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堂主的小娇夫》湿衣

1、北徽山

　　崇汪县，西北环山、东南邻水，盛产佳茗崇茶，又以风清月明堂闻名江湖。此县依山傍水、繁荣兴旺，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可谓鼎盛一时。

　　喻清走的这条道，却是偏僻幽静、人迹罕至。头顶浓荫蔽天，身周密林郁葱，脚下则蜿蜒湿滑，稍不留神便会滚下山坡。
　　喻清并非是上山砍柴的樵夫。相反，他翻山越岭，正是要进县。
　　他不能走大路，更不能让旁人知晓他在崇汪县。
　　他必须赶在南阴毒教埋伏在崇汪县的教徒行动前知晓他们的秘密。
　　不然，江湖必乱。
　　至少喻清如此觉得。当日偷听到的言语一字不漏地印在脑海里，每每回想起来，都令他寒意森森，头皮发紧。

　　“杀苍虎，乱闲云，尽汪洋，这中原武林，岂非已是圣君的囊中之物。”

　　若不是喻清最终窃得半片毒教信件，谁能猜到那“汪洋”实为崇汪县与洋罗岛？
　　而在两地之间，喻清最终选择先去往崇汪县。

　　他很久之前就想回去看一看了。他还记得院子里亲手栽的桃树，池塘中的几尾锦鲤，雪地中蹦跳的白团子……那白兔，早已不在了吧。
　　喻清还是笑了。他想到爹娘，想到小妹。
　　他想到家。

　　喻清爬了一宿的山，此刻，却突然停下了步伐。
　　远处的树荫下，有一道人影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

　　喻清看不见对方的脸，单凭观察，推测应是一名青年男子。喻清凑近几步，不禁皱了眉头。那人身着素色锦袍，脚上却是习武之人常穿的软底轻靴，看起来生死未卜，身上又无半点伤口，只有似是滚落山坡的污渍与擦痕。

　　为何这公子打扮的家伙会出现在杳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喻清从不相信巧合，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阴谋。

　　踌躇之际，喻清忽然想起昨日深夜下了一场小雨，此人面部着地，昏迷时若不慎吸入泥土恐怕会有生命危险。喻清脑中划过种种猜想，却仍是向前跑去。在确定那人周遭并无陷阱或暗器后，喻清弯下腰，伸手握住男子肩膀，小心翼翼地将他推到了另一侧。

　　只见那人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呼吸微薄，显然口鼻中有异物。喻清立刻用自己的外衫替他抹去脸上泥土，接着掰开唇、抬高脖，捏碎一枚活血延气丸，打开水囊灌进他的嘴里；待男子喉头一滑，喻清又将他拽至盘坐之姿，提起一成内功汇于手指，往那人胸前的缺盆穴飞快点去。

　　一声闷响，男子垂头倾倒在了喻清的胳膊上。
　　指下渐渐传来规律的跃动。

　　喻清无声叹了一口气。师傅从小就训诫他，救人不分缓急先后，只要力所能及，便一定得伸出援手。
　　他们只是游侠，并非救济天下的盖世神仙。为了数条性命而放弃一人，又同亲手将其杀死有何区别？

　　他坐到男子身后，还未探他脉象，那人竟已悠悠转醒。
　　喻清不由暗地一惊。他此前也遇过因口鼻堵塞而昏厥之人，还从没有像他这样，片刻不到就能自行苏醒的。

　　“咳……咳咳……水、水……”

　　喻清拿出水囊稍稍喂他喝了几口，便将人拉至自己身上，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吞下，我在救你的命。”
　　其实不过是作驱寒保暖之用。喻清有意试探此人究竟是否可信，对方也的确顺从地咽了进去。男子微弱地张了张口，喻清附耳一听，是句“多谢”。

　　喻清唔嗯一声，就算应了，接着伸手覆上男子的丹田。
　　方才他便发现，这人体质虽好，内功却不足自己五成，又有一股诡异的寒气堵塞了带脉穴，若不加疏通，今后不仅会气血不畅，武功更是再难突破。

　　喻清阖上双眼，心中默念起“日转星移”的口诀。

　　喻清极少用内功为他人渡入真气，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体内如同血液流逝般空虚冰凉，待他有所察觉时，已无法自如收回手掌，喻清下意识就要退开，可想到身前之人那张面无人色的脸，一种莫名的欲望令他咬牙绷紧下颚，竟提起四成功力与男子体内的寒气抗衡。

　　不知过了多久，喻清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

　　“恩公，你还好吗？”
　　当下喻清就笑了出来，只是甫一张嘴，喉咙就泛起一股腥甜。
　　“恩公！恩公！”
　　“……你……你别叫了，”喻清挣扎着睁开眼，哭笑不得，“我叫喻清，”说罢又咳出一口血。喻清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黑红的血渍，回头道，“你可知……”
　　——喻清突然击出一掌，令那人仰面向后摔去。
　　他恶狠狠地抹了把嘴。
　　原来，不知何时他俩变成了喻清靠在男子怀里的姿势，那人又偏偏贴得极近——这猛一抬头，两双唇竟恰巧蹭到了一块儿。
　　又是吐血又是被吃豆腐，若非喻清那四成内功一分未减，他真想立刻抬脚走人。

　　他啐了一口，不知在唾脏血还是纯粹想要骂娘，绷着脸继续说道：“你可知，自己为何会昏迷于此处？”

　　那人抚唇呆愣的模样令喻清更为不爽，好在他最终回了神，轻咳一声，垂眸道：“在下陶自卓。昨日尊师傅之言来北徽山上锻炼体格，不料夜降小雨，脚滑摔了一跤，之后就没了记忆。”

　　喻清哼了一声，转身面向陶自卓。

　　“你又可知，自己中了毒？”

　　闻言，陶自卓猛地抬起了头，满眼惊诧。
　　喻清道：“此毒恐怕已潜伏在你体内许久。你本为体质强健之人，昨夜淋雨受凉，摔倒又磕着了脑后，一时毒性难抑，便开始侵蚀你体内真气。”
　　陶自卓脸色发白，双唇微颤，仿佛忘了如何说话。
　　喻清瞥了他一眼，也未说话。两人就这样盘腿对坐，皆是一言不发。

　　半晌，喻清吐纳一番后精气恢复不少，拍拍裤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下山的路？”

　　陶自卓也跟着站到了喻清的身侧。他虽神色依旧黯然，却还是抬头冲他微微一笑，道：“自然。由在下为喻兄带路便是。”

　　喻清盯着矮他一寸的男子，才发现对方居然……长得还不错。虽然不及江湖第一美男月公子，但即使在满身泥水、落魄不堪之时，他仍带有一种令人心悦的温雅，喻清觉得，他这一次或许没有救错人。

　　喻清走南闯北十三载，自然犯过许多错。幸好至今未曾酿成大祸，可哪一回不是教训，哪一回没让他吃尽苦头？欺骗，利用，陷害，不计其数。

　　陶自卓坦然地回望进喻清眼里。

　　那夜，他曾在摔倒之后拖着麻木的身子奋力挣扎，最终却一头摔进了泥潭里。
　　他发不出声，呼不了气，唯有死亡，唯有一丝丝渗入皮肉、钻进血骨的冰冷，唯有黑暗在他耳畔低语。睡吧，自卓。它柔声劝道，轻轻吹拂走痛楚。只睡一会儿……
　　他本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胸前一阵剧痛。
　　他尚未恢复意识，又发觉这气流自人中淌至丹田，继而腹下生出一股灼热之气与其冲撞交缠，令他一会儿冷汗津津，一会儿热汗直流，忽而又浑身豁然舒畅，倏地睁开眼，首先落进视野的却是一只男人的手。
　　他回过头，一颗脑袋轻轻搭在了他的颈窝，碎发杂乱的头顶刺得他喉咙发痒。

　　陶自卓想——这人睡着，比醒着看起来年轻乖巧不少。

　　最终，喻清颔首，道：“少堂主，请吧。”

　　江湖上，人人都说风清月明堂有个武功平平的少堂主，今日一见，倒是真话。

　　.....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欢迎提意见！
提示：本文会有不少烂俗的暧昧梗，纯属作者恶趣味，抱歉啦;;;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