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2、第两百四十二章 ...

  •   今夜风大,夜晚寒气降临,云被风吹走又吹来,月被云遮掩又显现。

      一般人大概会想那月宫中的嫦娥现在在做什么,是否有目光随着月光一并投注在人间?

      殷受却觉得那不过是自然规律,如同人类生老病死,树木抽芽枯萎一般自然而然。即使如今是由仙神掌管着日月轮回,四季更迭,但即使有一天他们死去,那些自然景象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和历代君王不同,殷受是不信神的,或者说,不信仰神。

      知道世上有仙神,也知道他们拥有着凡人无可匹敌的力量,但这并不能使殷受信仰他们。

      信仰来自于内心的崇敬或者畏惧。

      殷受从小就没有这种东西。

      力量强大,不足以让他畏惧;拯救世人,也不会让他有无上崇敬之感。

      女娲造人、补天,确实是泼天功德,但殷受尊敬这位仙神也就够了,遥远的距离是保持这样尊敬的最好方法。

      一旦传说变成现实,若是殷受知道女娲大神因为那句无心之言而勃然大怒,以至于要出手教训他,这尊敬顷刻间便会荡然无存。

      仙神们高高在上太久,以至于受不得一丁点儿怠慢,朝歌众人觉得自家君王何其无辜,但天上神仙要惩罚你,可从来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无辜!他们只看自己愿意看的,即使背后有什么冤屈,也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以说,用仙神*的名义降临在殷受面前,绝对是一个相当大的错误。

      ——不管是人、是妖、是仙、是神、是鬼,对这位君王来说,都不会得到他丝毫的偏爱之情。

      油盐不进,铁石心肠,正是这个人最好的注解。

      妖的曼妙靡丽,仙的缥缈出尘,神的高贵凛然,鬼的幽艳诡谲,都无法撼动他。

      他已遇见过足够惊艳一生的人,漫漫长夜,梦里梦外慢慢想,倒并不觉得身边无人陪伴有多寂寞。

      跟阿明不一样,他独自一人也享受孤独。

      对月独酌分外惬意,殷受扣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饮酒后思绪有片刻混沌,散落不知何处。

      偶尔灵光一闪想起今日和苏护的会面,心里又漫上几许愉悦,愉悦过后却是谜题难解的疑惑——冀州多年来频频有创新之举,政治通达,百姓安乐,他本以为是苏护有大才。

      毕竟距当初他来朝歌觐见已有多年,又是匆匆一别,寥寥几句无趣的客套话,或许这人后来有了长进也未可知?

      只是眼瞧着这人连带着儿子一起被人算计,父子俩都不是什么聪明人物,今晚一见,野心不大,胆子颇小,守成当个诸侯绰绰有余,再想进一步只能说是痴心妄想!

      他们没那个本事,那冀州如今这般繁华,会是谁的手笔?

      甚至苏护能拿推行钱币一事跟他谈条件,又是谁在背后给他出主意?

      是他的下属、奴隶,或者是……妻女?

      周地动乱,冀州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安分,甚至其他诸侯,也都是在犹豫,等着真正开战的时候下注!

      殷受忍不住哼笑了一声,一旦江山有不稳的苗头,那是什么魑魅魍魉都往外头冒,这些本是分封用来拱卫王都守卫疆土的诸侯,就像是狼群闻见了血腥气,利刃指内毫不犹豫,谁都想扑上来分一杯羹!

      这天底下众生百态展露的淋漓尽致,依他看,这些政客还比不上自己手底下的奴隶忠诚!

      有些人给口饭吃就感恩戴德,能当官入朝堂就恨不得为他效死,有些人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养的越久胃口越大。

      冀州侯如今看着是安分,这次异动却也不算空穴来风,若有一日风起,只怕假戏也要真做了。

      可惜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若动了冀州,其他诸侯难免恐惧,倒向周地反而不美,这样的关键时刻,任何决策都要小心才是。

      等以后用不上了这群人了,呵,到那时……

      醉意最能放大人的欲*望,对于殷受来说,便是理智薄弱,平日里克制的杀意汹涌而来,即使是冀州侯一时臣服带来的愉悦,也无法抵消他烦躁得恨不得把所有阻碍杀光的想法。

      他肆无忌惮地想着尚且遥远的未来,虽然很多事情可能只限于想一想,实际手段必然要比内心的想法柔和的多,但男人眸光里流转的依然尽是冷意,眯着眼喝完杯中酒,忽然拔剑而起。

      他头戴玉冠,一身常服,袖口束的干净利索,长剑锋利,振衣而起时,便觉剑气迫人,连风也要在剑势下分向两侧而逃!

      可那举手投足偏又充满了美感,那是自古以来人类崇拜的力量之美,无比锋利代表着无比强大,比世上任何绝色美人都要让人痴迷!

      月下斯人如玉,剑气如虹,扬剑如舞,美景如画。

      那月色便好似要映衬此人此景,越发明亮皎洁,光晕晃得人眼迷离,而那月宫中的仙子,也仿佛为这凡间君王的风姿所倾倒,特意降临人间。

      美人披一身素白纱裙,在光影中如梦似幻,婷婷袅袅,披帛飘飘,只觉一身仙气将那容颜衬得更加脱俗,珠翠银饰点缀发间,如月华零星微光闪烁,更显得眼波盈盈,分外撩人。

      殷受的回应却是二话不说,毫不犹豫朝空挥去,看那势头一点不像失手的样子,只恨不得将来人一剑劈成两半!

      “来者何人?!如此鬼祟!”

      女子身形一动,在半空中灵动轻盈若白狐,轻而易举便躲开了这道攻击。

      ——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装了好大一番逼的狐狸险些没能绷住脸上的神情,要不是想起自己的目的,她怕是早已经面色狰狞,扑上来把殷受活活掐死!

      这玩意算个男人吗?!当我们美女不要面子,没有脾气的吗?!个混账玩意儿!

      老娘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啊!

      隐在一旁的阿明也深感棘手,而且不知为何,眼前的场景似乎格外熟悉,让她差点控制不住想要打人的手,一时间面色变幻不定——眼前的服饰、扮相、场地可都是她精心设计过的,这男人却这样不给面子,实在让人着恼!

      鬼祟鬼祟!听说当初殷受在女娲神像面前也是这么说的。难不成背地里没人捣鬼,纯粹就是女娲刚好降临,遇上了殷受这个不解风情的石头,这才勃然大怒,要给他一个教训?

      阿明脑子飞快转动,也罢,当年事实如何且不管,眼下才真正是个大难题!

      她立在半空里,烟云一般绕在狐狸耳边吐息,开口不闻音,只响在那人识海中:“冷静些,按我的话说。”

      阿明掐起隐身诀,即使是涂山琢玉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但声音足够让狐狸感到安心。

      因面前人而起的气恼渐消,她保持着仙子风范,缓缓落下,悬空立在殷受面前,声音柔软清甜,并不显得过分腻人:“妾乃青丘狐族涂山氏,久闻君之事迹风采,心甚慕之,愿效仿先祖,长伴君侧,辅佐王上大业。”

      美人风姿楚楚,声音和眼神都柔和的快要滴水,仿佛满腔情意真切无比。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装傻不合适了吧?是个男人也不该辜负这一番美意吧?

      但殷受的存在,就像是非要证明这世上真有人的心不是肉长的,而是铁包着石头浇筑的。

      他的手极其稳定,手中的剑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剑锋指向前方,随时可以刺向对方的脖子、心脏、肚腹。

      狐狸面对剑锋,明知道他伤不到她,却总有种危机感徘徊,浑身汗毛控制不住竖起来,听见这狗男人声音极其冷淡地回答:“寡人朝堂之上的官员不限性别、种族,若有能耐,自然可以考上,长伴寡人身侧。”

      潜台词:若是没那个本事,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狐狸差点被这句话噎死。

      阿明同样被这句话噎到,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腹诽道:这狐狸要是有这本事,还用得着两人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勾引你吗?

      她不说话,狐狸就开始放飞自我自由发挥了,毕竟说起魅*惑人心,比起阿明这个完全靠着先天条件可劲儿造作的家伙,狐狸美貌气质逊色一筹,却天生更擅长展露自己的优势。

      涂山琢玉向前半步,裙摆浪一般起伏散开,露出白玉一般的足,足尖上不知何时染上鲜红丹蔻,隐秘艳*色微露,说不出的风流惑人。

      她含情脉脉,朱唇轻启,不顾那剑锋,只望着殷受,像是眼里只容得下这么一个人,“孤枕衾寒,长夜漫漫,君上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妾身不求名分,只愿芙蓉帐暖,共赴巫山……”她尾音拖得极长,声音里不知不觉多了几分魅色。

      这狐狸拿出吃饭的本事,还真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至少阿明本人表示有被诱*惑到。

      若是她真的火力全开,让殷受晕头转向不是难事,只是晕完之后的麻烦可太大了,清醒过来的殷受哪能容忍自己被妖族控制?所以只能侧面展示魅力,不能直接施以媚*术,个人反应自然大不相同。

      殷受的想法正阿明截然相反,他深呼吸,虽然没有后退,却忍不住稍稍后仰,“若是仙姑只想说这些话,那寡人便不奉陪了。”他说话极不客气,简直是天生拉仇恨的料子,“寡人枕软被暖,夜夜安眠,仙姑若有需求,还请找别人去吧!”

      完全是指着狐狸的鼻子骂她骚啊!

      虽然大家不讲究这个,但被人明着骂出来,哪有不生气的?

      只是这气到底没能发出来,因为殷受说完便走了。

      临走前眼神似有若无落在狐狸身边的空中,隔着些距离却准确与阿明的视线触到一起!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那目光似寒若暖,熟悉的奇异感觉漫上心头,一时如坠梦中。

      但是,他理应是看不见她的。

      阿明没有动,也没有挪开视线,只盯着他倒映着月亮的眼眸——里面空无一物,直到他转身下楼。

      很快狐狸暴跳如雷的声音又把她的注意力拉扯回来,让她无暇再想其他,“我艹!阿明你不要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把这家伙套上麻袋揍一顿!不揍他个满脸开花,我枉为涂山狐族!”

      眼看着殷受一脸嫌弃,快速走开的模样,狐狸大受打击!

      青丘狐族的小公主这辈子哪受过这种委屈?!简直是奇耻大辱!

      “冷静,冷静啊!”阿明死活把暴走的狐狸拉住了,“想想任务,不管干什么你以后总是要待在殷受身边的,阴他的机会多得很,只有今天不行啊!他会猜出来是你打的!”

      “要不是任务,鬼才来跟他自荐枕席!我看他必然是有什么隐疾或者不为人知的爱好,肯定一辈子找不到妻子!”狐狸恶狠狠地诅咒。

      当然,她说的也很有可能是事实。

      全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这么个想法,连阿明也不例外。

      她想起刚才的人,又想起自己安排明天上贡的那些俊秀男子,莫名有些心虚气短。

      但想什么不妨碍她嘴上安慰狐狸,“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要不是女娲的任务,我们玉儿肯定不会多看他一眼。”好像之前看人差点看傻的不是这祖宗一样。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炸毛的狐狸安抚下来了,两人先回去之前的房间,一来一回并没有多久,正巧精心挑选的男奴被送了过来。

      说是只要十个,送来的人却多了足足一倍,阿明略看了看,的确是一水的漂亮男子,从少年到青年都有,各有各的风情。

      里头甚至还有个黑皮青年,皮肤黝黑光亮,身材极为高挑,手臂上肌肉微微鼓起,线条却优雅漂亮,像豹子一样。

      只是殷受珠玉在前,无论脸蛋身材都属于极品行列,再看其他人难免不如人意。

      涂山琢玉兴致缺缺,便由阿明做主挑了几个,尽可能避免了和殷受相似的款式,以免被比成拙劣的仿品,让这个小祖宗难以下咽。

      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狐狸刚回房间就立刻变成原形,一头扎进被子里不想起,而阿明只能认命地去安置那些男人,暂且让他们待在客栈里,等院子买好了再住进去。

      安排好人,没在意下属看她时诡异的眼神,她走到院子里坐下,一时没有回房,打算给狐狸一点安静的空间。

      这么好的机会,孤身一人加上醉酒,都没能让殷受松口答应狐狸进后宫,那这条路以后怕是也走不通了。

      这样一来,便唯有让狐狸进朝堂当女官。

      阿明忧愁地叹了口气,心想:也只能靠作*弊了。

      除非阿明场外援助,否则这只对政务一窍不通文化水平极低的小狐狸不可能过关。

      最要命的是,为了任务的进程,光是考场上作弊一次还不够,她必须得长长久久地指导,不然涂山琢玉在官场上分分钟就能把自己玩死——这也是她之前不打算走这条路子的原因。

      固然方便掌握商朝动向,可是教这只好奇心旺盛又特别坐不住的皮皮狐实在是太难了!

      教她诗词歌赋,想让这狐狸受点文化熏陶,升华思想境界,最后会的尽是些淫*词艳*语!
      教她琴棋书画,琢磨着让她陶冶情操,提升气质,结果学成的不是脱*衣*舞就是十*八*摸!

      好悬没气得阿明当场吐血而亡!

      人家是教什么会什么,而涂山琢玉除了修炼能自主,其他的教什么废什么!

      纵然阿明智计百出,面对这顽石也无可奈何,毕竟真要她下手磋磨这狐狸,也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软不得硬不得,到头来为这只狐狸操碎了心,教她年纪轻轻,没成亲就体验到了养孩子的不容易。

      说起养孩子……总觉得好像真的养过似的……

      念头一起便觉得有些止不住,所思所想不知为何总绕不开“孩子”、“殷受”两个极度陌生的主题,在心里萦绕不去,十分在意。

      也许其中真的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关联也未可知。

      可惜眼下并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明日父亲便要上朝自陈,虽说私下与君王已有默契,但事情不尘埃落定,总归是一份变数。

      除了殷受之外,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诸侯的人趁机落井下石,给苏护使绊子?

      商朝总共就那么些地盘,倒下去一个诸侯,其中可以钻的空子可太大了,尤其是这些年冀州的一些特产销往各地,样样精品,赚得数目虽然未曾宣之于口,却也足够让人眼红。

      阿明不甚安心地打坐一夜,第二日又与父亲商量着上朝时的一些事情,这才目送他离去。

      狐狸气鼓鼓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起来已经恢复,美滋滋地叼着肉包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不时向外张望着,看上去迫不及待想出去溜达。

      阿明只以为这狐狸想去外头转转,却不知道这小祖宗脑子里想的全是昨晚带回来的几个男人。

      涂山琢玉心眼贼小,昨晚的仇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就忘记的,只是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殷受,便按捺下去,记在小本本上,等着有一天报复回来。

      心眼小,但平时心却挺大,跟阿明学到的东西不多,总归还是学到了那么两分豁达——仇要报,却不会因为这事儿影响自己的心情,为了那狗东西实在不划算,没必要!

      不过狐狸毕竟没她沉得住气,大清早的还有点火气上涌,一上火那自然就……要让阿明知道,保准给她念念道经,洗洗脑子,纵*欲伤身,一天天的都想些什么鬼!

      可惜的是,阿明今天注意力也不在狐狸身上,随她出去浪了。

      大老远跑这一趟,能不能完成目标就看今天*朝会的结果了,谁也不想在这档口横生枝节。

      若是早知道殷受油盐不进到这个地步,昨天便不该和狐狸走这一趟的,白白浪费功夫,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阿明无意识地咬着指节,经过一个晚上,她始终忘不了殷受昨晚突然望过来的那一眼——头皮发麻,心跳加速,亲昵又甜蜜,奇异而古怪的感觉萦绕在心里,好像曾经见过一样。

      那样熟悉。

      她忍不住有点担心。

      担心昨晚跟父亲的谈话,是否会成真——关于进宫的事。

      一点点的担心里,还有更少的,微不可查的期待,被主人毫无所觉地忽略过去。

      好在是她多虑了,父亲事情办得顺利,虽然苏全忠要留在这里,算是一点小瑕疵,但大体上并没有什么波折,顺顺利利地完成目的,不日便可启程回家。

      阿明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蔓延出微妙的怅然。

      莫名其妙的气恼占据了思绪,阿明保持着理智,平静地祝贺父亲脱罪,又与他商议好半月后回程,就独自一人出门散心去了。

      朝歌城很大,无事一身轻的阿明打算逛个街来清空大脑,让那些奇奇怪怪的恼人情绪全都散去。

      这些情绪并不都是让人讨厌的,可阿明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感觉,尤其是牵引她情绪的那个人过分危险,并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对象——恰恰相反,他极度不可控,是需要小心隐忍,慎重对待的对手。

      见他的第一眼,不,甚至远在她当年听到殷受的名字和事迹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相当棘手。

      而面对这样一个人,如果不能时刻保持理智和高度警惕,放任感情主宰大脑,想也知道会有多危险!

      即使……他们或许真的有什么被遗忘的前缘,但天下王位只有一个,注定了只有一个人能够登顶!

      想到这里,阿明顿时一振,心思清明。

      在逛了好几家首饰、布料铺子之后,选了一两样新奇的让人送去驿馆,便又脚步轻快的转去饭馆,琢磨着打包几样特色菜带给狐狸。

      路上恰好经过昨晚去的那家花楼,白日里看上去不像昨晚那样热闹,大门合拢着,有零星的人从侧门进出。

      天上飘起细雨,手边却没有雨具,街上行人顿时脚步匆匆,纷纷想要避雨或者赶回家中。

      阿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惹人注目,缓缓走进雨中,任由雨水浸湿了头发和衣服。

      冰凉凉的雨丝落在面纱上,反倒让她的唇边带了一丝笑意,即使面纱湿漉漉贴在脸上,心情也仍然闲适放松,脚步轻缓从容。

      在急急忙忙回家的人群中,悠闲的那个反而像个异类,来往的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看到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心突兀一跳,阿明忽然站在原地,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漫上来。

      她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身后有人靠近,视线猛地被遮挡,头顶上不知道被人披了什么东西,厚重而潮湿,雨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黑暗并不让人恐惧,反而安心舒适,一瞬间完全放松下来。

      女子沉默了片刻,终于转身,伸手将头上的蓑衣慢慢掀起,于是面前那个人便也随着天光一寸寸展露在她眼中。

      玄色的靴子和长袍被水色浸染得更加深沉,常年拉弓执剑的手修长有力,天生白皙的肌肤上嵌着一双比夜色更深更静谧的眼——他眼中的那个倒影被雨洗的明亮,一瞬间竟分不清是谁在发光。

      男人紧紧盯着她,片刻后,却垂下眼帘遮挡了眼中的纷杂情绪,同时一并垂下熟悉的脸庞,微微俯身,声音比雨水更凉,“你是谁?”

      微哑的嗓音震动耳膜,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加快,理智和感情被无比清晰地分割成两个部分——心里乱七八糟想着这个距离实在近的过分,远远超过了安全距离,她甚至能清晰看见他每一根睫毛的弧度……一瞬间思绪拉的很远很远,以至于身体忘记了该怎么离开。

      她不自觉张开唇想呼唤某个名字,可张开的瞬间便茫然不知道上一刻本该脱口而出的话。

      阿明脑子嗡嗡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美色误人,要我狗命!要我狗命啊!

      女子蹙起眉,看上去有些委屈,石榴色的唇瓣被牙齿咬住,在面纱遮掩下一览无余,愈发显得饱满润泽。

      她眉心朱砂鲜艳夺目,像是长在人心上的那颗痣,已然血肉相连,生根发芽,任谁想撕扯下来都要先经受一遍鲜血淋漓的痛楚。

      她抬眼看他,脸庞扬起,雨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至眼尾,在面颊上蜿蜒出两道泪一般的水痕。

      于是殷受便不再追问她的名字了,只是沉默地伸手拭去她额前的水珠。

      阿明出乎意料没有躲开——心里不想避开,身体自然而然呈现出不设防的反应。于是那滴雨溅落在她眼睛上,让人不由得闭起眼,仰头的姿态像是在索取一个温柔的吻。

      她心跳声大的谁也没法忽略,心里那只小狗跳的简直快要当场死亡!

      他再也没法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望着她眉目便不由得柔和下来,乍一看上去仍然高不可攀,凛然的像一座巍峨雪山,实际上山巅的雪已经悄然化开,流下山脚环成春水默默流淌。

      两人之间萦绕着谁也插不进去的气氛,自然而默契,像是认识了很久,以至于所有事情水到渠成。

  •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喜欢撒狗血,狗血谁不喜欢呢?!久别重逢,天雷地火,小别胜新婚什么的我爱了!
    不过这个世界感情戏不多,这大概就是尘埃落定之前仅有的一次会面了,之后顶多穿插着偶尔想一想,多余的就没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