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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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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虽然稀疏,还是传到浅眠的她耳里,咳了两声,躺在床上的人悠悠转醒。
迷糊地揉了揉眼睛,百里纷飞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气才到喉咙口,就梗住了,全身骨头一阵发酸,连头也晕眩起来。
落水的后遗症,她知道。
掀开被子下床,虽然头隐隐作痛,还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嘈杂声,她用力地甩甩头,下意识地朝门外走去。
刚跨出房门,走到院里,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住。
原来皇上他们都还啊,一觉醒来,没有在房里见到任何人,她刚才还以为都走了呢。圆圆的杏眼眨了眨,百里纷飞错愕的目光,落在被绑在凳子上黑发男子身上。
男子面朝下趴着,看不清脸,黑得发亮的长发有些湿,一缕一缕地粘在一起,乱乱地垂向地面,发尾还在滴水,墨紫色的袍子在阳光下泛着水光,这个人——应该是从水里被捞起来不久。
她看着满满一院的人与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站在男子两侧的宦官,正扬高手中的棍棒,手臂粗的棍棒,眼看就往落在男子的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她只不过是落水个晕厥过去,醒来后就看到献康皇帝在她的住所打起人来了?那男子犯了很重的罪么,献康皇帝气到连带回宫的时间都不等,便就地处罚了?百里纷飞双脚像灌了铅一般,定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宦官手中的棍棒落下——
“爱卿醒了?”
她回神,看到献康皇帝似笑非笑的脸,下意识地点头,眼角又朝被反绑在凳子上的黑发男子飘去——啧、这男子的身形,有点眼熟啊。
“皇……皇上……”舔了舔干涩的唇,百里纷飞试图发声,却发现喉咙干哑不已,用力地咽了口口水,她只能困难地发出不完整的声音。
眼角看到站在献康皇帝身旁的白衣男子,她缩了缩脖子,有些后怕,感觉自己的气息变得急促起来——这白发男子,不久前莫名其妙伸脚把她踹进湖,她甚至没有弄清到底为什么,她和白衣男子,结过仇吗?不,她连宫门都没有出过,怎么会与人结仇?
百里纷飞看着白发男子,疑惑地看向他的腰际——那朱红色玉带只有一品官员才能佩戴。
朝中官员的面孔,她几乎都不陌生,何况是可以与韩子期相提并论的一品大臣?她入宫十三年,唯一没有见过的大臣,只有一个。
神龙见首不见尾、传闻中的、兰陵王。
据说他十三岁从军,十七岁便位列三公,官拜一品,战功显赫,是难得的将才。
一年前的“延熙之战”后,兰陵王便辞官,退隐流云山庄,所以这白衣男子,应该……不是他吧。
摇摇头收回目光,百里纷飞转头看向被反绑在盒子上的男子,那个身影,真是越来越眼熟啊——好像韩子期。
垂乱的黑亮长发还滴着水……刚才韩子期跳下水救她!一记闷雷硬生生地劈中她的脑袋,炸得她耳朵轰轰作响,一阵耳鸣。百里纷飞错愕地盯着被梆在凳子上的人半晌,才跌跌撞撞地冲上去。
宦官来不及收手,一棍棒敲在她的手臂上。
手臂传来的火辣疼痛几乎要震碎她的心脏!闷哼了一声,百里纷飞咬着唇,硬是将冲到喉咙的呼痛声吞了下去。
宦官一看打错了人,手中的棍棒悠然落地,吓得脸色发白,惊惶失措地看着献康皇帝,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的八十大板才刚打到四十,祭司大人就这么跳了出来,那还要不要继续打完?
“皇上——为什么要罚太傅?”她用力地吞咽几下,总算吐出完整的话——韩子期刚才跳下湖救了她——甘露王朝为民祈福的“神谕祭司”耶,干嘛还要打他?
一道冷冷的陌生目光朝她射来,有点熟悉,又全然陌生,像之前映彩湖边白衣男子的目光。
百里纷飞怔了一下,不解地抬头,对上那道从上而下有些恼意的目光。
耶?这白衣男子什么时候站到自己面前的,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男子脸上的面具,反射着光线——有些头晕,有些刺眼,百里纷飞用力眨眨眼,才适应了投射到脸上的光,而她也发现,狰狞的面具下,白衣男子的一双眸子是湛蓝色的。
阳光柔柔地晒在他身上,在白衣男子脸上打出一道阴影,他脸上的狰狞若隐若现的,白色长发随着微风轻飘,隐在面具下的湛蓝双眸,在阳光下闪着变幻莫则的妖魅光芒。
“韩爱卿抗旨不遵。”献康皇帝轻淡描述。
“子期抗旨……为什么?” 骗谁啊?一向视皇命为天的韩子期会抗旨?百里纷飞一阵错愕,杏眼怔怔地望着献康皇帝,翻记白眼,脱口问。
“为什么啊……”献康皇帝顿了一下,目光移向始终不开口说话的白衣男子,才莞尔一笑,“自然是杜爱卿的婚事。”
献康皇帝的意思是,韩子期不同意与自己的婚事么?她转头看一眼趴在凳子上,已经晕过去的韩子期一眼,才慢慢地抬眼看着献康皇帝。
皇上把自己赐婚给韩子期,而他拒绝了?心微微发疼,有些难过,有点受伤。
“惋惜吗?”冰冷的语气狠狠落下的同时,白衣男子伸出大掌,紧紧地扣住百里纷飞已经开始发红,慢慢变得有些臃肿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
一阵晕眩伴着刺痛从手腕传来,她吃痛地皱起眉,抬头看了近在咫尺的白衣男子一眼,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更不明白他朝自己射来的忿恨目光又是为什么。
这人、这人、满满一眸子要将她五马分尸的忿恨啊……他们之间真的有结过深仇大恨不成?百里纷飞嘟起嘴,有些不高兴地瞪白衣男子一眼——被自小订了亲的未婚夫婿拒婚,不惋惜,难道她还要高兴?而且,不管她是不是被拒婚,难不难过,跟他无关吧,要他多事?
用力地挣扎,想将手抽回来,努力地好一会,手没抽回来,自己先她气喘吁吁了。
“你凭什么管我惋不惋惜?”他凭什么用那种忿恨的目光瞪她?比眼睛大吗?她才不会输人!用力地将杏眼睁到最大,不服地瞪向白衣男子,鼓起勇气反问。
“我没有资格?”白衣男子冷笑,湛蓝双眸眯了起来。
“什么意思?”一股不详的预感传来,百里纷飞心一跳,皱眉看着抓着自己不放的无礼男子。
白衣男子没有回话,一双漂亮的蓝眸紧紧地锁住她。
现场一阵静寞,没有人敢吭声。
就在此时,一记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皇……皇上……”
是韩子期!他醒了!百里纷飞愣了一下,立刻欣喜地想转头,没想到头才刚要偏过去,一只修长的手就朝她伸了过来,按住她的后脑,硬是不让她转头。
一股怒火迅速地从脚底燃了上来,百里纷飞恨恨地磨牙,瞪着伸手压住她后脑的人,巴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一个洞来!这个无礼的人,压着她的头干嘛?
“你很想看他?”白衣男子沉声问,视线始终锁在她脸上。
“关你什么事?”百里纷飞没好气地哼道,虽说无法看到男子的脸,她还是听出他声音里那股压抑的怒气,可问题是,她要不要转头看韩子期,是她的自由耶,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莫名其妙的人!
白衣男子不理她,只是偏头看一直不吭声的献康皇帝一眼。
献康皇帝轻笑一声,刚要开口,被一记气若游丝的声音抢白。
“皇上,臣反对!”
百里纷飞愣了一下,细细的柳眉皱到一块,用力地挪着头,试图从定在后脑的大掌中脱离出来,转头看看韩子期的伤势,努力了半天,那双手依旧定在自己头上,完全不受影响,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放弃。
这人到底是想怎样?她想转头问下韩子期为什么拒婚都不行哦!百里纷飞用力地挣扎一番,发现挣脱不了,后,用力地瞪他一眼。
瞪死你!瞪死你!
“反对?韩太傅以为你有何资格反对?”献康皇帝冷笑两声,斥道。
“皇上!臣与纷飞有婚约在先。”韩子期握紧拳头,咬呀反驳。
咦?韩子期不是拒婚?那是为什么?百里纷飞转了转眼珠,一阵狐疑。
“韩子期,若我执意这么做呢?”献康皇帝一脸漠然地看着反趴在凳子上的人。
“君无戏言,皇上若执意这么做,天下人会怎么看皇上?”背部传来阵阵疼痛,韩子期咬牙道。
韩子期的话,犹如一颗炸弹,让现场的气氛瞬间紧绷了起来。
“给我接着打!”
宦官一听,立刻捡起地上的棍棒,举高,准备行刑。
“不可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百里纷飞挣开定住后脑的手,想也不想地转身朝韩子期扑去。
韩子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她很担心,再打下去,恐怕小命会被打没了。
等吓得面色发白的宦官看清扑上来的人,已经来不及止住手中落下的棍棒。
就在宦官闭上眼认命时,一只修长的手臂伸了过来,挡住眼看就要落到百里纷飞身上的棍棒,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没有人看清白衣男子是什么时候过来,又是怎么接住宦官手中的棍棒……
还好!还好!没有打中祭司大人!否则还真不知道祭司大人以后会怎么整他们!宦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种心情并没有维持超过一秒,在看清堂臂挡下棍棒的人后,宦官仿佛看到青面獠牙的夜叉一般,震惊地倒退好几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打到了比祭司大人更为麻烦的人物!
这下全完了,他、他、他竟然打了兰陵王!
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百里纷飞疑惑地抬头,却接到一抹锐利冻人的视线。
白衣男子?他——他——他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什么用那种要将人冻成冰的眼神看她?百里纷飞愣愣地看着白衣男子面具下那双细长的蓝眸,对白衣男子的举动疑惑不已。
“你很想挨棍子?”白衣男子目光冷冽,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目光,好像要恨不得打她一顿似的。
百里纷飞愣了下,用力地摇头。
谁想挨棍子啊,那很疼好不好,要不是为了救韩子期,她才不会拿自己去挡棍棒,又不是脑袋出问题。
“杜爱卿,你准备一下,三日后嫁到流云山庄。”终于没有出声的献康皇帝淡淡地说道。
献康皇帝的话,瞬间夺走百里纷飞的思考能力,让她脑子瞬间空白,错愕地在原地傻成一座雕像——原来,韩子期抗旨,是因为这个……可是,她和韩子期早就有婚约了啊,献康皇帝为什么又要自己嫁到流云山庄?
流云山庄,好熟悉的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百里纷飞微拧着眉,黑溜溜的大眼灵活地转动,努力地回忆,终于……
流云山庄!那不是兰陵王归隐的地方?!献康皇帝的意思是,要她嫁给兰陵王?嘴角不自然地抽搐几下,瞠目结舌的百里纷飞慢慢转头,看着献康皇帝。
皇上……应该不是要她嫁给兰陵王吧?
“不用怀疑,朕的确是要你嫁给兰陵王。”
百里纷飞不敢置信地看着献康皇帝,完全呆住。嫁给兰陵王……那她之前与韩子期的婚约要怎么办?退婚?可是她和子期有婚约的事,在朝中已经尽人皆知了啊!
现在却突然要她嫁到流云山庄——
“皇上——”韩子期再也无法平静,激动地站了起来。
“闭嘴,来人,把韩子期给我关进大牢!”献康皇帝喝斥一声,甩了甩衣袖,领着皇后离开。
回廊上的人,脚步急促,顾不了漫天飘落的雪花与身后拼命追赶的宫女,一脸凝重地往着御书房方向,直奔而去。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君无戏言,皇上是绝对不会收回诚命的,您别去了。”宫女提着伞,无语地追着前头的人,心里的镇定早已如破败的城墙,碎得一地都是残砖破瓦——现在的主子都这么冲动的么!
“闭嘴!”她有说要请皇上收回诚命吗?她去找皇上是为了救韩子期!百里纷飞头也未回,加足马力,朝御书房疾步而去!
献康皇帝当初还不是下旨把自己指婚给韩子期,什么君无戏言,这不就变了吗?不过,就算变了,也不用把韩子期关进大牢嘛!听到自己被指婚给兰陵王的事,她只是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又没说不嫁——嫁给崇拜了兰陵王十年耶!好吧,她承认,听到被指婚给兰陵王,心里很不小心地窍喜了一下。
但是一想到韩子期被关进大牢,她立刻又冷静了下来。韩子期虽说是她未婚夫,但对她而言,却更像兄长,所以,兄长被关进大牢,她当然会着急嘛。
“可是——可是——”对方是皇上啊!宫女好为难地开口。身为祭司的主子身份不容小窥,但是冲去与皇上理论,摆明去送死嘛。
“没有可是!”百里纷飞在一道门前,煞住脚步,倏然转头,白晰的小脸上写满坚决,“我绝对、绝对要去与皇上理论!”
语毕,脚一抬,大力地踹开御书房的雕花木门!
几乎是同时,献康皇帝似笑非笑的冷哼传了出来。
“爱卿今日好兴致,到甘露殿来踢朕的门。”
“皇上,请放了韩太傅!”百里纷飞愣了一下,霍然想起今天的目的,脱口说道。
“你也该回承圣宫准备准备了。”献康皇帝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说道。
“准备?”要准备什么?她有什么要准备的吗?百里纷飞愣住,疑惑地看着献康皇帝, “皇上,要准备什么?”
“成亲。”
百里纷飞瞪大眼睛,好惊愕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献康皇帝,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这个皇帝是耳聋,没有听到她的话吗,她都说得那么大声了,要他放了韩子期,他竟然左顾而言其他!
她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献康皇帝一定要她嫁给兰陵王!嫁就嫁嘛,干嘛还要将韩子期捉进大牢?她忿忿不平,觉得荒谬,胸口有一股火熊熊燃烧着,嘴撅着老高,气势却弱了下去。
臭皇帝!她回到住所,一定要画个纸人,念个咒语,让他蹲三天茅厕!
“怎么,不愿意?”坐在一旁不语许久的皇后冷笑一声。
百里纷飞转头,看到一旁端坐的皇后,在心底暗嗤一声。
什么愿不愿意,她现在要谈的是韩子期的事好不好?而且,就算她要嫁兰陵王,又关她什么事了?皇后凭什么在那里咬牙彻齿地让她想伸脚踹她!
百里纷飞不解地看着皇后灰青的脸庞——奇怪!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呢,为什么她觉得皇后的凤眼里射来一股冷冽,眼神复杂得像他们结了十世的旧仇般。
她没有得罪过皇后吧——嗯,私底下是有和宦官宫女们说过皇后的坏话啦,但是,皇后绝不可能知道的。要是知道的话,她哪里还能好端端站在这,早被拖出去斩首示众了!
可是为什么皇后要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断的眼神瞧她呢?难道说,皇后恨自己跟兰陵王有关么?
百里纷飞,将眼光转向献康皇帝,如愿地看到献康皇帝锐利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僵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皇后喜欢兰陵王吧——
原来如此啊,献康皇帝是想断了皇后的念头,才将她指给兰陵王?
“怎么,捡了这等便宜还不愿意?”皇后说上了瘾,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几乎已经是失控了。
什么叫捡了便宜还不愿意,她现在谈的是韩子期的事,干嘛一直扯远?皇后就是喜欢兰陵王,也不用这么冷嘲热讽的吧。把她当不会反抗的木头人不成!一股怒火涌上她的心头,百里纷飞一阵火大,就要跳起来与皇后理论。
“皇后!注意你国母的仪态。”献康皇帝威严的声音适时地制止了百里纷飞的跳脚。
活该!百里纷飞趁旁人不注意,幸灾乐祸地朝皇后做了个鬼脸,心情大好!
“你!”收到百里纷飞的挑衅,皇后气结,脸色难看地瞪着百里纷飞,横去的手指,险些戳到百里纷飞脸上——总有一天,她会毁了百里纷飞,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兰陵王,这辈子无法得到他,她便让他先下地狱等自己!拖上一个百里纷飞一条命也在所不惜,让她跟着去陪葬吧。
她是一国之母,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怕的,不怕的。
“皇后!”献康皇帝的瞳孔收缩了下,脸微微扭曲,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发怒了。
刚才是硬忍住没敢笑,这下子,百里纷飞已经无所顾忌地轻笑出声了。
活该!活该!活该!这种心眼小得连针都穿不过去的皇后,早该受点教训了,免得她成天端着国母的架子,在后宫里耀武扬威,欺凌弱小。
“祭司——”献康皇帝龙袍袖口一甩,站起身,皇后立刻恭敬地起身跟到他身边。
“什么?”百里纷飞没有从情绪里缓和过来,依旧笑着,圆圆的杏眼弯成了一轮新月。
“朕很期待,你与兰陵王的婚礼。”勾了勾唇,献康皇帝冷笑一声,边说边往门走去,在门边,又想起什么似地停了下来,“哦,对了,朕昨日命人将韩太傅府上四十多个人请进宫了,大家都准备好要参与你与兰陵王的婚礼,可别叫他们失望了。”
拿韩家四十多条人命威胁她么?献康皇帝的话仿佛一柄锐利的刀,朝百里纷飞耳畔震过来,几乎穿透她耳膜,敲在她的心上。
她身体一僵,满脸错愕地看着献康皇帝。
有没有搞错?她根本就没说不嫁,皇上干嘛多此一举把韩府四十多人都“请”进大牢?
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承圣宫从未这么热闹过——
大妗姐、轿夫、提灯笼的、打伞的、敲锣的、吹奏的、挑嫁妆的、挑贺礼的……迎亲的队伍不下千人,等在在承圣宫门,火红的迎亲队伍热热闹闹地停在水榭蜿蜒的水上回廊,仿佛要将映彩池燃烧起来似的。
韩子期入狱当天,开始飘起了雪,晶莹的白色雪花犹如从天而降的棉絮般,密密匝匝地落向地面,眨眼就为整个世界覆上了一层粉妆玉砌的银装。
今天,在她出阁的日子,落了三天的雪,突然停了。
白花花的窗纸被覆上了一层凝固的冰,窗外,一片银装素裹,入目皆是白蔼蔼的一片,与房内的一片火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妖娆红袄,九龙凤冠,流苏飘带,绣花彩裙,吉祥图文锦锻,绣履裹足……大约只有皇后才能嫁得如此风光吧。
百里纷飞透过菱形蟠螭纹铜镜看身后捧着大红绸缎的宫女,重重地叹口气,原来,那天,承圣宫里来来往往的宫女是为了准备她大婚的事……
身披大红嫁衣,头戴九龙凤冠,享的是王公贵族的待遇,嫁的是战功显赫的兰陵王,照理说她不应该这么失落才对,可是……只要一想到被关压在大牢里的韩子期,她就很难高兴得起来……
如果,献康皇帝不拿韩子期满门四十多条人的命威胁,她应该会嫁得高兴点吧,不像现在,有鸭子被硬赶上架的感觉……
百里纷飞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将大红绸缎盖到头上,由着宫女将自己扶出房,牵进轿子。
君命难为,不嫁也得嫁,何况,还有四十多条人命捏在她手里。算了,韩子期照顾了她这么多年,这次就当作报答好了。
一年前师傅无故失踪后,她就想出宫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虽然已经认命,但一想到韩府四十多人还关在牢,她又忍不住叹气。
唉……她从头至尾,都没说不嫁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