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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番外:姬鶠 ...

  •   姬鶠生来就能记事。

      天潢贵胄,天赋异禀,再加上生来就受到凤凰喜爱赐福,完全是标准的天之骄子配置。

      如无意外,他应当继承祖父和父亲的事业,结束商朝的统治,将周地的旗帜插遍整个殷商的土地!

      然而他还有个母亲。

      他记得刚出生时,第一眼见到的母亲——她的眼睛明亮美丽,里面仿佛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凤凰之火,为他取名为凤凰儿,为他有凤凰庇佑而感到开心,为他能继承祖父的位子而殚精竭虑……直到他一天天长大,她的权利日益膨胀到配得上她为他取的名字,他才恍然惊觉,母亲眼中燃烧着的火焰,名为野心。

      为他取名凤凰儿,也许正是因为,母亲想要将象征着商朝的凤凰图腾握在手中,而第一步,正是从他,从周氏一族开始。

      姬鶠一直是个好孩子,对这样的情形没有什么好怨恨的,对生养自己的母亲,更不曾有丝毫怨言,但庇佑自己的族人,也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即使他还这样年幼,即使他的母亲如此聪慧强大……她的强大,对周氏一族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最初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有苏氏女摄政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就连姬鶠最初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有记忆起,母亲便一直保护着他,扶持着她,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清理着势力过大的朝臣,维持着朝堂的平衡,致力于改善周地民生,练兵之事也从不懈怠。

      她毫无疑问是个极其出色的上位者,百姓中对她全是夸赞之声,无数人才纷纷投入她的麾下。

      他慢慢长大,而她从不曾老去。

      无需打压他,只要她不开口放权,谁也不敢相逼。

      这是他的母亲——美丽,野心,亦有着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强大到他甚至不敢有半点怨怼,或者与之争夺的念头。

      姬鶠有时会想,母亲对他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爱护之情呢?是野心压过了亲情,还是从来只将他视作工具?

      他懂事的早,年幼时尚且怀抱憧憬,年纪渐长后,便再没有勇气问出口。

      她生来一副温柔娇弱的模样,像是一朵被雨水淋湿就会轻易折断的花——为他争位怒斥二叔时是这副模样,掌权后下令杀一人、十人、百人仍是这副模样,谁也无法从她的表情里辨出真正的情绪,或是话语的真假,身为她的儿子也不例外。

      是与否也许早就从行为里得出结果,追根究底得出的真相并不会让人感到开心。

      他对母亲所做的一切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清除异己,对一些大力反对她的周氏族人举起屠刀——或许刀从一开始就悬在头顶,猎人隐藏在背后耐心等待着时机,而真正到了这一刻,才发现醒悟太迟,她羽翼丰满,双翅坚实有力,足以翱翔天际,敌人全然没有反抗之力。

      他无法再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伸出手尝试去挽回些什么。

      姬鶠坐在摇摇欲坠的王位上,低头恳求母亲的慈悲,指望猎手对猎物一星半点儿的怜悯之心。

      母亲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是有怜悯,可惜不是对旁人,只是独独对姬鶠一人而已。

      她同意了他的请求,放过了余下的一些人,只要他们不生事端,她就不会先动手。

      条件是,姬鶠心甘情愿下台,将位置禅让给母亲。

      他没有选择,如果拒绝,姬鶠毫不怀疑她会直接动手将她想要的全部抢过来。

      姬鶠一生顺遂,唯独在自己母亲手里受尽了挫折。

      毫无疑问,他是爱她的,却也是在这次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对峙中生出恨意。

      他恨家族里的人不甘心自已地位下降,打着为他好的名义为自己牟利,一次次挑战母亲的地位和底线;也恨母亲野心过大,以至于母子亲人背道而驰,走到今天。

      最后的结局不出意料。

      母亲的耐性其实并不好,当她势弱时,可以在周氏的长辈面前服低做小,当周氏的乖巧儿媳长达八年;可以在夫君死后跟一众觊觎她美*色的男子耐心周旋,只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小觑她的能力,甚至支持她的上位;可以在朝臣面前毫不在意哭诉自己的为难与不易,艰难掌权……等她大权在握之时,生杀夺予,无需看任何人脸色,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那些顽固老臣,那些无用的只看中她美*色的男人,那些反对她的周氏族人。

      敢于屡次冒犯的人,全都要被她的权势碾为飞灰,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商朝灭亡,商王自刎,心腹大患已去,自然能腾出手来教训不听话的人。

      他的恳求已无人再听,无人愿意理会这个权势斗争中的败落者。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认为他是母亲唯一的儿子,王位早晚要归还给他,那么在她命令各地挑选出色的孩子到王宫教养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女皇的心意。

      ——哪怕是选择没有血缘的孩子继位,周氏一族也休想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

      他与家族都是被废弃的棋子,地位一落千丈,周氏一族殊死一搏,最终男子尽亡,女眷流放大荒。

      姬鶠总是不明白母亲对周氏一族的恶意从何而来?明明这是她的丈夫,她的儿子所出生的家族,即使是为了掌权,何至于如此赶尽杀绝?

      可惜没有人会在意他的问题,耐心给他解答。

      他被困在宫中,不得外出,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幽禁终老于此,直到有一日,那位失踪多年的二叔找上门来。

      姬发这个名字,像是从一段久远的时光而来,姬鶠要拼命翻找,才能从刚出生时的记忆中寻出这个人来。

      他的杀父仇人,在母亲的追捕下多年没有音讯,众人都以为他早已经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只有母亲不肯放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今看来,母亲总是对的。

      姬发如今与当年的容貌无甚区别,姬鶠本以为这些年他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会苍老得不堪入目——毕竟四十多岁的年纪放到一般人家里,半只脚已经入土,不是谁都像祖父那样能活到八十多岁,或者如母亲那般容颜不改。

      出乎姬鶠意料,姬发的面容也像是被时光钟爱一般,仍停留在意气风发的年纪,只是气质变得阴暗猥琐,习惯性低着头,略有些驼背,不复当年志得意满。

      姬发见到他面容的那一刹那,脸上止不住地震颤抽动,像是看见什么怀念又可怕的事物,以至于张开口,却迟迟不敢唤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说姬鶠和他父亲长得相似。从长相到气质,皆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非他年纪尚小,完全是一模一样。

      姬发和姬考也有几分相似,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亲兄弟,可和这等比刻出来的完全不能相比。

      他打量着姬发,姬发也打量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姬发“噗通”一声膝盖磕在地上,整个人伏地不起,流泪满面,双目直直望着姬鶠,呜咽声听得人凄凉恻然:“兄长啊,那该死的女人害我一族,误你一生啊!”

      姬鶠被那眼神看得悚然,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他觉得姬发已经被逼疯了,不然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甚至唤他“兄长”……

      “你……知道些什么?”心跳加快,蹦跳着像是迫不及待要从胸腔里跑出来,盘旋在脑海中的无数疑问,也许真的能从眼前人身上得到解答。

      从很久以前开始,姬鶠就好奇母亲对父亲的感情。

      大家都说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纵使是再讨厌母亲的人也这样认为——年少相识,两家交好,互生情愫,走到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婚后生活幸福美满,纵然七年无子,两人也从未因此争吵红过脸,就连祖母提出纳妾,也被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绝。

      父亲去世,母亲在灵堂一度哭到昏厥,更是动了胎气,艰难产子……如此想来,应当是感情极好的。

      可若是真的感情好,为何对周氏一族毫不留情,狠心挥下屠刀?!以至于家族的男丁仅剩他和姬发两人!

      种种疑问终于在今日得到了答案。

      “自打那祸害嫁来西岐,没几天父亲就被召去朝歌问罪,囚*禁七年!兄长你对她言听计从,虽不过问大事,家中小事却是事无巨细,皆了如指掌!不仅如此,她还暗中培植势力,与冀州的联系从不曾断绝,在朝歌安插探子,商朝朝政往往最快得知,乃至一手操纵!”

      姬发痛哭:“父亲被囚多年,其中便有她的手笔,当年那告发之人早已横死,然而搜集证据者,乃西岐出身,如今正在她麾下受其重用,狼子野心,早在多年前就昭然若揭啊!可恨我被她蛊惑!夜夜以言语乱我心神,诱我入魔!”

      “我那时并未想过要杀兄长,更不知道父亲从羑里逃出,那祸害当时就在现场,蒙蔽天机,阻父兄生路,以至于父子手足相残……”

      “她误你一生,误我一生啊!”

      说到此处,姬发眼珠赤红,鬓发散乱,已近疯魔,“若非四野八荒寻不到兄长你的魂魄,魔祖察觉你身体有异,谁能想到她如此大胆,瞒天过海,以丈夫充作儿子,一眨眼便是十余年!”

      “何等心机!何等狠绝!使我周氏一族沦落至此啊!!!”

      姬鶠已说不出话来,木楞楞立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瓮已备好多时,今日可算是捉到了你这只鳖犊子!”清冽之音柔媚不改,黑衣华服,头戴玉冠的丽人款款走来,说着难听骂人的话,脸上却笑得甜甜蜜蜜,“姬发啊,龟壳里待久了,今日是反咬了你那主人逃出来的,还是自个儿不中用了,被罗睺那厮扔掉了?”

      说这话时,妲己只盯着姬发,笑意深深,连眼角余光也不曾分给“儿子”半点。

      换做以前,她好歹还会做一做表面功夫,维持一下母子情分。

      但如今是用不着了,既然她早猜到处置周氏一族必能引姬发出现,就不会不知道姬发对他说了什么。

      事已至此,姬鶠心里反而有种诡异的,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这种受制于人,无法左右的日子他过够了,在不知道对方何时会选出新的继承人的情况下,每一天都像是在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屠刀。

      妲己是个心狠的人,虽然从未教过他斩草要除根的话——准确来说,是从未教导过他要如何成为一个君王。但所有举动无疑都在践行着这个准则。

      周氏一族剩下的两个男丁,姬发被全天下追捕,他不确定自己是会成为那个唯一,或者最终落得和其他人一样的下场。

      “他说的,是真的吗?”姬鶠没有再唤她母亲,心里已有答案。

      如果姬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那他这辈子,活的简直是个笑话!

      妲己睫毛颤了颤,侧头想开口回答,地上一直伏跪不起的姬发却猛然跳起来,目露凶光,手里握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匕首,欲要拼死一搏!

      “贱人!为我一族偿命!”

      妲己目光一凝,不退反进,袖中明光一闪,一柄长剑已抵上匕首,将其斩为两段,在那之后仍未罢手,剑势毫无阻滞继续下落,气势汹汹,眼看着便要将姬发如这匕首一般,自中间劈开!

      姬发不是弱手,周氏一族的儿郎自幼时起便勤练武艺,他本人更是其中翘楚,可这有苏氏的女郎从未听过习武的传言,嫁到周氏更是娇弱的仿佛风一吹就倒,哪知竟藏得这样深!这样深!长剑这样的武器也敢经年累月随身携带,他兄长可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何等可怕?!

      他周氏一族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值得这祸害这样处心积虑,百般筹谋!

      妲己对他的言语辱骂没有半点反应,对于姬发来说,她的漠视就是最伤人的反应。

      她干脆利落一击致命,看着姬发倒下时,脸上却显出些许疑惑,旋即转为了然的微笑,“罗睺总算是消停了,你安心地去吧,地府里面记得替我给你那枉死的爹打个招呼。”

      “当年他敢算计我父兄,如今这就是我的报答了。”

      闻言,姬发死死盯着她,双目睁圆,眼角瞪得裂开,渗出血丝,那至死不能瞑目的样子,看得姬鶠心下恻然。

      他本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真正心软的人玩不了政治,只是那毕竟是他的二叔,或者说二弟……想了一会儿,他颓然放弃继续纠结辈分问题,闭了闭眼,过了片刻才睁开眼,问妲己:“您欲如何处置我?”

      妲己挥手,命人将姬发的尸体拖下去,拎着尚在滴血的剑回头看他,夜色下宛如一尊威风凛凛的女杀神,偏偏漂亮的足够让人心甘情愿献上满腔热血,坦然赴死。

      这是姬鶠头一次意识到,对方美貌的杀伤力。

      他从未从母亲之外的角度去打量她的容颜,身份变换之后,反而有那么一丝丝理解了过去的那个人,毕竟他见多了那些叔叔,呃,弟弟,以及臣子对妲己予求予给,姬发所说的“家中私事言听计从”不过毛毛雨,是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对过去的身份并没有多少真实感,对姬发的死,也没有多少同情心,只是兔死狐悲,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过去的恨意更多是基于爱意,然而族人凋零,意志消磨,对与错更是撕扯纠缠,难以分清,他的性子注定了不是那种非黑即白,爱或恨一条死路走到极端的人。

      他不想死,却也没有多少求生的渴望。

      直系亲属死的一个不剩,母亲也不再是母亲,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地位权势要啥没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谁能指望砧板上的肉做出多余的反应?那不得把人吓出病来!

      妲己的反应依然出乎意料。

      她弯起眼,对他露出的笑容是与对姬发态度天差地别的柔和。

      “我如果想处置你,周氏一族压根就不会有一次次打着你的幌子犯上作乱的机会,更不会任由姬发今日来见你,对你说起这些往事。”

      “难道不是您早有根除周氏一族之心?”姬鶠的反问出乎意料的犀利,俗称破罐子破摔。

      “嘛,可是我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呀。”她满眼无辜,剑上的血已经滴落,剑身看上去依然一尘不染,干净无暇,“又不是我逼他们选的,人总要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代价。”说的好像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的人不是她一样。

      但姬鶠又能把她怎么样呢?说到底,最终下决定的人不是她,如果心志坚定,毫无意图想法,自然不会被他人言语轻易蛊惑。

      就像姬发,如果他真的没有取而代之的心,任妲己舌灿莲花,他也不会动摇,更不会派人半道截杀,以至于踏入她的陷阱,落下天大的把柄,从此颠沛流离,为人鄙夷唾弃。

      “那您,如今想要我如何?”既然不想杀他,那又想怎么样呢?囚禁他一辈子?

      “姬考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她语气淡淡,似是怅然,“若非当年我怀疑姬昌暗中陷害我父兄,我本不会嫁给他,从而祸乱周氏一族。”

      “不过来到这边,果然发现我的怀疑没有出错,所以姬昌那老匹夫,当然得死!”

      “其中种种,牵连姬考算是绕不开的选择,但我并没有想让他死的意思,所以用灵木为他造了身体,封印记忆,更名为姬鶠。”

      “这确实是为了我的野心,但其中也有私心。”她望着逐渐长大的孩子,轻声说:“若我只要一个傀儡,有千百种方法达到目的,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只是想等到尘埃落定,告知你一切缘由,再给你选择的余地。”

      “你是想继续当姬鶠,还是做回姬考?”

      ——————————————

      现在的这个世界,大约是很好的。

      一年比一年更冷的寒流与雪灾也无法摧折黎民百姓的笑容,土地被开垦,伤人的野兽被捕捉、驯服、饲养,保暖的绒毛被机器纺织成线,编织成保暖的衣物覆盖在身上,饥饿和寒冷不再轻易致人于死地。

      钱币推广开来,女皇重新划分州郡区域,派官员前往治理,各地的道路被打通修整,商贸愈加繁盛,舒适的车开始流行,不同地区的特产销往全国。

      纸张的产量增加,价格一年比一年低廉,学堂和教师在各地兴起,知识不再被上层阶级垄断,而是逐渐普及。

      在王宫开始收养教育婴儿孩童之后,阶级地位像水一样上下流动,变得模糊不清。曾经为王的家族跌落地底,曾经任人辱骂的奴隶也能一跃成为人上人,奴隶制度被自然而然的取代,也许不久后就会彻底消失,成为历史的尘埃。

      神明隐没,祭祀和信仰都不再是必需品,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来丰衣足食,便不再需要祈求神明拯救。

      人族与妖族的关系开始破冰,进行着小心翼翼地交流,妖族有识之士也站出来约束族人,妖怪伤人之事逐年减少。

      不过每个族群都难免有些败类,鉴于求仙问道之路艰难,女皇颁布基础武学,习之可强身健体,有天赋者亦可申请学习更高深武学,只不得凭此无故伤人,一时各地武学之风盛行,人族也逐渐在妖族面前站稳了脚跟。

      ……这大概就是很好很好的,比姬考,比姬鶠更好,也比父亲更好。

      所以无论是姬考还是姬鶠,都无所谓了,他的记忆是否恢复,也并不重要。

      他记得那天自己最终也没有回答,于是妲己反问他:“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呢?”

      “我想出宫。”这个问题他毫无犹豫,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里。

      于是她为他亲手戴上一串珠链,目送他远离。

      一段路后,他回过头看她,心里颇觉怅然,也许本性里确实有些优柔寡断,做不到对方那么心狠决绝……不过,若她真的心狠至此,他大概也不会有活着出来的机会。

      头上的柳叶悄然落下几片,珠链的一角融化在空中,城楼上金色的人影仿若有光。

      姬发唯独有一句话不曾说错。

      一见终生误。

      妲己,我祝你怀抱王座,终老此生。

      女皇的丈夫和儿子已死,周氏一族已绝,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了姬考和姬鶠,只有一个流浪人间的无名氏,独自一人度过无数岁月。

  • 作者有话要说:  姬考心里还是有怨的,只是不知道怨谁,最后只好怨自己,一生流浪,一生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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