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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杨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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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涅槃,必先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日,杨琬珺喝完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每每不过一会儿都会被梦惊醒,有时会梦到自己那被砍下的头颅沾满鲜血还在对她笑,有时会梦见仁王将她锁在后院柴房内,而那侧妃拿着把泛着墨色的匕首一下下刺进她的身体……
深入灵魂的战栗和恐惧如影随形,在不经意间就能击垮没有防备的军队,让人在罪恶中沉沦。
当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闺房内时,才忍不住裹着被子偷偷啜泣,却又欣喜不已。
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初升旭日的那抹微光划破漆黑宛若幕布的夜空,是希望,又是甘甜的泉水遍布干涸的大地。
她一遍又一遍的睁眼闭眼后,才真的确认自己重生了,重生到了十二岁,上一辈子穿越来的那段时间。
当然这一切杨府内所有人都不知道。
只知道一向娇气、爱作弄人的二小姐将翠羽使唤的团团转,内院的婆子仆役虽然可怜翠羽,但也只能叹一声命运不济。
唯有翠羽乐得被自家小姐使唤,她还嘀咕着若哪一天她不被使唤了,那才让人害怕。
杨父和杨母听说自家闺女醒了后,还道出那般让人心疼的话,本来想去看看,但又怕自己带去了寒气让女儿病症复发,暂时按捺下心思,只等大夫说明好全了再去。
杨琬珺从翠羽处听到父母的想法,也松懈地呼出一口气,上辈子发生的事……让她还没准备好用什么心态去见这杨府内所有的亲人,就怕一不留神露出的愧疚让人心生疑窦,便让翠羽带话,说是病好了再去找母亲说说话。
她半躺在床上,被子落在腹部,身上披着一件青色薄袄,正规规矩矩地喝药,床边的火盆烧的正旺,驱散了房内的凉气。
此时正值冬末初春,天气虽不再像前几日一样凉的刺骨,甚至还偷着一丝丝暖意,但下人们可不敢偷懒,还是烧着火盆,将炭火烧得旺旺的,毕竟自家主子们都金贵着呢。
翠羽见小姐喝完药,便习惯性地递给琬珺一本诗集,怕小姐醒着无聊。
杨琬珺也不拒,翻开诗集,一本正经的看了起来。
当然,在翠羽的眼睛里,自家小姐在认真地研究着诗句。
实际上,杨琬珺正在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穿越前,因熬夜看小说猝死时也才十六岁,正是高二认真学习阶段,穿越过来时,这具身体也不过才十一二岁,比穿越前小不了多少,所以装个稚嫩又霸道的小姑娘自是绰绰有余。
但她重生前十八岁出阁,嫁给仁王五年,也都二十三了,总共加起来,自己的岁数跟现今的娘都差不多,却又如何去装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一想到自己要装嫩装可怜,她就忍不住一阵哆嗦。
大概是上一辈子那五年被侧妃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气质恶心坏了,所以一想起这种事就想作呕,又或许是嫁给仁王后的日子过于阴暗,手上沾了人命,所以不想再天真烂漫、恣意洒脱的思考问题,不想再将自己当做别人手心里的明珠。
有一句土味话的话是这样讲的,没有谁离开了谁是活不了的。
说来杨家,若当初没有她帮着仁王藏匿伪证,只怕最后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杨家本就是京城内的四大家族之一,前朝落寞了一阵子后,今朝靠着拥皇开国的功勋谋了个侯爵爵位出来,这一代代传下来,到现今已继承到第四代了。
拖延永诚侯杨伟业是杨琬珺的爷爷,大家眼里慈眉善目的老太公,整天乐呵呵的,除了上朝附议皇帝外,就只会遛狗逗鸟,遇到小事只想着怎么拖,遇到大事就推脱自己年迈力不从心,但就这样,他还能服侍三代皇帝,并且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上的,也是有些本事了。
按理说世家应支系庞大,但侯爵府嫌麻烦,每辈只出一个嫡子,因此也没什么兄弟矛盾。
杨琬珺的父亲便是老太公的那一子,与其父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世为人尽截然不同,但疼爱子女的方式一脉相承。
杨琬珺自生下来,与自家姐姐就是家里的心头肉。
长女杨琬琼,自幼知书达礼、乖巧伶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才女。而杨琬珺因自生下来就娇气无比、身体孱弱,故而家人万分宠溺,无论学个什么都嫌累,为了她身子骨着想,家里人也就顺着她了,于是将女儿越养越娇,这不?二小姐在一日风寒后就去了,异世的少女之魂就负到了这具躯壳上,而杨家人因对女儿的过分怜惜,也没发现个什么,只当自家二姑娘越来越霸道。
而且现如今母亲才诞下幼弟,身体正虚,也没空发现她的不对劲。
所以说,当初杨琬珺穿越过来后,运气还是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白富美标配,除了体弱多病外。
思及此,她又翻了一页书,当做自己将那首诗看进去了。
而运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烂的呢?从她罔顾社会规则作天作地开始。
古代的名门闺秀讲究的就是足不出户与温婉贤惠,嫁入夫家能管好后院,那便是妇人的楷模。
而当初的杨琬珺痛恨这一切,认为上天让她穿越,就是为了来矫正这扭曲的世界,毕竟那些言情穿越文里,哪个不是身边美男一大堆,技能随便点,随便一点现代知识都能让古代人疯狂追捧?
而她要做的,是这个世界的异数,带着满满的鄙夷与蔑视,开始收小弟,勾搭自己心里的男一二三四五,将现代人穿越后必做的一百件事做了个遍。
逛青楼,逛赌坊,收乐伶……
杨父杨母听到这些不雅传闻后,禁足也禁不住,只得压住这些谣言。
直到谣言越来越露骨,甚至有什么杨氏二女不顾侯府颜面,与戏子争艳,杨家才知道压不住了。
正好此时仁王来提亲,杨家深思熟虑一番,又见仁王言语恳切,这才同意了婚事。
杨琬珺偷摸着见到萧仁,一见倾心。
从此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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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诗集翻毕,翠羽递上一杯热水,将诗集放在桌子上。
杨琬珺靠着茶杯,轻吹一口,吹得热水泛起涟漪,一圈圈散开,直到平静。
那该怎么办呢?
她垂下眼眸。
既然要还清父母情意,即便做几年闺秀又如何?毕竟她早已过了那单纯的年龄。最后的结果总不会比上辈子还糟糕吧。
接着又想起那挺拔的男子,想他衣衫俭朴却依然双目清明。
那样的人合着就该做个大人物。
又想起仁王,在心里嗤笑了一阵,面上也有些抽搐,惹得翠羽看了她好几眼。
杨琬珺在心里粗略的规划着未来,首先,杨家待她不薄,自己不过是个西贝货,不能再占这份便宜,借用二小姐身体数年,帮着照看几年父母也是应该的,等幼弟长大,她便假死远离京城,不再回来,仁王的那把刀,不会从她这里架上父母的脖子,但仁王若是有什么动作,她定要与永诚侯府共进退!
其次,要帮那位不怎么富裕的公子,以她现在的能力,只有微末钱财,看那人像个读书人,应该是要考功名的,自己偷偷给他点门路,不会折了读书人的风骨,等那人进了官场,自己也能在父亲面前夸一夸,虽说不能起多大作用,但也能让父亲增点好感,帮忙提携一二。
最重要的,就是怎么去找到那人。
最后,也是她一直幻想的。
上一辈子,自己仅仅活在自己那方天地,这一辈子,她想要出去看看,为她欠过的人攒攒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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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杨琬珺的风寒褪去,身子骨却还弱着,只得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她估摸着,这消息传出去后,母亲父亲就要来看她了。而她现在没了拒绝杨父杨母借口,只得勉勉强强得把情绪埋藏在心底。
但当看到那不到三十的年轻男女相携而来时,她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小鼻子,把鼻腔内的酸意吸了回去。
杨母看到被病魔纠缠而变得苍白的女儿,心疼的握住她放在被子上的小手。
一向严肃的杨父一只手握紧了放在背后,另一只手搭在母亲肩膀上,嘴角微微上扬,眉眼温顺了许多,想来是看到女儿大病已愈,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杨琬珺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便反手将母亲的手握住,目光落在胸前纤细修长的手指上,看似羞怯地张口说道:“母亲,女儿这几日好想你。”
听到此言,杨母只觉一颗心都软了,看似嗔怒实则欣慰的说道:“既然想母亲,为何这几日不好好养?非要爬起来看什么诗集?”
杨琬珺一听,眉间微蹙,斜眼看了几眼翠羽,目光中蕴含着深深地不满。
翠羽低下头,不安地绞着手指,时不时小心翼翼的抬头看杨琬珺,就怕自家小姐怪她告状。
感受到小姐落在她头顶的目光,翠羽只觉得头皮发麻,在心里默默祈祷夫人会为她求情。
然而杨琬珺只是看了她几眼,就不再说什么,拉住杨母的手开始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