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红楼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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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跛足妹子叫王阿妹，正是少年口中的妹妹。
她虽然身有跛疾，但是从小聪慧异于常人，父亲死后，就是她一直掌管家中。
如今在家门口发现一个外来者，由不得她不谨慎。
她声音不小，引得屋内的妇人和少年都朝外看。
“阿妹，你说什么呢？外面没人啊。”少年环顾远，疑惑道。
“阿姐又骗人了！羞羞。”
妇人脸色倒是忽然一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躲躲闪闪，“今天的活计还没做，我去做。”说着匆匆离开。
阿妹看妇人迫不及待的身影，嘴唇抿了抿，悬在空中的手放回身侧，淡淡道：“方才眼前一花，大概是我看错了。”
说着点点头也要离开，少年见她脸上漠然的神色，忍不住叫住她，“阿妹。”
“娘其实很关心你的。”
跛足少女的身影停了一下，她的脊背挺得很直，跟村里其他姑娘们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少年讷讷。
跛足少女面无表情地从屋里拿了筐和柴刀，家里的柴再过两天就要用完了，她得再准备一些。
她行走的时候右腿很不自然，无法支撑身体，只好一瘸一拐的。
王阿妹家到山上有一段距离，路上碰到村民，见到她都避得远远的，只有调皮的小孩子跑过来学她走路的姿态，但是少女表现很淡定，完全不被他们的举动激恼。
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少女忽然开口：“你跟了我一路了，想做什么？”
“你不怕吗？”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英莲抓住头发，好奇地问。
“人有什么好怕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人？”英莲诧异地睁大眼睛。“还有你之前怎么发现我在那的？”
“你身上有温度。”王阿妹只回答了她前一个问题，“下回别站我家门口了。”王阿妹像是对她完全不感兴趣，回答完就赶她走。
她的拒绝更挑起了英莲的兴趣。
英莲天天幻去身影，偷偷摸摸跟在她身后，但每次都会被她发现。
跛足少女说过几次：别再跟着她。但被英莲反驳：“我走我的路，又没故意跟着你。”
少女只好默许她的跟随，依旧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割草，放羊，砍柴，做饭，还有写字。
她生活的很有规律，唯一不规律的就是碰到的村民们。
有的无视她，有的避之不及，有的憎恶她，有的嘲笑讥讽，也有的会同情她。
但无论对方态度，少女总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她在山坡上放羊的时候经常会遥看远方，每当这个时候，英莲就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像甄士隐目送她离开的气息，都很孤单。
……
“喂。都一起走了那么久，我们认识一下呗。我叫甄英莲，你叫什么？”英莲控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走到少女身边，解开身上的幻术，躺在她身边的草地上。
少女沉默着，在英莲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听到她开口了：“王阿妹。”
甄英莲再接再厉道，“我是个道士，所以会敛息术。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若说我天生能感受到这些，你信不信？”
“为什么不信？”
少女似乎愣了一下，方道，“但我不是天生的。七岁那年，我爹死了，我得到了这个能力。”
“有人说，我这个能力是用我爹命换来的，他再也不能投胎转世。”
“你信吗？”
她静静盯着英莲的脸，像是想从中窥视出什么。
……
道观里，傅清欢忽然笑了，轻声道，“我真好奇她俩比试的输赢。”
‘你居然把这个叫比试？真是……英莲有你这样的师父真倒霉。当时你师父也这么虐待你的？’
“我没有师父。”傅清欢语气倏地冷了。
‘啊——这样啊抱歉抱歉，我以为你这么厉害会有师父呢。我下意识了。’江谨听她语气便心道不妙，嘴里打着哈哈，‘不过你应该早该到结果了吧？’
‘你当时答应那个女孩不就为了让你那个小徒弟长个教训？这方法，我真越来越不懂你了。’
“你什么时候懂过我？”傅清欢被他恭维地心情还不错，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眉毛一挑，反问道。
江谨顿时哑然。
……
时间回到傅清欢与甄英莲刚进村子的那天。
英莲与村民们往来应酬，傅清欢却被一个跛足少女堵去了路。
“你不是一般人，我能感觉到。”不过十一岁的少女眸子很冷静，“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们来做一笔交易。”
“我想要什么？”傅清欢对她的话并没放在心上。毕竟她最想要的是自身的强大力量，这只有她本人能给。
但这个人类少女察觉到她的不同寻常，还敢过来做交易，这点让傅清欢起了丝兴趣，便顺着问道。
“我不清楚你的具体目的，但我知道你想让那个小女孩成长。”跛足少女眼神坚定，“我可以帮你。”
“一，不为奴为婢，二，离开这里，三，无需嫁人。”王阿妹强迫自己仰着下巴，看面前的女人，“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我可以带你走。”
“多谢大人，其他的我自会解决。”少女目光一喜，明白她的意思，跪下来冲傅清欢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
山坡上，微风轻轻吹着。
英莲与王阿妹并肩躺着，听她慢慢说着自己的故事，忍不住眼泪盈眶。
“我爹说，小妹的脚治不好，我就多给她攒点钱，好教她不受人欺负。”
“其实从小就没人能欺负了我，但是我没说，我想被他宠着。”
“只是没想到那天他上山采药，不小心摔下去了。村子里的人说，他被发现的时候血肉模糊，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株药。”
“我想阿爹，很想很想，每天都哭。”
“阿爹头七那天眼睛都哭的睁不开了，也看不见了，我当时以为自己要瞎了。”
“还想着又瞎又瘸，即使阿爹在，挣了再多钱也嫁不出去了。”阿妹吸了吸鼻子，笑道。
“但是没想到过了一夜又能看见了。”
“而且看到的不仅仅是人了，还有鬼魂。”王阿妹冲英莲笑了笑，“所以我能感觉到你。”
“只是我娘她们，没法接受这样的我。”
英莲想到妇人见阿妹对着空气说话，避犹不及匆匆离开的模样，心里恍然。
王阿妹勉强一笑，看向英莲，“当时你听到我娘她们说什么了？有没有说我坏话啊？”
“没有，她……其实很爱你。”英莲犹豫了一下，把当时自己听到的话都复述出来。
王阿妹沉默片刻，惨然地笑了笑，“或许她爱我，只是她不能接受我。”
英莲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安慰：“会好的。”
据说姑娘一起分享过心事，两人关系会变得亲密。
英莲与王阿妹便是如此，她们更加亲近，除了每天修炼，一有时间英莲就来找王阿妹玩。
王阿妹吃过几回英莲做的饭后，嘴上抱怨她做饭难吃，但又挤出自己繁忙的时间，每天教她做饭。
她像一个妥帖的大姐姐，教英莲哪些果子哪些植物可以吃，怎样做饭方便，在外出门怎么照顾自己。
英莲心里感激她，便决心也要为她做一件事。
师父说过先天腿疾确实没法治好，但是阿妹腿疾不好又会一直受奚落，过得不快活。
“师父，你能不能假装答应阿妹娘的要求，然后我们把她带走回头送到夏姐姐那里，可以不可以？”英莲站在傅清欢面前，说清前因后果，睁着大眼睛忐忑地看着她。
傅清欢嘴边含着奇异的笑，“你想清楚了？”
“恩！”
“若是对方骗你，对方不怀好意呢？”
“她不会的！”英莲信誓旦旦。
但很快，这份信誓旦旦就打了她的脸。
不久后的两天。
“大人，目前一切如我料想。甄英莲已经完全信任我，我想让她往东她不会往西。接下来要展开下面的计划了，您想用那种方式？”
“是要我趁其不备直接重创她还是让甄小姐撞见我——”
“你什么？”英莲听得心神大乱，忍不住推门而入，厉声问道。
“哦，你来了。”王阿妹脸上恰好浮上一丝惊讶，又很快散去，对她笑了笑，“我来问师父，腿还能不能治好？”
到这个时候对方还在骗她？是把她当成傻子吗？
英莲怒急反而冷静下来，“你骗我，我听到了。你说我是你的计划。你还要打伤我。”
“既然甄小姐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说。” 王阿妹挑眉，却很轻易就承认了，转头冲傅清欢道，“如今这种走向是大人的选择？”
傅清欢微微颔首。
“那请大人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王阿妹眯起眼睛。
“三日后。”
“师父！”英莲见师父还跟那个骗子有说有笑，忍不住喊道。
王阿妹寻声看向英莲，仿佛没看到她面上的委屈，微微一笑，“甄小姐，这段时间认识你很高兴。”
英莲快被气死了，这人怎能如此……无耻！她活动着手指，甚至想挠花她的脸。
但英莲还是忍住了，只是在王阿妹离开后就迫不及待冲师父抱怨。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她心里涩涩的，一边难过伤心自己的真情给了个骗子，一边又委屈师父为什么联手骗子做弄她。
一时心里又闷又苦，难过的想哭。
“英莲，我带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交朋友的。”傅清欢淡淡道，“这天下太多事，不是所有都如你想象。其中答案，你要自己找。”
答案，你要自己找。
这不是师父第一次这么回答自己了。
英莲抿住嘴唇，不再说话。
三日后，傅清欢师徒二人并着王阿妹一同离开这个小村子。
村民在路口送了很远，其中还有王阿妹的母亲和哥哥。但英莲注意到，王阿妹一直没回头。
她忍不住念了句：“铁石心肠。”
她声音很小，却不想王阿妹听见了，还冲她笑了笑。
英莲立马把头扭向一边，反应过来方觉得自己小孩子脾气。
但时光不能倒流，英莲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到了城里，傅清欢找到夏家分铺，递交夏金桂给的身份凭证，让对方把王阿妹带去姑苏。
“这段时日，多谢大人。”
傅清欢浅浅颔首。
但王阿妹跟英莲告别时，或许是像看到对面脸上的后悔，英莲忍不住说。
“其实我之前已经找了师父让她把你带走的，所以你的计划其实不做反而会达成一样的效果，不，可能效果会更好。”
王阿妹脸上却不见丝毫惊讶，“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英莲。”这是王阿妹挑明真相后第一次这么称呼她，英莲有些不适应地扭了扭身子。
“你现在太单纯，你不知道，世界上其实没那么多善良的人。我从来都不幸运，很少能得到别人的好心，不过我也不甘心等这份施舍的好心。”
“我想做什么，那就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谋算到去抢到。”
“这段时间，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同时很抱歉。”
“你讨厌我恨我都没有关系。”
“但是英莲，外面的人，不是书里说得那么好。”
“连热心亲近的姻亲都能变成吃人的怪物。何况别人？你……多加小心。”
最后王阿妹踏上车远去，这一路，她还是没有回头。
英莲转身走到师父身边，两人继续踏上旅途。
“师父……”
“恩？”
“没事。我会找到答案的。”
“恩。”
接下来的半年，就像王阿妹说过的一样，英莲遇到了很多不能算的上好的人。
热心待人的大娘却因说闲话逼死寡妇。
受人爱戴的县令背地里强娶民女。
关系和睦的朋友因为钱财可以举刀杀人。
……
还有很多算不上恶的人。
更有很多可怜人，尤其是女子。
被灌猪笼的少女，被逼上吊的节妇，被家人所卖的女童，刚出生就被溺死的婴儿……
这一路上，黑色太多阴暗太多。
到后面，英莲只能把能救的人都救下来，送到姑苏，给她们一个新的可能。
她看得越多，越沉默。
到年关的时候，已经整日呆呆的，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了。
傅清欢方觉不妙，她没养过人类，不知道对方接受程度居然如此之低，才半年就把徒弟给刺激过头了。
傅清欢想了想，决定带徒弟到附近城里过年看花灯，放松一下。
只是没想到，刚进城门，傅清欢的心弦就被牵扯了一下。
“不对，我怎么欠了别人一份因果？”
她掐指算去，视线转到英莲身上，目光惊疑不定，“我——居然抢了别人的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红楼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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