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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

  •   她被他烦的不行,最后只好顺着他的力道被拉起来,“好吧好吧,要去哪?”

      皇后的新婚礼服重的要死,头冠更是沉的能把人脖子压断,时霖这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非要亲自上手给她拆头冠,拆的简直要把非明的天灵盖也一起掀下来!

      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突然就开始抽风的日常,非明都不敢看明薇的一头长发被这家伙拽下来多少,自己去屏风后面麻利地换下礼服,顺手取了一件金红色的长裙穿上。

      这些天她的衣服陆陆续续被换了不少,新赶制的宫装很多都是大红大紫纯金之类的禁色,是作为妃嫔时没有资格穿上的颜色,更是在上面绣了许多之前没有的图案,彰显身份。

      比如这件宫裙,裙摆上就用银丝绣着大片的凤凰图案,长长的尾羽顺着裙摆拖到地面,走动间光影流动,那银色的暗纹仿佛活了过来,展翅欲飞,显得人格外尊贵,高不可攀。

      时霖也换了常服,他一贯喜欢红黑二色,今天难得穿了亮眼的金红,和她穿的好像情侣装。

      一直没什么真情实感的非明,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即使她心里根本不承认,在世人眼里,他们的确是成亲了。

      当然,她相信时霖对此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触——他并不怎么明白所谓妻子的含义。

      “跟孤来就是了。”他此刻的笑容就像之前无数次送她礼物,给她赏赐的时候一样,“孤带你看点东西。”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登上了宫墙,周围的宫人不多,少数的侍卫更是安静地好像全部被毒哑了一样,隐藏在黑暗里,装作不存在的样子,无限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发一语。

      宫墙顶上乌黑一片,目之所及的光源,只有时霖手上的那一盏宫灯,散发着温暖的光。

      非明的注意力短暂地放在了那盏宫灯上,外面纯白色的绢纱上绘制着一个穿着黑红长袍的背影,不过寥寥几笔,却已经抓住了时霖的精髓——这是非明画的。

      当初作为画师的交换条件,非明给时霖画了一幅画,因为要求是他得满意,非明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才得了他一句好评。可惜时霖并不怎么爱惜,画欣赏了没几天就随手挂在了御书房的墙上——他压根不怎么去那地方。

      然后不知道是谁在那里惹到了他,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又一次无故发疯,这回不让别人动手,自己亲手拿剑杀了人。

      血溅在画上,非明的心血便废了。

      后来他再想要她一幅画便难如登天,磨了许久,直到半年前非明心情好,才随手画在了宫灯上送给他。

      永远是得不到的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非明这样想着,身前拉着她的时霖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尚且来不及反应,半空里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女子抬头看去,满目璀璨星光,灯火坠落如雨。

      星桥夜度,火树宵开,灯月光交射。
      翠檐铜瓦。相辉映,隐隐绛霞飘下。

      她怔怔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接住那坠落的流星,却只有一点零星的火花熄灭烫到了她的指尖。

      身边的男人此刻难得笑意疏阔,唇边弯起的弧度也是满意的,金尊玉贵,全然不知人间忧愁。

      他问:“怎么样?好看吗?”

      这一刻,非明袖中的匕首在蠢蠢欲动,知道此时此刻是绝佳的机会,却到底还是没有出手。

      她知道今天的一切,包括礼服、封后大典,以及这一场烟花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财力,又加重百姓身上的赋税。而这一切不仅仅是时霖的过错,也该有一份算在她的头上。

      但她终究没有在这一刻狠下心来捅他一刀。

      哪怕是以为了天下未来长治久安为借口,不叫此刻京城生乱,也掩盖不了非明此刻的心软。

      女神闭了闭眼,最终还是笑了,“啊,真好看!我很喜欢。”

      这只能辉煌一瞬间便消失的东西,她从来都不喜欢,哪怕它的确好看,可女神会喜欢更加长久而永恒的存在。

      但他人心意,终究不可轻易辜负——她也不希望那些制作烟花的匠人,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喜欢的。

      听见她说喜欢,时霖便满意了,伸手摸上她的头,轻笑道:“喜欢就好,梓潼真乖。”

      “这是奖励。”奖励你,会一直陪着我,直到死亡的来临。

      她垂下眼睑,睫毛上沉重的仿佛挂满了霜雪,等烟花落尽了,才听见她清淡的嗓音,“夜深了,陛下,回吧。”

      这一场烟花过后,时霖的疯病好像更重了,他的手不仅伸向了朝堂上的官员,更加伸向了军队。

      包括镇国侯在内的将军,他也想杀。

      自毁长城,莫不如是。

      他一步步逼反了周围所有的人,忠于皇权的都死在了他的手下,不忠的都被他逼得造反,最后只剩下一群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

      非明想,原来明薇父亲就是因为时霖这样的疯子而死的。因为他到底还有一份忠心,不愿背叛,于是赴死。

      在她被封后的第二年,镇国侯到底还是死在了时霖手下,方乘还终于忍无可忍,联络各地军队,造反!

      时霖成了孤家寡人,战火蔓延了全国,京都几乎成为了一座孤城,但大家却默契地暂时不动它。

      叛军中流民被一人收拢,那人本是一介平民,却趁乱而起,与时端合作,后来经过一系列勾心斗角和厮杀,最终还是这个平民获胜,接手了时端的势力以及听闻时端名声而来的一部分军队和人才。

      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白玦。

      听到这个名字,非明终于失态,失手弹断了琴弦,指甲崩裂,鲜血濡湿了琴座。

      “娘娘!”岁儿惊唤了一声,急唤太医。

      “不用了。”非明将琴往前一推,满腔心烦意乱,任由鲜血滴落,痛楚刺痛神经。

      等了好些年,到底还是听到了这个名字。

      非明欣喜是有了,却想起如今境地,难免有几分伤怀。

      她这几年里,到底是成为了时霖的笼中鸟雀,不得自由,又心软的难以下手,以至于明薇的愿望竟是迟迟没有完成。

      白玦这个名字,一下子将非明从这种忧郁的心情中惊醒了过来,浑浑噩噩的生活中突然一片清明。

      ——再过不久,袖中的匕首就该出鞘染血了。

      她望着湖面,池面一片残叶萧瑟,正如这寂静的深宫,人烟越发稀少,一派颓败之相。

      “终于,要结束了。”

      叛军中两大势力最终决定合作,先杀入皇宫,再两军对垒,一决雌雄。

      兵临城下,狼烟四起,残阳如血,城门大开,迎叛军入宫。

      时霖拉着非明又一次去了宫墙,这正是封后大典当晚,他带她来看烟花的地方。

      喊杀声和兵器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手持火把的人将长长的一条街照的宛如白昼,非明低头下望,看见尸体和鲜血铺满了那条长路,正是燕羽卫的人。

      时霖笑着问:“如何?好看吗?”

      像是曾经问她烟花如何,只是如今问的却是这白骨血色满目疮痍。

      这一次,非明终于可以清清楚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一字一句认真回答,眸光始终看着他的眼睛,“不好看,我讨厌这样。”

      “我讨厌鲜血,讨厌骸骨,讨厌死亡。”
      “我讨厌流民四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人哀求呻*吟,有无数尸骨堆满山野。”
      “我讨厌这皇宫富丽堂皇,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人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暴尸荒野,就如同我父母一样。”

      她长叹一声:“时霖,过往的伤害不是你将仇恨报复在天下人身上的理由。”

      “这是你的罪孽。”
      “也是我的。”

      时霖望着她,这一刻他的神色如此清明,又如此平和,仿佛一切暴虐和血色都被洗净,只留下一个对这人世间毫无留恋的灵魂。

      他靠近她,轻声说:“明薇,不要哭。”

      “你该高兴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非明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她毫无所觉,直到时霖伸手拭去她的泪,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为什么会哭呢?

      她满面茫然,眼神悲哀戚惶,迷茫的像个迷路的孩童。

      这皑皑白骨的景象她曾在镜中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当年作为周芷若的时候,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掠过,掀不起心底半点波澜。

      是因为她的参与吗?是因为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罪孽吗?

      如果一年前,她干脆果决地拿出匕首,如果她没有引起时霖的注意,没有封妃登后,一切是不是会更好?

      但既然她参与了进来,这些枉死的人命里,就该有她的一份孽了。

      如今,该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时霖闭上眼,将她抱在了怀里,抱得很紧。

      非明终于从袖子中,拿出了那柄在时霖默许下得到的匕首。

      在她的背后,时霖也一样拿出了匕首,是和她一模一样的一柄。

      她拔刀出鞘,手指自然握住了最合适的位置,明亮的光映照着她清明雪亮的眼。

      ——结束这一切吧,任务结束,然后割舍这条命,和这个世界做个了断。

      明薇的心愿了结,而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她肩膀紧绷发力,一瞬间干脆利落地将刀锋送进了时霖的心脏,血液迸溅,落在她眼底——

      时霖还是死死抱住她,力道不曾放松一分,她背后的那一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明薇……”

      她听见他的叹息。

      “你终究还是狠下了心。”他笑:“我以为你这次也要犹豫很久下不了手呢。”

      她看不见时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上,然后是匕首被扔掉的声音,清脆的回声叩响耳膜,震荡不休——

      “再等些时候……到时候,再来陪我吧……”

      那双手渐渐失去了力气,非明眼眶里慢慢蓄起了泪水,只能用力握住那柄插*入他身体的匕首的刀柄,支撑着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

      她低声问,却不知道是在问谁:“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我终于狠下心,在这个关头,你为什么又退却了呢?

      她等了很久很久,直到鲜血顺着手染红了她半边衣袖,仍旧得不到那个人的回答。

      他在她的怀抱里失去了心跳,失去了呼吸,失去了力气,慢慢的,连体温也失去了。

      “为什么……时霖……”

      “非!”

      陌生的声音随着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城墙上,非明抬起满是血迹和泪水的脸看去,又在下一瞬被人抱在了怀里。

      冰冷的铠甲混着血迹撞的她面颊生疼,她却毫不犹豫将自己更深地嵌入对方怀里。

      “杀生丸……杀生丸!”

      她抱着这个人,终于失声痛哭。

      她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声嘶力竭,全然不顾形象,泪水将脸上的血迹冲刷,顺着下巴落下,宛如血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就像她不知道时霖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扔掉匕首一样。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问题的答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斯人已去。
      再不复。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霖最开始对非明应该是那种宠物心态,杀了小狐狸父母,把这个记仇的小家伙抱回来养了几年,觉得难得顺眼就一直宠着,结果发现不管咋宠这小家伙都很不屑一顾,兴趣来了,忍不住宠想看她变脸。
    结果猝不及防小狐狸说虽然我还是想弄死你,但是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愿意陪你一起死。
    然后时霖就封后,拉她看烟花,就像他说的,你挺乖的,这是奖励。
    感情深了点,就不是单纯的宠物了,更像是一个一直陪伴他的存在,不好用宠物或者单纯的人来定义。
    然后着小狐狸哭了,有点舍不得,结果最后捅刀还是很利索,莫名有种欣慰感,这孩子很有孤的风范。
    心有点软,到底还是放了女主一马。
    算了,等她几年吧,让她在上面多过几年自由日子再下来陪他。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是妖后直接被宰了。
    总之,最后还是扔掉了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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