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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一个人,经历过多少伤痛苦楚,才能如此克制隐忍?
      她看着他,连原本要说的话都忘了,忙趁眼泪落下前,重新低下头,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在经历这惊险的一晚后,沈知知才意识到自己原本有多不知天高地厚。从前,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她总认为自己天下无敌,总有一股莫名的骄傲,觉得没有什么事是她搞不定的。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面对真正的危险,她根本不堪一击。
      她洗漱好走到他身边坐下,他把烤好的鱼递给她:“昨晚睡得好吗?”
      沈知知接过鱼道:“还可以。”
      大概是真累了,被吓成这样,居然也睡着了,并且,一觉到天明。
      终生笑了笑,从火堆上拿起另外一串,慢条斯理吃起来。
      “伤口没关系吗?会不会感染?”她看向他腰间缠着的纱布。
      “放心。小伤而已。”
      闻言,她歪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小伤?”
      她正吃着鱼,口齿不清。
      终生看着她淡淡一笑:“对,小伤。”
      在他过往的人生中,受过无数伤,按严重程度来算,这次,可以说是轻伤了。
      他一派风轻云淡,俨然已接受命运赐给他的种种伤痛,沈知知眼前却浮现出他昨晚布满汗水的脸。
      人再有怎样强大的意志力,也只是肉体凡胎。受伤了会流血、会痛,若非已经习惯,怎会做到如此从容不惊。
      “你……以前,是不是受过很多伤?”她问。
      不知为何,她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是。”他转身,从地上拿起椰子,用刀开了口,递给她,“吃完烤鱼之后喝椰汁,非常去腻爽口。”
      “为什么?”沈知知看着他,顺便接过椰子。
      他再次转身拿椰子:“没有为什么。”
      沈知知不解,仰着头盯着他看,黑白分明的眼睛,如眼前这面清澈的湖,澈澄明亮。
      这是一双还没有见过人世险恶的眼睛,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心口就像被谁轻轻扯了一下,有点疼。
      他给椰子开了口,举起来喝了几口,然后说:“人生中有很事都说不上为什么,或好或坏也不是按照谁的意愿来分配,命运给你什么,你就要接受什么,区别在于挣扎或顺从。哪一种选择都有对应的代价。”
      “所以,你选的是挣扎?”
      “不,我选的是顺从。”
      喝完最后一口椰汁,他投篮似得把椰子投进湖对面的林中,“咚”一声响后,无数鸟儿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走。
      沈知知还想问什么,但他却似乎不愿再说了。
      对于她的事,他几乎全知道,但他却从不愿多谈关于自己的事。
      心理学上对此有两个解释,其一:她不是他所能信任的,愿意与之讨论过往的人,其二:他有强烈的防御心,对人充满戒备。
      或许他两者都有,沈知知想。不知何故,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难受。
      终生灭了火,然后把地上的残留物收拾干净,去湖边给水壶里装满水。
      “吃饱了吗?”他走回来。
      沈知知点点头:“恩。”
      “OK。”他拿起包,“现在上路。”
      沈知知看着他肩上的包,走过去,伸手想要把它扯下来:“我来吧。”
      终生扭头看她,他嘴角噙笑,眼眸勾起:“小姑娘,绅士就算受伤了,也还是绅士。”
      沈知知的脸红了。她看着他的侧影,忽然间,她看着他的侧影,忽然间,想起昨晚那个迷离又暧昧的时刻,心跳不由自主变快了,胸口微微一热,仿佛有一股热气在心底蔓延。
      那不同于前一晚那个落在额头的绅士吻,昨晚,她分明感觉得到他的热烈和冲动。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知知盯着他,想问的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但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可什么都不问,她觉得自己会被憋死。
      现代女性,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想问什么就问!有什么好怕?
      可是……沈知知,你想问什么呢?想得到什么回答呢?
      “怎么了?”察觉出她的异样,终生低下头问。
      “我……”她看着他,想了想,问,“你谈过几次恋爱?”
      终生愣了愣,蓝色的眼眸中,有一丝困惑一闪而过,随即,看着她笑起来。
      这样真正的,连眼神都透着愉悦的笑,他在她面前露过两次。上一次,是几天前在酒店时,他问她是不是信他,她说信时。
      “很关心?”他声音低沉。
      她的心,像被羽毛扫过,轻轻一颤,耳朵也一点点发烫。
      他低头盯着她,她害羞了,轻轻咬住唇,可怕被他看出,又故意摆出严肃的样子,只是,眼睛却一个劲地眨。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她这个小动作给撩到了,心情又酥又麻,满心柔情。
      沈知知歪着脑袋看他,抿一抿嘴,说:“你……”
      话没说完,眼见他忽然变了脸,他竖起手放在唇边:“嘘!”
      她睁大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他,转头举目四顾,还没等她发现什么,终生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飞快跑到左后方一棵的树下。
      “趴下!”他说。
      沈知知毫不迟疑地照做,紧跟着他趴在地上。
      几秒后,一架飞机从他们身后飞过,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片刻才离开。
      “巴别塔的人?”飞机离开后,沈知知问终生。
      “恩。”他点点头,“没事了,起来吧。”
      两人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从树后走出来。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了吗?”她问。
      “看来是。”他望着前方,眉头微蹙。
      “那怎么办?”她皱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怕吗?”终生收回视线看向她。
      沈知知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她想起他昨晚拿着刀扑向狼狗的那一幕,想起自己为他处理伤口时,他一言不发的样子。
      “不怕!”她看着他。
      因为他,她内心仿佛平白生出一股力量。
      “Good!”他笑起来,蓝色的眼眸中幽深如海,“知知,我们就把这当作一场游戏,一路打怪通关,我来给你开路,你只管大胆往前跑。”
      “好!”她抬起下巴,眼神坚定、无畏。
      终生看着她笑起来,心里一片明朗,这一次,他运气真好,遇见的是一个既聪明又勇敢的姑娘。
      两人继续向前走,原始森林植被茂密,树木高耸入云,无人机想要在这片迷宫般的森林探测到目标并非易事。何况,他们也已有了戒备。
      “昨晚,你着急要走,是已经猜到巴别塔的人会追来吗?”她边走边问。
      终生点点头:“昨晚事发突然,志愿者与盗猎者之间的斗争,志愿者受伤,势必引发大众讨论。他们会受到来自各界的关注。我们在,巴别塔的人一定知道。我们不在,平白少了两个人,志愿者受采访时也会说。我说过,这场游戏中,时间是关键。”
      他难得解释这么多,沈知知听得很认真。
      听完,她心里感到一丝羞愧,沉默几秒后,开口问:“当时,我指责你自私时,你是不是觉得我蠢透了?”
      终生低头瞥她一眼,她低着头,垂着眼睛,长长地睫毛忽闪忽闪,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不,你不是蠢。”他语气诚恳,“是善良。”
      多年来与危险和邪恶面对面的经历,早已把他的心磨砺的冷而硬,不管面对什么状况,他都能迅速做出反应,理性面对,唯独不用心。
      危险来临时,他第一想法是自保,是拼命,是打倒对方。
      她和他不一样,她的心是软的,眼睛是干净的,会依靠着对人的善心做出本能反应,在面对危险时,她还会想要帮助、关心别人。
      这是一种他已在岁月长河中逐渐丢失的高贵品质。
      沈知知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去看他,他从容地走在这一片翠绿间,如山间清风,气质卓然。他们在第三天傍晚抵达边境。
      同一时刻,费尔南科林已经接到了关于他们的消息。
      麦克问:“现在是不是开始安排狙击?”
      闻言,费尔南科林抬起头,慢吞吞地问:“知道上一次,你为什么任务失败吗?”
      麦克垂下眼,掩饰自己的难堪。
      “因为你蠢!”费尔南科林却没有丝毫体谅之心,他冷冷道:“安排狙击?亏你想的出来。狙击成功的前提是对方没有防备,一旦对方有了防备,双方势必会开火。混乱中,谁保证那女孩儿的安全?我们一不知对方身手、强弱,二要顾忌人质安全。这种情况下,胜算是多少?五五分?”
      他从来不做这么没有把握的事,若不能一击必中,就绝不轻易出手。
      费尔南科林身姿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人高马大的麦克站在他面前,却显得极其矮小、卑微。科林的话像是一记耳光,热辣辣地扇在他脸上,让他抬不起头来。
      就在他窘迫得恨不得钻进地缝时,电话响了。
      一个干瘦的男人出现在屏幕里,他脸色阴沉,眼窝深陷,鹰钩鼻,一副让人压抑的表情,费尔南科林见了他,倒似乎很愉悦,笑着招呼道:“老鬼,几年不见,你似乎又瘦了。”
      老鬼?房间里的几个人听见这名字,都是一愣。
      业内,老鬼臭名昭著,他做事没规矩,不看情面,手段狠辣。自从几年前被几个神秘人物重挫后,就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如今竟在科林麾下。
      老鬼扯一扯僵硬的嘴角,算是笑了:“他们已经到了。经过确认,那女孩儿就是你要的人。这几天,我们的人发现,他们似乎也安排了一个男人过来”
      “很好。”费尔南科林愉悦地笑起来,“和我猜测的一样,他必定会安排人在边境接应。”
      老鬼点点头:“他应该发现了异常。”
      “发现得好!”费尔南科林目露精光,像是猎人即将看见猎物般跃跃欲试和兴奋,和平的日子过久了,难免怀念那种令人血脉膨胀的刺激与激荡,“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老鬼,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老鬼眉间的皱纹形成一个川字,深刻的像刀刻一般,不皱的时候也像皱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不会坐以待毙等着挨打。”
      “所以呢?”费尔南科林饶有兴致地问。
      “诱敌,主动出击。”老鬼直视着他的目光,他目光混浊,如同一直在阴暗处生活,从未见过光明的生物。
      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英雄所见略同。”费尔南科林优雅一笑,但眼睛里却全无笑意,他盯着老鬼慢条斯理说,“那两个人,死就死了,但那女孩儿,你必须给我活着带回来。”
      当年的那一批女孩儿,如今只有她最健康完美,她身上有着巨大的利益。
      老鬼点点头。
      费尔南科林他取下眼镜,金属镜框,细细的边,一反光,如刀刃。他从口袋里拿出手绢,缓慢地擦拭镜框,动作优雅。
      “老鬼,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他抬起头,轻扯薄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不成功就成仁。”
      这是场暗杀,也是场角逐。目的是置对方于死地。
      他这人看着很单薄,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生气,但他看人时,却透着一股阴沉之气,话说完,空气冷了好几分。
      老鬼隔着屏幕与他对视,他板着脸,法令纹如刀刻般将一张脸分割开。片刻后,他说:“我老鬼就算只剩一只手,也能给你把人带回来。”
      费尔南科林缓缓一笑:“祝我们好运。”他重新戴上眼镜。
      电话切断,老鬼的那张僵硬阴沉的脸瞬间消失。
      费尔南科林转头问丹:“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丹点点头:“已发到你邮箱。”
      “很好。”他弯了弯嘴角,“叫什么来着?”
      “林达琳。”
      林-达-琳。费尔曼科林默念,眼角微微眯起,勾出一抹厉色。真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可见,人一定也是一个俗人。
      希望他不必在这个俗人身上浪费时间。

      黄昏,赤金色的光落在河面上,耀眼的如同洒满碎金。河岸停了艘小船,终生率先走过去,拉了拉绳子,前后检查一番,再让沈知知上。
      两人上了船,终生在船头撑篙,他看起来十分熟练,小船在被植被包围着的河面一路畅行、无阻。
      沈知知坐在船中间看着他,这一路走来,她发现这个男人,仿佛无所不能。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她好奇地问。
      “太多了,说不完。”他谦虚。
      “比如呢?”
      “比如——”他回头看她一眼,淡淡笑道,“比如让你乖一点。”
      夕阳从他肩头落下,他低着头,下巴氤氲在金色的光晕里,蓝色的眼眸中攒着一缕光,随着小船晃动,一点点荡漾开。
      沈知知的心仿佛也跟着荡漾起来。
      须臾间,船,已划到对岸。
      下了船,终生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腕上戴着的表,白色的表盘中心出现一个点,他用手指按在那个点上,表盘发生了变化。
      一张地图徐徐在表盘中展开,黑色箭头,直指目的地。
      沈知知跟着终生穿过一条小径,转几个弯,看见了散落在空地上的房屋和人。
      “边境条件不好,我们也不方便进城里。不介意在这儿先将就一晚吧?”终生转头说。
      “好歹头顶有片瓦,比露宿荒野好多啦。”沈知知眉眼一弯,笑着道。
      暮色中,她双眸明亮,终生的心蓦地一柔。
      两人来到一栋房前,一个大黄狗趴在院子里,见人进去,连头都不抬。院子里,种有两棵高大的树,树中间挂着一张渔网织成的吊床。
      廊下,坐着一个人,他们走过去,那人忽然站起来。
      沈知知吓了一跳,立刻拽着终生往后退。
      那人见状大笑,伸出胳膊,一把搂住终生,给他一个夸张的拥抱:“嘿,终生,好久不见。”
      沈知知愣愣地看着这喜剧性的一幕。
      “来,给你介绍。”终生松开他,指着他对她说,“他叫孔雀,我的好朋友。”
      ——孔雀?怎么会有男人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她抬头打量他,这么一看,倒发现这名字与他还真是……挺符合。
      这么热的天,他身上竟穿一件长衫,像是兰度当地的服饰,色彩丰富艳丽,只是,穿这种长衫的一般都是女人。
      不仅如此,他头上还戴一顶帽子,卡其色的宽边帽,中间插着一根宝蓝色羽毛。
      沈知知从未见过穿着如此缤纷艳丽的男人,但不得不承认,他生了一张非常秀美的脸,比一般女子还要精致。
      “什么时候到的?”终生问他。
      “多克联系我时,我正在m州和朋友跳伞,离得近,当晚就来了。”孔雀说。
      多克联系他那晚是他和知知进入海斯米森林前,算一算,刚好三天。
      “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他问。
      孔雀回头看了眼沈知知,然后扬眉:“到处都是可疑的人。”
      这话,不假。
      终生抬眼看他,淡淡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知知没有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墙角怒放的玫瑰吸引了,此时,正低着头观赏玫瑰,整张脸,都恨不得埋进花丛中。
      到底还是小姑娘呢。终生看着她,缓缓一笑。
      “我住哪间?”她突然抬起头,“有水洗澡吗?”
      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洗个热水澡,洗掉自己的一身馊味。
      “那儿。”孔雀伸手一指。
      沈知知进房间后,孔雀与终生坐在门廊下,房子的主人送来晚饭,一大份蔬菜沙拉,半锅罗宋汤,一叠薄饼,半个烤鸭,还有几罐啤酒。
      这一顿,算是很丰盛了。
      孔雀打开啤酒递给他:“哪家的大人物啊,竟让你亲自出山。”
      终生接过啤酒,仰头咕咚几口,凉意直达心底,说不出的爽快。
      “巴别塔要的人。”他说。
      孔雀皱一皱眉,然后转头道:“嗬!你老家的啊。怎么?和你有关系?”
      “恩。”
      说着,一罐啤酒见了底,他又开一瓶。
      孔雀与他多年的交情,他知道他的一部分过往。话说到这份上就够了,其余的,他也不会多问。
      君子之交淡如水。要维系一段良好的关系,彼此间要懂得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越界,不干涉。
      “喂。”孔雀转过身,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和那小丫头怎么回事?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发春的眼神。”
      终生举起啤酒,对着他手里的罐子轻轻一碰:“喝你的酒。”
      “得!不说就不说吧。”孔雀眼角一飞,懒洋洋道,“你自个心里有数就成。”
      终生淡淡一笑,孔雀话中隐晦的意思他当然懂。沈知知的身份,以及她与他之间不可切割的过去,还有她无法预知的未来,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或视而不见的。
      所以,他一直在克制。
      “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慢慢想。”孔雀看向他,“今晚的事,你有计划了吗?”
      在高耸的树木上空,大片的火烧云铺满天际,散发着灼人的光芒,瑰丽而绚烂。
      院子的大黄狗摇摇尾巴站起来,小跑着出去,之前在另一边聊天的人也都不见了,院外,三两人路过。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终生说,“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我们似乎没什么可选择的。”
      “所以呢?”
      终生缓缓一笑,他看着孔雀,一字一顿说:“将计就计。”
      既然没得选,不如就按他们给的路子走。
      说完,他朝孔雀举起啤酒,两人干了个杯,仰头一饮而尽。
      “多克把我要的东西给你了吗?”终生问。
      “当然!”孔雀伸直了长腿,“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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