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日师徒百日恩》熊趴天下

4、年少初识

　　于刘氏离开监牢，走到了大街上，时辰还早，东方才有一点点亮光，路边只偶有两个摊贩正在忙着。小孽无心牵着于刘氏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洋洋，”于刘氏看向街的另一头，说道，“我要走了。”
　　孽无心仰着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娘亲。
　　于刘氏面露不忍，却又坚定地将聂阳牵着她衣角的小手扯开，说道：“我要回家了。”
　　“洋洋和娘亲一起回家。”小孽无心仰着脸说道。
　　“你不是我生的，我也不是你娘亲，我，”她狠心说道，“我自己有孩子，他还在家里等着我，我要回去了。你，你自己另找去处吧。”
　　“娘亲！”孽无心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娘亲你怎么了，是不是洋洋不听话，娘亲！”
　　那于刘氏听得这话，掩口而泣，扔下小孽无心夺路而逃，孽无心在后面拼命追着，声声喊着娘亲。
　　一路跑到河边码头，一艘小船停在岸边，船夫撑着竹竿，正准备渡过河去。
　　“这位小哥，是不是要去河对岸。”于刘氏问道。
　　“是倒是，只是我船小，载不了人。”船夫没好气地答道。
　　“可否稍我一程，我给钱。”于刘氏拿出几个钱来，递给船夫。
　　船夫拿着钱掂了掂：“即然顺路，那也无妨，只是我船小，吃水不深，你可得坐稳了。”
　　于刘氏迅速坐好，催促船夫撑船，船没开多远，孽无心小小的身影却追来了，他顾不得深秋的河水冰冷，跳了下去，近岸河水偏浅，居然被他跑几步抓住了船沿。
　　“娘亲，娘亲别丢下我，洋洋不好，娘亲可以打骂，不要丢下洋洋好不好。”
　　那船夫船在水中，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开口骂道：“你这贼婆娘，有孩子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我船吃水不深，小心别弄翻了船。”
　　于刘氏说道：“这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认识他，你快走快走，别管他。”说着伸出手来，硬是掰开了小孽无心抓着船沿的手。
　　河水深浅不一，孽无心没了船沿支撑，一脚踩空，河水已没顶，那于刘氏转过头去不敢看，哭得一脸的泪，船夫冷笑一声，也是不管不顾，继续撑着他的船往对岸而去。
　　九崖夕心中一痛，跳入水中，却因心绪不稳，那法术幻化出的过往扭曲模糊，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河中，试着伸手去拉幻境中的小孽无心。一时心绪不稳，法术失效，九崖夕只得收敛心神。

　　回望着夜色下黑黝黝的河水，九崖夕终于坚定了照顾孽无心的决心。并非是一时同情心泛滥，而是他深刻认识到，与其为还没发生过的事惩罚一个孩子，还不如从源头入手，掐灭他做那些坏事的因。
　　而且前世的孽无心对自己既有仇也有恩，他为自己舍命杀魔尊的那份恩情，九崖夕无论如何是做不到无视。
　　若自己手出，在孽无心还年幼之时，就将他导入正道，防止他入魔，那将来那些事情就不可能发生。甚至长远来看，孽无心资质和天赋都非比寻常，只要培养得当，那修真界就多了一份助力，魔界也能少一个帮手。

　　甚至没有来得及弄干自己的衣服，九崖夕就再次施法追踪起孽无心起来。
　　此时正是初冬，虽然天气晴好未有雨雪，可冷风仍是刺骨，尤其是夜里，不由得让人担心。
　　幻境中小孽无心踉跄着爬上了岸，呆呆地坐在岸上，最后还是忍受不了寒冷离开了。九崖夕加快了幻境中的速度，接下来的十几天，年幼的孽无心一直在天喜城中乞讨，蹒跚的脚步几乎走遍了整个天喜城。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九崖夕才在天喜城的某个角落找到了小孽无心。
　　孽无心这时候只是个小乞丐，年龄应该已经六岁了，但是看上去却极其瘦小，像是不足五岁的样子。他穿得单薄破烂，冻得嘴唇发紫，那张成年后俊美出众的脸上五官还未长开，沾着脏脏的泥灰。只一双黑亮的眼睛十分有神，透出几分凶狠倔强，像极一只饥饿的幼狼。倒是眼下那颗极有辨识度的朱色泪痣没有被污垢掩盖，九崖夕远远看去，心头一震，向他走去……

　　孽无心此时正在一家饭馆前乞讨，饭馆里客人扔给了他半个吃剩的馒头，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后面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孩子也在乞讨，见到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嘴里有吃的，马上就要来抢，孽无心哪可能放过到嘴边的食物，扭头撒腿就跑，边跑边将那半个馒头使劲往嘴里塞，后面几个大点的乞丐穷追不舍，九崖夕见此情景也连忙追了上去。
　　几岁的孩子脚程能有多快，没多久就被人堵在了一处死胡同，为首的那个一脚就把还年幼的孽无心踢倒了。
　　孽无心倒也不怕，就是摔倒了也将馒头全部塞进了嘴里，撑得脸都变了形，只是还来不及咽下。几个人中为首的那个一把将他揪住，扯了起来，骂道：“你还敢吃，给老子吐出来！”
　　小乞丐翻了翻白眼，也不知是噎的，还是嘲讽，那人顿时火起，巴掌高举就要抡下……
　　“住手！”九崖夕在他们身后大声喊道。
　　那几个人转过头来，虽然都只是半大的孩子，但凶神恶煞，一看就是常年混迹在街头的小混混，几个小混混见九崖夕只有一人，又长得白净清秀，以为他文弱好欺负，领头的那人一手捏着孽无心细细的脖子，痞里痞气地对着九崖夕说道：“哪来的小白脸，别多管闲事。”孽无心馒头咽不下去，又被捏住了脖子，脸憋得通红，他抠住那人的手，用力掰着，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没什么力气。
　　九崖夕看着脸涨得发紫的小孽无心，说道：“这事我不得不管。”
　　那领头的小混混看了看身边几人，说道：“那就别怪哥们几个不客气了。”说着偏下头向身边人示意，几人挥舞着拳头和棍棒冲上来就要揍九崖夕。
　　九崖夕没有挪动一步，只抬了抬手，正往前冲的几人全都齐齐摔倒。他又伸手一指，一道灵气射了过去，那捏住孽无心脖子的人突然手一痛，只得松开快要窒息的小乞丐，孽无心摔在地上，用力一咳，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馒头被咳了出来，沾了一地的黑泥灰。
　　“嘿，邪门啦！”小混混虽然怀疑是九崖夕搞的鬼，却又有些不信邪，暗暗伸手在身后捡了块石头，趁人不备一把扔了过去。眼看着石头就向着九崖夕面门飞去，九崖夕双脚站定，不闪不避，这石头却突然慢了下来，在快到九崖夕脸前时停住，在空中静止了一小会，随着九崖夕一个冷冷的笑，石头突然炸裂，一颗颗碎裂的石屑像弹珠一样射向那群小混混。
　　“神、神仙！啊啊啊啊……”被石弹珠打得满头包的小混混终于明白碰到了不得了的人，吓得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头，“小人不知大仙驾到，冲撞大仙，望大仙恕罪……”
　　九崖夕收回手，对几人正色说道：“以后不可再欺负弱小，你们走吧。”
　　几人拜谢，爬起来火烧屁股般跑了。

　　小混混们跑光后，九崖夕慢慢走进巷子，向着孽无心走去。
　　此时的孽无心像是吓懵了，一动不动。九崖夕走近，对他说：“你就是聂洋吧？我是九崖山的修士九崖夕，来接你去九崖山的，跟我走吧。”
　　孽无心半蹲在地上，警惕地着看九崖夕，像一只正准备攻击的小狼。
　　见他不动，九崖夕轻轻蹲下，柔声问道：“怎么不说话，身上有哪里痛吗？”
　　孽无心不为所动，一言不发。九崖夕皱紧眉头，想来这十几天的乞讨生涯让他尝尽人情冷暖，已经不信任陌生人了。
　　许是看九崖夕没有动作，孽无心往后退了退，斜眼看了下地上那半个脏馒头，伸手捡了起来就要往嘴里塞。
　　“不行！”九崖夕连忙阻止，伸手打掉了脏馒头，可饿极了的孽无心像被抢了食的狼一般，一口就咬在了九崖夕的手上。
　　修真之人到一定水平都有护体真气，然而这护体的真气是有反弹的，搞不好就伤人。九崖夕怕伤到孽无心，情急之下只好撤掉了护体真气，孽无心那一口就实实咬在了他手上。孽无心咬得狠，嘴里呼呼喘着气，眼神凶狠，死死盯住拿走他馒头的九崖夕，小小的身体不知是不是冷，不停在抖。
　　“好啦！别怕，我不会怎么样，你看，馒头就在这里。”九崖夕与年幼的孽无心双目相对，任由手被咬着，另一只手拿起那半颗脏馒头，给孽无心看。
　　“这个馒头脏了，不能吃，”九崖夕耐心解释着，“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吗？”
　　仿佛有魔力一般的温柔声音，让孽无心鼻子有些发酸，他终于卸下心防，松开了嘴。九崖夕的手温暖干燥，手指修长，十分好看，被小孽无心咬出的伤口在如玉般光洁的皮肤上十分打眼，他有些羞愧地伸出舌头在伤口上舔了舔。
　　这像小狗一般的动作逗笑了九崖夕，他摊开手掌，说道：“跟我走吧！”
　　孽无心仰起脸，眼前的人白衣胜雪，神情温和，让他莫名有种熟悉之感。九崖夕皮肤白净，脸上五官线条柔和，眼神澄净，虽不算极俊极美，却看着非常舒服，自有着一种恬淡温柔的气质。他牵着他，慢慢走出巷子，长长的发丝在走动中轻轻扬起，被午后的阳光透过，边缘透出浅浅的金栗色，恍然若仙。后来好多年，已经改名的孽无心想起这天，都会觉得心动无比。

　　九崖夕先带着小徒弟去饭馆饱餐一顿，之后又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
　　吩咐小二去烧热水，九崖夕趁这时机同孽无心说了一会话。
　　年幼的孽无心可以说是非常的寡言少语，虽说用吃过一顿收买以后对九崖夕不再有攻击姿态了，可眼中却仍还有着防备。问他什么也只是点头和摇头，若不是前世相处过，九崖夕还真以为他是个哑巴。
　　“孩子，我听说过你的事，你是姓聂吗？”九崖夕问道。
　　孽无心点点头。
　　“名字叫洋洋？”
　　孽无心低下头，像是很难过的样子，半晌，再点了点头。
　　九崖夕了然，再问道：“是洋洋得意的洋吗？”孽无心前世未入魔前，用的就是聂洋的名字。
　　孽无心像是有些困惑，摇了摇头。
　　孽无心年纪尚幼，又在监牢中长大，想必不曾认过字，应该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洋”字吧。九崖夕想了想，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了“聂阳”两个字。
　　“天地初分就有阴阳，阳，温暖明亮也，你就用这个‘阳’字吧，也希望你一生都充满光明和暖意。”前世的孽无心受尽背叛，堕入魔道，九崖夕就给他改了一个字，希望他的命运也可以有所改变。
　　聂阳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桌子上端正的两个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