忆就是如此清晰。夏侯徽的音容笑貌仿佛留在眼前，那张脸时不时的在自己眼前晃。痛得他心都揪了起来。
或许是他想忘了夏侯徽。所以他把揽月院的那几个女人都放走了。本来就是找来的替身，现在他连正主都想忘了，替身自然就没什么用了。
王宣已死。徐琰赵延李琰是一起走的。这些年，她们被禁足于揽月院，倒是处出感情了，那些王元姬给她们的钱财，一起离开了司马家。
吴淑。
她疯了。
吴淑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常年禁足于揽月院让她痛不欲生，同时，司马昭反常的举动也让她精神紧绷。双重压力之下，吴淑疯了。
既然疯了，也不好赶走她。王元姬便让人带着她去了别的庄子，好好养着她。
司马昭做完这些事，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要处理政事，要交代司马家的未来。他在司马炎和司马攸之间左右摇摆，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桃符什么都好，就是太书生，太爱名声。
安世缺点很多，可是他杀伐决断，足够狠。
长久的纠结之后，司马昭选了司马炎。
他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是他这辈子为司马家做了一切他可以做的，足够了。
他可以放心地死了。
躺在病床上的司马昭觉得自己安排好了一切，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什么都不想再想了。这一辈子，他过得很不开心。虽然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司马家二公子，他得到的一切都不是他想得到的，他想得到却又得到得如此辛苦。以至于后来他都不觉得那些是他曾经如此渴望得到的东西。 如果有来世，他不想碰到这辈子的任何人。谁都不想遇到。
那只飞蛾终于死在了烛火中。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飞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