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乌木头

2、第二章

　　清晨，天色有些发青，还未大盛，凉风习习，还有几分舒适。
　　姚书舒与陆筠崭一同前往宫中。
　　两人一路并行，不同的是，陆筠崭是大臣，而姚书舒是所谓的仙人。因而姚书舒踏上金玉台阶，坐在位子上，眼前挑着一层薄薄的纱帘。陆筠崭则玉立在大殿中央，淹没在了同着淡紫色官服的大臣里。
　　皇帝坐在正位上，离姚书舒的座位不过四五步。
　　姚希帝今已不惑之年，成熟威严，不乏帝王之气，可惜太子和其他子嗣却巴不得自己的父皇早些颐养天年，为此明争暗夺。
　　依旧是一贯的例会。
　　大将军李蒙年有花甲，发须皆白，上前道：“禀皇上，今西北蛮夷挟北族共犯边境，恳请皇上让臣带领二十万兵马，直取北族十二城。”
　　皇帝想借此机会开拓疆土，便想应允，但有顾及这李蒙年事已高，恐有变数，于是道：“好，爱卿由此心，朕甚慰，凉王善兵，便与之同去吧。”
　　边说边看向安然坐着的姚书舒，得到点头之后放松下来。
　　“那，裕丰呢，可愿前去”
　　百官脸色微变，陆尚书乃是文官，掌礼部，皇帝之心可见。
　　姚书舒感到一道目光，是陆筠崭看来的，这边皇帝前来眼神示意，他轻轻点头。
　　可。
　　那道目光退去。
　　凉王也有些不明了，这姚书舒与陆筠崭为至交好友，安阳城内何人不知，怎么今日这姚书舒允了教陆筠崭送死的圣旨。
　　退了朝，姚书舒将陆筠崭拦在宫门，解释道：“若是你此行出了什么事，我教安阳为你陪棂。”
　　陆筠崭愣了一下，他是真不知道此人是如何这般容易夸下海口的，当真以为是仙人不成
　　但依旧点头。
　　凉王下了早朝之后便去看望自己的母妃，步履微沉。
　　进门时，容妃正在刺绣，是一对游水的鸳鸯，一针一线，皆为精心而作。
　　见凉王来了，容妃放下手中的针线，想去迎，低低的咳嗽几声，脊背单薄。
　　凉王为容妃抚背，低声道：“母亲，孩儿今日为泠丫头请了旨，一月后，泠丫头便要出嫁了。”
　　容妃止了咳，自她八年前被寻回时身子就落下了隐疾，时日无多，如今听到了女儿有个好归宿，心中自然喜乐。
　　“是哪家的子弟”
　　“母亲放心，孩儿不会害了妹妹，是赵太傅家的公子。”凉王恭顺回答。
　　容妃连连称好，泪光莹莹，她也才三十余岁，琼鼻细眉，还可看出年轻的风华。
　　“还有一事，儿子要讨伐蛮夷，恐怕近期不得来看望母亲了，望母亲珍重。”
　　看到孩儿今年才十七岁便如此懂事，容妃更是有些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纵泪漫流。
　　出征之日也快，晴空万里，绵绵柔风。陆筠崭穿着铠甲，银光熠熠，配上俊美的五官，显得更加英气，有夺人之势。
　　凉王年纪虽不大，但经历了不少战事，虽生的像他的母亲，俊美非常，行军确实果断利落，颇有章法，受人尊敬。
　　万军出城，其声势浩大非常，百姓夹道相送，可姚书舒没去，他正坐在椅子上，小口的呷着岭南新进的茶。
　　此行绝不会长，安阳近北，而北族地小人稀，恐怕是被西北蛮夷给哄骗了，竟出兵挑衅。姚国兵马皆强，不过一月，估计便可得凯旋之音了。
　　一个婢女前来禀告，说是太子来访。
　　姚书舒挑眉，整理衣冠去见。
　　太子姚潜是宋皇后生的，一出生便克死了嫡母，皇帝对他不大喜，也因此凉王妄图一搏。
　　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穿着玄色的蟒袍，眉眼微垂，陌陌君子也。
　　“太子来，是有何事”
　　姚潜连忙作揖，道：“姚公子，敢问此役能否凯旋？”
　　战局如此明显，谁人看不出来，太子这一问是为何？姚书舒真是不喜欢闵闵之人不直言的癖好，回道：“自然。”
　　又问：“何来此问”
　　姚潜目光恳切，道：“五弟年十七，本宫担心他不能胜。”
　　姚书舒垂眸，此人未免太过虚伪了。
　　“还有的是，仙人，本宫想求件东西。”
　　“什么？”
　　姚潜勾唇笑笑，带两分邪气，下一秒又恢复了常态，道：“本宫想求一味良方，叫父皇长寿的良方。”
　　姚书舒摇头道：“太子说笑了，世间无此物。”
　　遭了拒绝，太子竟没再问，便称告辞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姚书舒向口中丢了一颗红色丹药，清明了不少。
　　果然，将近一月时，凯旋。
　　这次姚书舒来迎了，他站在皇帝身后，白衣飘飘，神色自若。
　　陆筠崭看上去多了些锐气，只不过礼仪依旧做的周全，也不折了他礼部尚书的官职。
　　四月底是个好时候，北伐军凯旋，昭蕙公主出嫁。只不过中上旬不是这般了。凉王的速度很快，一夜屠了三个大夫的府宅，妇孺无一活口，人心惶惶，此时有了幸事，故而更开心了。
　　出家前日，姚泠被禁了一月的足，日日都掀桌摔书，那日，她正好拿起手上的茶杯，直直向门口摔去。
　　正好木门打开，茶杯砸在了一人的额角，渗出血迹。
　　那人伸出素白的手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放在了尚完好的桌子上，是凉王。
　　姚泠原本有几分歉意，见了那张脸怒火中烧，杏眼圆瞪，骂道：“姚凛竖子，你就是这般对自己胞妹的”
　　姚凛眼眸淡淡的扫她一眼，道：“那赵鸣礼心悦你，赵太傅是开国老臣，赵家万万不会亏待了你。”
　　姚泠冷哼一声，拧起细眉，问凭什么。
　　姚凛却是勾起唇角：“长兄如父。”
　　姚泠反驳道：“你不过比我早生了一刻罢了，况且父皇还在世，你……你”
　　她不可置信，一道寒气自脊背向上，身子战栗。
　　“是又如何。”
　　凉王拂袖而去，他不怕这个同生的胞妹说出去，孰轻孰重，到底是分的清。
　　进了宫里，一阵浓浓药味逸散出来，太医们来回诊视，皆皱眉缄口。
　　容妃病容憔悴，躺在床上，伸出细瘦的腕子，咳了两声，血涌而出。
　　凉王轻轻走了进去，看着母亲美目半闭，扯出一点笑：“母亲，明日泠丫头出嫁，你可要为她绾发。”
　　容妃费力点头，气息微弱，一点泪珠自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