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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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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非明不再熏香，躺在床上养病，也不再练琴。
大夫给的诊断是天生体弱，是个中途夭折的命，能活到现在就是上天保佑了，接下来还能活几年全看天意。
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文绉绉又委婉，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以至于现在谁看她都是一副怜悯的模样，好像她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似的。
非明倒是不生气，只是觉得这波稳了，姬无夜到时候对她的戒心必然进一步降低，动手又多了几分把握。
雀阁是一座精致华美的鸟笼，对外是重重利刃，对内是坚不可摧。
这样的一座笼子，里面关着的自然也是鸟雀，她是，白凤墨鸦也是。
白凤与弄玉，未见人，先识音，他听见弄玉对自由的渴望，引申而来的却是自己的欲*望。弄玉的心是自由的，从来无需再多渴求，渴求自由的那个人是白凤，也是墨鸦。
白凤关注弄玉，是因为他们境地相似，他被她所吸引，于是想要救她出去——他救她，更是救自己。
可弄玉从来都不是被关在姬无夜鸟笼里的小黄莺，她是自己走进来的毒蛇，伪装的柔弱，嘴里藏着毒牙，想要一口咬死人的。
自那日之后，非明终日躺在床上，再不碰琴，只叫人给她寻了管笛子，兴起之时随意吹奏，像是夏夜里的一阵凉风，随心所欲，平和从容，不带半点情绪。
白凤常常来看她一眼就走，像是对她的身体放心不下，又或者是那日昏迷的场景叫他记忆深刻，总免不了挂在心上。
她前途堪忧，他自身恰好也正是对前路最迷茫的时候。
他并不懂音律，但在这样的府邸里听见这样平和的音乐，却叫人周身都安宁下来，连烦躁也一并抚平了。
非明想吹便吹了，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听见，弄玉残留的意识自那日起就蛰伏下来，最后一点意识留着等待姬无夜的末路，已没有心力分给白凤。
事实上，和她相知相许的那个少年早已死去，她的死让凤凰涅槃，燃烧殆尽的便是最初的自己。
如今的白凤是迷茫而失意的白凤，他一日日在阁楼边听着曲子，只盼能得到这心灵片刻的宁静。
对于这病弱体虚的绝色琴师或许是有怜惜的，但绝不会是爱意。
除了白凤，墨鸦也偶尔会来听上一阵子。
只是他来的时候夜色更深更沉更寒冷，他孤身而来，不会夜夜相候，身上是比白凤更重的血腥气。
他更冷静更强大，心智更加坚定，听曲子，从来不会多沉迷。
但他的软肋，是白凤。
又过了几日，非明总算“病愈”，可以下床走动。
白日里还是偶尔练练琴，更多的还是专注于积蓄体力，让身体渐渐好转。
脸色慢慢红润，相应的，内里便逐渐衰败，她已没有了多少时日，必须要尽快见到姬无夜才行。
终于有一日，侍女进门禀告她，让她做好准备，将军明日召见她。
非明慢慢弯起眼，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意，温顺地应道：“是，我知道了。”
为了这一天，她忍得太久了——女神上一次吃这样的苦头，还是成为叶婧衣，忍受那不时发作的三阴绝脉之体。
她伸手描眉——姬无夜给雀阁的待遇是很高的，衣食住行样样上等，便连这些眉黛口脂，都是价值千金。
细细的浅淡眉毛在她手下加深了颜色，显出完整纤细的眉型，提升了整个人的精神气。
蔷薇色的口脂艳丽却不会显得咄咄逼人，被她一点点染到唇上，掩盖了过于苍白的唇色。
胭脂淡扫，衬出少女该有的气色与活力，配上珠玉琳琅，翡翠玛瑙，又加上侍女们送来的紫红色内衫，她看起来就像明日便要出嫁——去给大户人家做妾的那种嫁法。
心中嗤笑，非明的面容神情仍旧是温柔如水的，看上去像只被完全驯服的金丝雀，没有半点脾气。
宫灯里的烛火微微晃动，爆出一声轻响——
她心中一动，回首看去，夜色中只有一片溶溶月色，和屋顶上方终于被点燃的明灯散发出的光辉融在一起。
女子并未在意，回过头来，继续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妆容，手里拿着一根碧色的铜簪在发间比划，似乎想找个合适的位置。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温润的声音如冷玉，冷不丁的在这间房中响起。
非明仿佛被吓了一跳，侧过脸时，眉心微蹙，面色难掩仓皇。
立在她身后的少年容色十分清秀俊朗，线条是少年人独有的柔和，尚且还带了几分稚气，只一双眼睛显得比同龄人沧桑几分，叫人辨不清他真实的年龄。
紫发，白衣，配甲，右肩上饰着纯白的翎羽，是装饰也是杀人利器。
白凤。
看她久不说话，对方还以为她是被突然出现的自己和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给吓到了，有些不自在地撇过眼，低声说：“每一次雀阁上的明灯被点亮，都会有人离去，这样的过程一直在重复着，不会有人能永远待在这里。”
而过往那些主人的下场，不必说她也知道。
非明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她眉宇间更添了一层哀愁，如一束雨落枝头，将绽未绽的梨花，轻声诉说着：“可我这样的身体，又能走到哪里去呢？我不如大人这样，有一双能够搏击天空的翅膀，再大的风雨也不能阻止您的飞翔。我只能在这闺阁深处，苟延残喘，出了这门，又能走得了几步？”
白凤浑身一震，“这世上，又有谁不是身在牢笼？”
她轻笑着看他，目光怜惜而温柔：“可大人刚刚是想带我离开的吧？既然有了梦想，又怎好辜负，且静待片刻，或许便有柳暗花明之时。”
——且等我替你挣出来。
白凤走后，一直隐在暗处的墨鸦走了出来。
和名号相同，墨鸦一身紧身黑衣，肩饰黑羽，发丝乌黑，眼眸漆然，眼角绘有同色的纹路，只有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如雪。
“你在蛊惑他？”他声音凛然，带着悍然杀气，心智坚硬而冷漠，已是个成熟男人的模样。
非明眼睫扇动，轻声问：“这位大人，何出此言？”
墨鸦不为所动，只仍旧冷声道：“你鼓励他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可知道他极有可能为此而丧命？！”
女子说话仍是细声细气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语气依然温和平静，“妾身确实不知情，可即便此时知道了，大抵也还是想那样说的——那位大人过的并不快乐，若是如妾身这般在这笼子里苟延残喘，与杀了他又有何异？”
“咳咳咳……”她忍不住掩唇低咳了一会儿，墨鸦能看见有血色从她唇边的丝帕上洇开，不由眉梢微动。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何况多少人能活一半便算幸运，如两位大人这般，便是拼命活下去，又能多活几年呢？”
从来没听说过有几个杀手能得到好下场的，留个全尸都算不错了。
墨鸦听了这话，拳头攥起，突然掠过来抬手掐住她脖颈，“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那你可知道，你能活多久？”
非明涨红了脸，费劲力气说：“大约……总还是能……活过今日的吧……”
毕竟就算墨鸦要杀她，也得等到姬无夜招幸之后。就算是他这样的心腹，也是不敢在姬无夜面前恃宠生娇，行踏差错哪怕一步的！
他“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放下了她，非明脚一软，差点瘫在原地，最后却还是对方揽过她，叫她勉强歇在了他怀里。
熟悉的味道像是染血的冷剑，携着蜂拥而至的男子气息，比夜色更冷沉，她突然开口问：“当初我沉疴发作，可是大人救了我？”
墨鸦没回答她，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管好你的嘴！”随即闪身不见。
室内风吹过，拂起她额边的碎发，一片黑羽打着旋飘落过来，她伸出手，于是羽毛落在了她掌心。
非明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气没吐完，却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淅淅沥沥地顺着掌心指缝滑落到地面。
她看了两眼，却又笑了。
及至下午，太阳将落，姬无夜下朝回了府上，高高兴兴地叫来那位新来的美人，为他抚琴助兴。
这一次白凤没有做出什么叫他不高兴的事，流沙近日也消停，所以他心情还算得上不错，非明走进来时，他正在独自饮酒。
见美人款步而来，他也只是歪了歪头，伸手一指下方早已备好的一架琴，说：“听说你琴技无双，可引来百鸟争鸣？为我抚上一曲，若是引不来……”他哼笑一声，“那你这双手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非明不惊不惧，只是端坐在琴边伸手先试了试音，笑道：“将军说的是，我这双手若是不能抚出让您高兴的琴音，留着也确实无用。只是若能引来百鸟，将军之后可愿听妾身新作的另一首曲子？”
她笑着，眼尾如钩子一般，似有若无地引诱着他。
“哈哈哈哈！自然！美人抚琴，本是乐事，怎可推拒？”
于是非明含笑低头，为他抚了一曲弄玉的《空山鸟语》，曲声清新自然，顺着窗外门缝，很快便有许多鸟儿盘旋飞来，停歇落在房间四周。
半晌，曲声袅袅淡去，如墨滴入水渐渐晕开消散。
她抬起头，露出笑靥如花，上首的粗犷男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瞧，方才那阵琴音活像是对牛弹的，压根没人欣赏……
“哈哈哈！好！果然引来百鸟！不错！”
MMP！鸟鸟鸟！就知道鸟！你知道个鸟啊！
非明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既然妾身引来百鸟，将军可否再听妾身一首《情曲》？这是这段时日，妾身在雀阁久不见将军，因而作曲。”
姬无夜笑道：“既是美人说了，那便不妨一听！”
非明抛给他一个羞怯的眼神，伸手拨动了琴弦。
姬无夜听琴，被引发了自身情绪，先是羞怯，再转哀思，哀而生怒，怒极却惧，兜兜转转生爱*欲，最后她轻弾两声，情绪散去，只留在他心头生出的欲*火没有完全浇熄。
《情曲》不过是简称，这首曲子真正的名字是《五情曲》，对应喜怒哀乐欲。
姬无夜向来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他大权在握，想做什么自然是要顺从心意去做，于是那欲*火看见她时燃得更旺，走下来，一伸手便将她抱起，转身欲回到床上去。
非明勾着他的脖子，轻轻一笑，像是勾魂摄魄的妖精，眼波明亮婉转，看得人脑子发晕。
这一晕的刹那间，姬无夜瞬间凛然！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比起白凤，墨鸦那个男人更得我心啊！那脸那腰那身材！啧啧，带劲！
大概下一章这个世界就完了，番外嘛，不会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